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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既来之(1 / 1)

暖意徐徐,眼前氤氲了一层雾气,像是虚无飘渺的太虚幻境。

“姑娘,你醒了?”

眼前一个身形慢慢清晰,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手里正端着一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沈青萝目光在屋内扫视,竟还在那个房间,并没有回到现实,那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消灭了。她支撑着坐起身,身体的酸痛提醒着她所遭受的屈辱,低头间,身上已穿上一件缎面的中衣,连身下的床褥都被换过了。

“我睡了多久。”放一开口,声音嘶哑,嗓子像呛了烟,又干又疼。

“已睡了三日,这药是调理身子的,姑娘要不要趁热喝了?”小丫鬟将药递到她身前,苦涩的味道钻进鼻翼,沈青萝眉头微皱,还是伸手接过,闭上眼睛灌下去。

她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身体康健地活着,只要这样,才能精力去做接下来该做的事。要想从梦中出去,必定要找到这个故事的完结点。

药已见底,沈青萝将药碗递回给小丫鬟,见她还愣着不走,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小丫鬟忙回道:“奴婢是花妈妈派来伺候姑娘的。”

沈青萝诧异,眼下她不再是丞相之女,按理说不过是一烟花女子,又不是众星捧月的花魁,不该有此待遇。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竹。”

“小竹。”倒是个有气节的名字,与这烟花之地不太相称,“你出去叫花妈妈,就说我有事找她。”

“是。”小竹领命便退了下去。

沈青萝掀开被子欲下榻,被一阵痛楚席卷,又缩回榻上,她掀开衣襟,身上的痕迹未退,那人是牟足了力气给她屈辱,从他身上感受到那样浓烈的恨意也不是假的。

这梦简直……太不人道了。

门吱呀一声,沈青萝重新盖好被子,靠坐在床头,便瞧见花妈妈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那笑俨然是她的招牌表情。

“我的宝贝姑娘可算是醒了。”花妈妈凑上前来似是要检查她身上的伤痕,被沈青萝躲过去。

花妈妈悻悻地收回手,眼神来回在她脸上打量,越看越满意。沈青萝察觉到她态度有所转变,心有好奇,却仍强压下来。

“花妈妈坐,我有些疑惑需要你解答。”沈青萝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凳,花妈妈了然,将凳子搬过来,在床榻旁坐下,正与她相对。

“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妈妈我一定知无不言。”

沈青萝压下眸子,强忍住情绪,想起他强取豪夺时自报姓名,开口问道:“夺我初夜的苏渊是谁?”

花妈妈神色微变,随即陪笑道:“是萧将军买了你的初夜,这事暮烟姑娘不是知道吗?”

沈青萝抬眸看向花妈妈,“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这个……”花妈妈犹豫片刻,想起前两日公子的嘱咐,便不再隐瞒,“那位苏渊苏公子是咱们西楼的幕后老板。”

沈青萝眉头微皱,小说中并没有提及他的身份,她虽然猜测过,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既然是这西楼的老板,把她留在西楼这件事,显然与他有关。苏渊的身份设定是花妈妈说出的,并非出自她之手,这样看来,她对这个故事并没有足够的控制权。

“他与萧将军是什么关系?”沈青萝不解,萧衍想把她送给苏渊直接从牢里送过去便可,何苦来这西楼走一遭,这样绕圈子究竟是为什么。

“这……妈妈我不知。”

沈青萝的眼神没从花妈妈的脸上离开过,判断不出她是否在说谎。那个苏渊应是个警惕的人,即便与萧衍有关,也不会暴露太多东西。

“你可看见苏渊带着一五岁的男童?”

花妈妈思索片刻,瞧着沈青萝的脸,似是想到什么,方才说:“被苏公子带走了。”

“苏渊在哪?”沈青萝有几分激动,话刚说出口,便将情绪压了下来,她必须足够沉着,才能和他们斗智斗勇。

“公子偶尔晚间会来西楼,具体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

听花妈妈一席话,沈青萝大致明白,这花妈妈多半是苏渊在西楼的一个下属,若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从萧衍或苏渊本人下手。

踌躇片刻,沈青萝挪开目光,看向室内香炉里燃着的熏香,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花妈妈准备何时安排我接客?”

花妈妈似是没料到沈青萝会有这样的转变,微怔片刻,方才犹豫道:“这个……”

这事她说了不算。公子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姑娘,她若是让这姑娘去接客,就是在冒险,眼下弄不清公子是心血来潮还是之后还会召唤,万一安排不当,她这个西楼的妈妈怕是当不下去了。

沈青萝将花妈妈的顾虑收紧眼里,这顾虑代表着她在苏渊心中的分量,她在赌。

苏渊把她留在西楼无异于羞辱她,这件事他已亲身践行过了,这样的羞辱不会停止,接下来是像普通姑娘一样接客还是其他什么,全凭他做主,她必须先发制人,掌控故事走向。

花妈妈察觉不妥,方补充道:“公子叮嘱,暮烟姑娘这半月无需接客,可先行调理身子。”

半月?沈青萝凝神,眼下已经过去三日,尚且有时间做打算,可她不能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思绪翻涌片刻后,她已有了决定。

“花妈妈是这西楼的管事的,以你的眼光来看,我在这西楼众姑娘中水平如何?”沈青萝对她的这幅皮相有信心,按照以前的沈青萝,怎么也不会想到同一众烟花女子作比较,她甚至本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但眼下已今非昔比,她必须像水一样柔软灵活,可化指柔,亦可穿石。

花妈妈不知沈青萝在盘算什么,只如实道:“无论是身姿相貌,均能拔得头筹。”

沈青萝神色未变,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若我想成为这西楼的花魁,该如何做?”

