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淮受伤,玄凌也十分自责,只不过这自责中难免带了一丝委屈。
殿下亲自下令将他们赶走,他们哪里敢违背殿下的命令……
“是我让他们去帮你的,不怪玄凌。”
两人身后忽而响起萧慕淮的声音,他们连忙转过身,“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殿下很快便要继任国君,身体何其贵重,怎能将他们全部调离?倘若真的出了差池,待老臣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面见先帝!”莫青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
萧慕淮对此置若罔闻,环顾一周之后,面上迅速覆上一层冰霜,“岐云呢。”
“殿下……”
“莫将军,岐云在哪里。”萧慕淮没什么情绪的黑眸逐渐幽深,连声音似乎都没了温度。
“叶姑娘她……走了,老臣无能,没能将叶姑娘挽留下来。”莫青当下跪倒在萧慕淮身前,
“呵,无能?”他淡漠而幽深的双眸中似能凝出冰刃,胸腔内涌动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世间再无人能如莫将军这般——”
话音因忽而涌上来的腥甜,戛然而止。
他一口血喷在地上,莫青与玄凌两人脸色骤然大变,“殿下!”
“保重身体要紧啊殿下!”
萧慕淮推开了莫青欲扶过来的手,苍白的唇色衬着殷红血迹,令人心惊,“只要萧国能复,我便算完成了将军数年来对我耳提面命的要求,生或死,又有何妨。”
“殿下!您怎能如此说?”
“我不过就是你们用来复国的工具,这十八年来,可曾有人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这样做,若我不是萧国太子,你们又有谁会真正关心我?”萧慕淮神色冰冷,眸色淡漠。
无论他是东宫护卫还是萧国太子,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岐云一人,可他们将她也逼走了。
闻言,莫青一怔,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都滚开,谁也不许跟来!”萧慕淮面色冷隽,一把甩掉玄凌的手,脚下有些不稳,仍旧朝外走去。
“呃——”
玄凌还在犹豫之际,便见莫青面无表情地收回劈在萧慕淮后颈的手掌。
他托着昏过去的萧慕淮,“殿下伤口感染,已经开始烧得说胡话了,吾等这便将殿下带回宫中休养。”
“……是。”
如今郦都城门已尽皆是萧国的军队,出入盘查十分严格,叶岐云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一辆送菜的马车,借着一车东西遮掩,才顺利混入了城中。
她悄悄回了公主府一趟,然而入目皆是荒凉。
她不过短短离开了月余的时间,从前整洁雅致的公主府,竟成了这般光景,空荡荡的庭院只剩萧瑟秋风,花园中杂草丛生,连她那个秋千架都落满了枯叶和灰尘。
这时,叶岐云忽感背后一凉,夜色弥漫中,她对上了一双隐在斗篷后的眼睛。
鹰柏被她突然看过来的冷冽视线盯地头皮有些发麻,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她手里吃的那些亏,眸光微闪。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岐云记得他,上次在街巷突然消失的那个男子,也是今日被紫衣制在地上,最后将沈澜依救走的人。
看着眼神带着戒备和陌生,鹰柏这才反应过来,她如今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唤灵戒也没有玉荆扇,他不必怕她。
思及此,他才重新对上叶岐云的视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本想随手扔在地上,但她看过来的目光实在是冷得让人发颤,鹰柏吞咽了一下,缓缓俯身将信封放在一旁的秋千架上,还小心翼翼地往她那边退了退。
做完这一切,鹰柏忽然有些唾弃自己,随即斗篷一扬,瞬间从叶岐云眼前逃离。
“……”
打开信封,将信取出来大致扫了一眼,叶岐云面色骤沉。
‘长公主在我手中,今夜子时之前,独身前往云来客栈寻我,过时不候。’
落款——沈澜依。
长公主精心养育了她们十年,她竟然真的敢!
叶岐云握紧手中的剑,径直朝沈澜依信中说的客栈而去。
等她到了之后,有小二直接带她来到了沈澜依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果然便见一身简单装扮的沈澜依坐在桌旁。
“你来了。”
透过屏风,依稀能看见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长公主,以及守在她床边的陈闻晔。
叶岐云握了握剑。
“不要妄动。”沈澜依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鹰柏的实力,你应当清楚,在瞬息之间取了长公主性命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鹰柏自然不敢在人间界杀人,沈澜依这么说也不过是在吓唬叶岐云。
“所以,叶岐云,你最好按我说的做。”沈澜依将茶盏往前一推,“将剑扔在地上,然后过来坐,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叶岐云顾及长公主的安危,只得将剑放到了地上,而后虚空忽然伸出来一只手,迅速将她的剑收走了。
她抽了抽嘴角,坐到了沈澜依对面,“整日被一个鬼魂似的人跟着,你就不担心哪天自己也成了孤魂野鬼?”
“不会的。”沈澜依十分自信,“有鹰柏在,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苦龟缩在这里,直接让你这鹰柏重新帮你们夺回天下不就得了?”叶岐云晃着茶盏中的淡褐色茶水,淡道,“还用得着以长公主的性命要挟我来这里?”
“按照夺回天下来看,鹰柏没有你好使。”沈澜依勾唇一笑,端的是胸有成竹的傲然姿态。
“虽然你我这么些年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过话,我不应该煞风景,但我私以为您多少有点装过头了。”叶岐云‘啧’了一声,“自古成王败寇,输了还这么自信,是里边那个雄才大略的皇帝给你的底气吗?”
“叶岐云!”陈闻晔闻言,哪里还能坐得住,马上便要冲出屏风,却被沈澜依一句话呵斥住了。
“滚回去好好待着!”
陈闻晔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坐了回去。
“说了这么半天话,不口渴吗?”沈澜依看向叶岐云微微摇晃着茶盏的手,“你不喝,是怕我给你下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