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默默为陛下的御下平衡之术点了赞。
中规中矩的太子,才干逼人的次子。
多么完美的天平。
“裴公,秦王召见。”
“是。”
裴寂压下淡淡的意外,又为秦王身边那群智囊团感到闹心,陛下爱子心切,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团队,各有各的武装,眼下看起来都属秦王府的人杰最跳脱。
也难怪。
秦王是最先接手长安附近的李唐核心人物之一,多少英杰雄才投奔了当时还无官无爵的李渊次子,加之去年的浅水原大胜,自然而然收拢了一群薛氏父子下的出挑文武。
裴寂一边缓缓进殿一边感叹着新血液的活力。
那些降将和新人,总是最上蹿下跳的,加上一个同样活力四射的年轻秦王,可不天天闹腾,四处蹦跶。
长春宫太适合秦王了。
在最有精力的年纪安稳养老,搁谁都受不了这份憋屈劲儿。
他暗暗为自己鼓掌。
这种阴损又挑不出来毛病的招数,正是出自他对李渊的诚恳建议。
“阿耶有何事嘱咐裴公前来转达?”
甫一见面,秦王省略了一串虚与委蛇的客套话,直接单刀直入,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尚且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裴寂。
唉。
真是不讨喜。
裴寂多少有点怀念太子的春风化雨和善可亲,不过碍于满殿上虎视眈眈的目光,他赶紧着道:“称不上嘱咐,不过是几句交代和安排罢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下属。
不说那些带兵打仗的粗人武将,单说秦王府的文士看起来也都是杀气腾腾的眼神。
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只听秦王稍稍缓了缓口气,问:“裴公请道。”
“关中兵马有限,陛下特意嘱咐臣来此拣选精兵一万人,随臣一道往蒲坂渡河,逼退刘武周。”
他说得简单利落。
殿上的氛围陡然沉静了下来,那些原先还和蚊子叫一般的窃窃私语,统统随着他这句恬不知耻的话消弭于无形。
秦王怒极反笑,极力压抑着愤怒:“陛下还有何吩咐,裴公一块道来便可。”
咦。
定力有长进么。
裴寂啧了一句,老神在在地环视了圈四周,尤以几位将军的眼神最是骇人,就差一拥而上把他拖出去了。
他继续陈述:“前两月姜李大军收拢溃军而返,奈何军甲器械尽数散落,长安城里一时间备不足如此数量的军械盔甲,加之此番募兵的壮年男子,着甲之人不到一成,武器装备不足两成。还望秦王予以支援。”
一时间殿上鸦雀无声,每个有资格旁听的文官武将都死死盯向了大言不惭的裴寂。
愤怒值渐渐积聚起来。
秦王拧紧了眉头,面沉如水。
他之所以在听到裴寂第一条厚颜无耻的借兵要求后怒火渐生,无非就是对他空手借兵借物的无比愤怒。
人要借,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地去。
到最后,一旦功成,战功战绩全是姓裴的,不仅侧面佐证了刘文静的小人之心和居心叵测,而且……变相夺了他一半的兵马器械。
他最多落一个辅助性的好名声。
其他能有什么。
有资格站上殿的,文官来论最差是个长史舍人,武将来论起码是个领兵上千的都尉司马。
谁心里都有本账,谁都听得明白裴寂话语里的寡廉鲜耻。
“还有吗?”秦王挤出来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