初一午,机关里的事儿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
书记、县长在有关部门领导陪同下,汽车站、供电局、城关派出所、看守所绕一圈,嘘寒问暖一番,最后回到县委、县政府大院,剩下的事儿也各自分派了。
而七天的长假期,基本都是本地领导承包了,像我、鲁达、曹渊这些家在外地的县领导也不必再来守这一天。
915国道整修之后路况好了许多,我提前吃了午饭,之后由老彭驾车送着往青阳赶,车迷迷糊糊的眯了一觉之后,车子已经过了永梁地界,进入玉州市东面的长津县境内,长津县城距离青州市区还有三十五公里,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十一点半准时从陵台出发,五个小时跑到长津,将近三百五十公里,再有半个小时能进入玉州市区。
“老彭,不行的话,在玉州住一宿再回去?”
对于彭长贵,我是相当满意,知道自己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不愿示人的一面,但是司机和秘书往往是身边最贴身的人,很多隐私和秘密,都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在耳目,选择一个好贴身人相当重要了。
现在这个秘书,其实我是不太满意,倒不是对方口风不稳,而是这个小伙子似乎是读书读迂了一般,缺点灵性和悟性,我也在考虑换一个秘书。而彭长贵却很不错,不抽烟不喝酒,人也实诚,少言寡语,在县里的小车班也是老实人,跟着我这一段时间里不多言不多语,除非我问及什么问题,否则对方绝对不会主动插话。
“不了,这大年初一的,叶县长你忙了一年也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可以偷偷懒了。”彭长贵笑着回答道。
我微微点头,也笑呵呵的道:“那辛苦你了,这时候赶回去,回家怕都要晚十一二点了吧,路可要小心一点。”
“嘿嘿!放心,叶县长,老彭啥都不敢说,这开车可是老把式,生命重于一切嘛!”
彭长贵乐呵呵的道,都说这位叶县长路子野,脾气大,而且做事不按谱子来,但是彭长贵对于我的印象却很好。
其他的暂时不说,至少机关干部在我来这两年里收入都增长了不少,而且县里面貌也是大为改观,甭管我走的是什么路子,使得是什么手段,但给县里老百姓带来的实惠,却是显而易见的。
穿过龙潭区政府驻地的庆丰镇,在奔行十公里之后,正式进入玉州市区了。
这里可以明显感觉到市区的喜庆氛围,又有好一阵子没有来玉州了,真还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迎来了可以放松的时候,一家人喜气洋洋的街溜达溜达,逛逛商场,小孩子们去游乐场游玩一番,呼朋唤友的戏耍起来,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喜气扑面的场景。
桑塔纳尚未停稳,我已经看到了等待在路边韩建伟的沙漠王子尾部排气管喷出的白雾水气,下车后挥了挥手,叮嘱老彭回去路小心,我便夹着包径直了车。
拉开车门,强劲的音乐让我也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是韩建伟最喜欢的《长城》。
beyond乐队一直是韩建伟最喜欢的乐队,黄家驹当年的离逝一度还让韩建伟唏嘘不已,宛如失去了一个知己一般,以至于我忍不住调侃对方,究竟明白不明白beyond乐队那些经典歌曲,里面究竟包含蕴藏着什么意境和韵味。
不过韩建伟的回答也同样经典,说不明白,但是喜欢那股子味道,让我也是无言以对。
“庆泉,咋你没开车回来呢?”韩建伟见我皱起眉头,赶紧把音量关小,启动汽车。
“让你来接一下,感情你是不乐意啦?”我没好气的斜睖了韩建伟一眼道。
“嘿嘿!那哪能呢?好久没见兄弟你了,一直惦念着在呢!”
韩建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他发现无论自己在那些个市委书记、市长面前如何漫不经心、甚至是轻慢,但是在自己好兄弟面前,他却只有敬服的份儿,半晌,他轻声地问道:“啥时候回农机厂?”
