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军出了春明门就直接折向城南走了。
金光春明大街恢复了通行,人们涌上大街,顿时热闹起来。
李适扶着横刀站在朱雀门头上看着面前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看着上面的行人熙熙攘攘半天都没有动。
陪在皇帝身侧的一众文武官员自然也不敢散了,只是在一边围成数个大小圈子低声议论起来。
“大家。”同样也是一身甲胄的霍仙鸣轻轻提醒了李适一声。
“嗯?嗯。”李适回过神儿来:“散了吧,各回职司……让诸相稍后来议事。”
霍仙鸣便去传令,李适低头看了看脚下朱雀大街与金光春明二街的交叉口不知道了想了些什么,又站了几分钟,等诸官告退散了这才转身。
也没用步辇,就顺着城上慢慢走回了东内。
……
城中的纷纷议论还有震撼,皇帝和大臣们的反应都和张军没什么关系。
部队一路向南,顺着浐水直奔蓝田。
蓝田因‘玉之美者为蓝’得名,意为最美的玉田,蓝田玉是四大名玉之一,是始皇帝传国玉玺的原料。
始皇帝在蓝田建鼎湖宫与御羞苑,汉代这里属皇家上林苑范围,是武帝刘彻养病的地方。
汉末,上林苑向平民开放,蓝田皇苑的身份渐渐没了,变成了京畿一县。
张军骑在马上,打量着周边,心思也在飘远。
从春明门出来顺着浐水向南一直到蓝田鼎湖,都是西汉皇家上林苑的范围。
东起鼎湖宫,西到芒水畔,南抵秦岭终南山,北至渭水。方园数千里。
几百年过去,王朝更替,昔日盛景早已经不复存在了,上林苑也早已成了普通民户的居地,陵居遍地,只留下一地苍夷。
左边便是后世白鹿原的位置,这会儿还没成型。
长安周边八水全是沙河,这也是整个黄土高原上的特点,大量的河沙不断冲积,河流频频改道。
就像霸陵原来在灞水以北,汉灞桥以东,后来就跑到灞河西岸来了。不过好在数千年的时光也没有把它磨平淹灭。
汉代还没有把帝墓葬在皇家园林里的习惯,都是另辟墓址,一般都会选择依山傍水可以俯视皇家之地,有守护的意思。
像霸陵和左近的长门宫就是在上林苑之外的东郊上,汉代的时候就是荒野,没有人烟,所以后人也把长门宫称为冷宫。
多说一句,金屋藏娇是里的故事,来自班固的志怪《汉武故事》,史实上并没有任何相关记载。
对于一代雄帝和他的皇后来说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是虚构。
历史上虚构的故事和人物其实相当相当多,很多都被当成了历史在流传,比如四大美女十大名剑三国什么的。
从长安到蓝田并没有多远,而且这边的路况也是相当宽坦顺畅,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和等在这里的前队汇合。
半路上武怀表带着骑兵仪仗就追上来了。
这么快主要是没有辎重,接下来就不行了,随行辎重车队营役劳工什么的几万人,还有大量的牛车,想快也快不起来。
好在这一路东去都是官道,也不用考虑打仗,应该也不至于太慢。
只要一出内乡、菊潭二县便脱离了大山,再往东便一马平川。前行探马早就派出去了,大部队只管跟着探马一路东去。
随军辎重主要是以武器弹药械使物料为主,路上自有延涂各地州县提供相应物资或者粮食。所以只带了些应急。
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大军所过之处各地州县不用你找上门,自然会出来劳军以示友好,同时也是谢绝的意思。
其实就是粮料我给你了,你赶紧走吧这个意思,避免军队祸害地方。
张军到达蓝田的时候,蓝田县令就在带着人手劳军,带着车马给大军送粮料肉食。这边一直也没被乱军祸害过,到是富裕的很。
张军和县令见了一面表达了一下口头感谢就下令开拔,大军分成五路护着辎重起营,开始向商州行军,队五延绵出去十几里。
从商州往邓州这一线并没有被多年的战乱侵扰的厉害,虽然也有影响问题不大,一路州县百姓的状态看着比长安周边都还要好些。
不过三天以后抵进邓州的时候,这种状态就不存在了,开始出现荒废的村子和田地,十数里无人烟,到处都有兵马侵袭的痕迹。
到了这里就算是进入战区了。
73年李希烈大战四方,南突北闯大破襄州襄阳城,往西占领了邓州,留大将姚詹驻守。
这会儿从邓州开始,东至宁邑南至安州都还是李希烈的地盘,到是北方的汴许诸州已经被官军夺取。
“传令全军,与淯水安营补发物料备战,今日晚食羊。”
“诺。”
张军看着手里前方探马不断传回来的情报,比对着脑中的地图山势河流,一边做敌我区域标注,一边琢磨第一仗在哪里打。
这一路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推就是了。
很快营地就在淯水河边立了起来,伙帐那边开始杀羊,后勤那边开始计发弹药物料。
每个战士三天的粮食马料,箭支,备缰,绳索等等。
老兵一脸漠然的开始用油擦刀,检查弓弦和弓身,新兵就跟在一边学着,一脸的紧张茫然。