花妈妈心里为难,试探道:“你想当花魁?”

沈青萝不置可否,花妈妈猜不透眼前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好像自过了那晚,她就变了,眼底的孤傲收了几分,眉眼间总带着一股难以莫测的神色。

“西楼的花魁每半年决选一次,比拼包括身姿体貌和才艺,只是……眼下决选刚过去不足一个月,现在的花魁是牡丹姑娘。”花妈妈刻意提起牡丹,意在打消她的念头。

沈青萝不以为然,懒懒地开口:“这花魁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既然牡丹姑娘从决选中脱颖而出,不如叫她同我比试一番吧。”

“这……”花妈妈犹豫片刻,继续道:“西楼有西楼的规矩,这样做怕是不太好吧?”

沈青萝终于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向花妈妈道:“规矩是人定的,花妈妈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去请示苏渊。”她掐准了花妈妈对她的身份有所顾忌,刻意搬出苏渊。

花妈妈赧然,作为这西楼的管事者,这点小事她还不至于做不了主,当即应了下来。

“既如此,花妈妈可去同那位牡丹姑娘知会一声,最好在三日内开始。”

花妈妈应下,待出了房门,仍不解沈青萝的用意。

未至傍晚,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女子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随即落在正倚在床榻翻琴谱的沈青萝身上。

“就是你要抢我的花魁之位?”

沈青萝侧头瞧了身侧人一眼,入眼是一袭粉色罗裙,再往上却是一张被怒意占据的脸,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说得过去,想来应该就是现任花魁,那位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此言差矣,既是花魁,定是这西楼众姑娘之首,在我面前,你有几成把握担得起这个称呼。”沈青萝卧床三日,身上的疼痛未褪,说起大话却毫不含糊。

牡丹在沈青萝身上来回打量,床上的人未施粉黛,仍掩不住那倾城的容貌,指如青葱懒懒地搭在琴谱上,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是靠在那,便端了一身的贵气,这样的人好像并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她想起花妈妈提起过这人的背景,又说起苏公子在这留宿一夜的话,那位西楼背后的老板她曾有意示好,对方却置若罔闻,连他的眼都没能入过,光凭这一点,她就输了,但她不甘心。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再比一场。”

“如此甚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牡丹姑娘任选,时辰和比拼项目定下后过来叫我即可。”

沈青萝说罢,纤细的手指微动,将琴谱翻到下一页,似乎并没讲这比试放在眼里,就好像花魁本就是她的掌中之物。

牡丹心绪烦躁,气焰被打压,火气却冒出了三丈,当下心生一计:“我听闻暮烟姑娘出自丞相府,各项才艺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这里是西楼,让恩客高兴的地方,既是花魁,就该由西楼的恩客定夺,你说呢?”

沈青萝手中动作微怔,她哪来的恩客?仅片刻,便抬头对上牡丹的眸子,瞥见她眼中的笑意时,便觉这可能是个圈套。论如何取悦恩客,她自然不是这位现花魁的对手。但大话既已说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遂神色恹恹道:“随你。”

牡丹见她已应下,便甩手而去。

待室内恢复安宁,花妈妈才从门口探头过来,劝阻道:“姑娘别小瞧了牡丹,论及才艺,她自是比不上姑娘,但论如何讨客人欢心,牡丹可是这西楼一顶一的好手。”

沈青萝翻琴谱的动作微滞,淡淡道:“是么?”

花妈妈以为她成竹在胸,便准备退出房门去,刚转过身,却忽然听沈青萝又道:“西楼的姑娘一般都是怎么讨好恩客的?”

花妈妈脚下一滑,堪堪稳住身形,意识到的确是身后之人开了口,便重返回来问:“姑娘指的是床递之间还是普通恩客?”

还有这个区别?沈青萝本以为来这西楼的人都是为了那档子事,她轻咳了一声方才道:“都有。”

“若只是赏舞听曲,自然是要舞跳得好,曲唱得好;若是床递之事……自然是要让恩客感到舒坦快活。”

“怎么个舒坦快活法?”沈青萝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她的记忆里,那档子事可并不舒坦,甚至如凌迟一般,怎么会有人喜欢?还为了这事来西楼花钱,这不是花着冤枉钱找罪受?

花妈妈觉得自己懵了,她□□过无数的姑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懵过,若不是亲耳听了一夜的墙角,她甚至怀疑苏公子是不是不行……能让眼前这位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不同的姑娘有不同的手段,别人学不来,自己的也抢不去。”

花妈妈说完便退了出去,暮烟是个不能按常理来定义的姑娘,西楼的那一套反而不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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