不要惦念哥,哥只是一个传说,我脑海突然浮起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传说,想到这儿我也觉得好笑。
我摇了摇头,随意的道:“穆婉兰和汪昌全他们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吧?昨天还在昆明,穆总好像在云南那边考察蜜源基地,这阵子她和几个做水的老板在联系,看样子是想做那玩意,准备要把公司的业务拓展到云南那边,那女人现在可是一门心思想要在蜂产品作出章,哼哼!蜂产品市场规模也那么大,再咋弄又能搞出多大名堂来?听说买不到飞机票,得今天下午才能买到票,估计要今晚才能回青阳。”
韩建伟一边略带不屑的瘪了瘪嘴,一边猛踩油门,汽车凌厉的钻入了车流。
“宾州那边的事情听说搞定了?”我点了点头,问道。
“嗯!搞定了,个星期一正式签的约,宾州市政府同意沈佳瑜小姐买下宾州制药厂,我和昌全哥几个参了一点股份,条件都没啥变化。”
韩建伟知道我想要问什么,于是咂了咂嘴道:“黄凌这家伙胃口的确很大,我们没敢接招,怕出事儿。”
“噢?那怎么搞定这件事情的?”
我一扬眉毛,黄凌为什么会设置障碍,在我从王业辉那里获知其为人时知道对方意图了。说实话,自己不是很赞同佳瑜集团买下宾州制药厂,因为你这一次一旦下水,日后只怕尝到甜头的对方还会接二连三跟进,即便是你不想要搞这种灰色交易,那只怕也脱不了身,毕竟这宾州制药厂还在宾州市的地盘,有求于当地政府的时候太多了。
“嘿嘿!我和黄凌经过几次接触,觉得这人除了胃口大一点之外,其他方面倒是挺耿直的,有啥说啥,行行,不行不行,也很支持我们在宾州发展,最后一次我们是在泡温泉时谈的,他说小孩日后要出国学习,需要一笔钱,要这个数,我说我们是正规企业,日后还要准备市的,会计制度很严格,过不了关,而且这样对双方来说风险都很大,不合适。”韩建伟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竖起食指、指和无名指。
“三十万?”我心叹息,果然胃口够大,一张口是三十万,足以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对方既然敢提出来,自然也有保险的策略来接手。
“那你怎么回答?”
“我暗示他可以找一个变通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避免双方风险,我们的打算是买下制药厂要扩大生产规模,所以要准备在宾州开发区那边新征地建设厂房,建议他可以找一家建筑公司来拿下这个工程,除了质量要保证之外,在工程价格可以适当考虑。”韩建伟拿出一支烟,见我虎起脸,又赶紧放下。
我舒了一口气,韩建伟这一招的确高明,一下子把佳瑜公司方面洗掉了责任,工程款预算稍稍浮动一下,几十万出来了,至于说黄凌怎么从那家建筑公司手里拿到钱了,与佳瑜集团无关了,想必黄凌能找来的公司,自然也应该是他绝对信得过的,起和佳瑜这个第一次打交道的企业来进行这种交易,风险要小得多。
“看来他是同意了?”
“嘿嘿!这种好事儿他能不同意么?还不得一口应承下来,他还主动提出制药厂那块地的用途也可以变更,当然这个要价会更高,我也同意了。”韩建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处理?”我叹了一口气,这是现实。
“当然,佳瑜集团是知名企业,我们的企业虽然规模还不大,但以后说不定也能市,更是要守法企业,必须严格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事,和政府签订的协议我们肯定要兑现落实,其他以外的违法事儿我们不会干。”
韩建伟义正词严的道,但是他嘴角那一抹嘲弄的笑意,证明他对这种事情也是见惯不惊了。
半晌,他笑着道:“日后算是有什么麻烦,我们也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们没有和任何人有金钱交易,至于说工程问题,黄市长打个招呼说要关照某建筑企业,难道说我们还能不支持黄市长的工作?这谁也说不个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