弓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是一根奇型怪状的木棍一样卷曲着,都是在临战前上弦,这样可以保护弓和弦的使用寿命。
而且弓和弦都要用油来保养,相当精贵精细。
霹雳营以班为单位领取铁雷,一箱一箱的扛回帐蓬再分到个人手中,大风营也在擦拭弓身用油浸润弓身弓弦。
同样一箱一样的特种箭支被送到帐前,上面贴的麻纸上写着各种外人看不明白的编号。
霹雳营还有投车,营役正在抓紧时间组装调试,各种组件一样要用油来浸过。
别的不说,一次备战光是用掉的油就是一笔巨款了。不管在什么年代,战争都是在烧钱。
……
长安,东内。
宣政殿日华门外,门下省办公室侧堂。
李勉,李晟,李泌三人正跪坐在席榻上吃茶粥和点心。
大唐中官打卡上班提供零食酒品茶点还有早午两顿饭,相当相当丰盛而且不限量。
“老朽老矣,如不是陛下刚刚回来,老朽已经上书致仕了。近年越感身体不支。”李勉叹了口气,看向门外。
“李相老当益壮。”李泌安慰了一句,李勉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看向李晟:“西平公现在越发的精壮了,以后,朝内外就靠你等人物了。”
李勉比李泌大五岁,比李晟大了十岁,到是有资格说这句话。
李晟捻着胡子在想东西,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李勉说:“李相,此次凤翔军如此大动干戈,李相可看出什么?”
嗯?李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有什么,西平公何出此言?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某到是只觉震撼,莫名下就觉心血沸腾。”李泌回忆着阅兵的情形感叹了一句。
“确实振聩人心。”李勉点了点头。
“李相,常侍,不知可曾发觉凤翔军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李晟皱了皱回忆了一下,说:“张增之后是牙营,牙营后两军,若没记错,前军全身着布甲,上衣却是没有见过,也并未着盔。
而后军该是弩营,着皮甲也是未盔,不过,彼等所持之弩弓某却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与制式并不相同。”
李泌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某到是只去惊异了,西平公如此一说……确实不同,好像上下有轮状物,像是金铁所铸。”
李晟缓缓点了点头:“常侍并无看错,不只是那奇怪的轮子,弓臂也是金铁所铸,是从未见过之物,只是不能确定是弓还是弩。”
李勉想了想,说:“在梁州之时,凤翔到是有上书提及武器,横刀弓弩都有提及,言张节镇能匠作,新改兵武,请陛下议功。想来就是了。”
“看来,这位节下,是满怀信心啊,难怪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
“西平公此话某到是不敢苟同,张节镇我等都接触过,并无霸道之相,也并无竖子之心,此事老朽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李晟摇了摇头:“某并未说他心有二意,只是……不知为何,某总是心中难安。”
李勉和李泌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霍仙鸣在门口出现,拱手给三个人施礼:“见过李相,常侍,西平公。李相,陛下有请金銮殿。”
李勉扶着席榻站了起来,李泌伸手扶了一下。
“身体越发的沉重了。”李勉叹了一声,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到门口穿鞋袜,李晟和李泌也跟过来。
主人走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在此逗留。
“常侍,一起去左院坐坐?”李晟邀李泌去他的办公室。暂时他负责神策军指挥,在金吾左卫院办公。
“今日不了,某还有事待办,改日过来再与西平公茶叙。”
几个人出来在门口分手,李勉跟着霍仙鸣去了金銮殿。
金銮殿是大明宫里的一处便殿,因为建在金銮坡上而得名,并不是主要理政场所,所以叫便殿。
大唐皇帝在非正朝时间召见大臣比较随意,不过因为金銮殿通翰林院又可以俯视太液池,就成了经常的地方。
像翰林写东西,首宰值班一般都是在这边。
李白李商隐白居易贺知章元稹这些课本上的人物都在这里上过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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