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一声惨叫,战马在惊惶中冲出树林,但马身上已经没有了大将的身影。
当!当!当!
树木内收兵的钟声骤然敲响,两千余名已经占据上风的西夏士兵如潮水般退下,苦苦抵抗的宋军士兵骤然松了口气。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一旦西夏军确定新的主将,会很快再次进攻。
李延庆也毫不犹豫下令:“用火箭射!”
用火箭射箭是迫不得已才采用的防御之策,他们身后也是松树林,大火很可能会蔓延过来,但现在李延庆已经顾不上后果了,敌军的皮筏已经渐渐逼近水坝,若再不用非常手段,不仅他们会伤亡殆尽,水坝也保不住。
数十名士兵点燃了火箭,一起射向百步外的松林,秋天的松树林十分干燥,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松针,遇火便着,很快便起了十几名明火点,数十名西夏士兵冲出扑火,这时,又是数十支火箭射出,几支火箭射中大树,干燥的枝叶开始燃烧起来,又有松脂助燃,火势迅速蔓延,树林里烧得噼噼啪啪作响。
藏身在松林内的数千西夏士兵见火势迅猛,纷纷后撤,火势开始沿着地上厚厚的松针向南蔓延过来。
李延庆立刻兵分两路,两百五十人在坡地上迅速拓宽壕沟,阻截火势的蔓延。
九十余名重甲长矛手则蹲在水坝上,结成长矛阵,防止皮筏靠上水坝,其余两百余士兵则部署在岸边,这时,两百多部皮筏已经渐渐逼近了水坝。
这时,正在东面进攻的西夏军也得知主将阵亡的消息,加上对面山坡上燃起了大火,军心开始动摇,不得已,数千西夏士兵也随即暂时后撤,刘錡如法炮制,也在树林中点燃了大火,但他们比较有利的是,他们存身之地是一片乱石区,不用担心大火蔓延过来。
刘錡也随即调动数百士兵在岸边向皮筏放箭,从上游划来的皮筏有两百三十余艘,每艘皮筏坐二十名士兵,也就是近五千西夏士兵,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是摧毁水坝,摧毁水坝用不着这么多士兵,他们还想从背后包抄,全歼死守水坝的宋军。
当前几艘皮筏刚刚进入百步距离,两岸宋军随即乱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射向皮筏子,西夏士兵早有准备,他们发一声喊,纷纷举盾防御,就俨如将皮筏搭了一座棚子,密集的箭雨竟然对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王贵恨得大骂:“老子若会水的话,把你们一个个都阉了喂鱼!”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李延庆,他立刻找来几名水性极佳的士兵,对他们交代几句,几名士兵纷纷脱去衣服,嘴里咬着利刃,向水底潜去。
皮筏子是将整张羊皮剥下,充气后扎紧,数十只羊皮囊捆扎成一只皮筏子,可以行军携带,随时可以下水,非常简单便利,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很容易被尖锐的物体划破,虽然他们用盾牌抵挡住了宋军的箭雨,但他们却挡不住来自水底的偷袭。
只见水面上缓缓航行的皮筏猛地倾斜,伐子上的士兵顿时混乱起来,几名士兵翻身落水,皮筏随即散架,西夏士兵们纷纷落水,他们抱着皮囊求生,却再也躲不过岸上士兵的箭矢,皮囊被射穿,连同身披铠甲的士兵一起沉没了。
只片刻,五名水鬼便划破了二十几架皮筏子,数百名西夏士兵落水,这支西夏士兵是山地军,擅长山地作战,大多数不识水性,加上他们身披重甲,落水后只在水面上挣扎几下便沉入了湖底。
后面的大批皮筏见势不妙,纷纷调头回逃,但五名宋军水鬼杀得兴起,不断有皮筏沉没,引起两岸士兵一片欢呼。
这时,松林的火势越烧越猛烈,已经烧到了宋军所在的一面,士兵们们容身之地已不足两亩,李延庆无奈,只得带领士兵们退到水坝上,眼睁睁望着大火将整个山坡吞没,这时,西夏军队已完全撤退,经历一夜的战斗,宋军终于成功夺取并守住了虎啸峡水坝。
大火烧了足足五天五夜,是横山山脉百年来最猛烈的一场山火,烧毁了十几座山头的数万亩松林,浓烟遮天蔽日,直冲云霄,数百里外清晰可见。
但损失惨重的不仅是松林,还有奉命夺取水坝的一千三百余名宋军士兵,伤亡近五百人,李延庆率领的情报营三百士兵前后阵亡五十五人,伤六十余人,但西夏军也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伤亡,仅淹死在水中的士兵便达一千八百余人之多。
直到下午也再没有西夏军的消息,当天晚上,嗣武寨的两千士兵赶到水坝,加强防御,到了次日凌晨,五千宋军先锋在偏将孙传志的率领也赶到了水坝,使控制水坝的水军兵力达到八千人,牢牢控制住了水坝,直到这时,李延庆才彻底松了口气。
第三天下午,种师道率领的四万主力大军抵达了虎啸峡。
“属下不辱使命,特向大帅交令!”李延庆和刘錡前来参见主帅。
种师道望着浓烟蔽日,点点头问道:“若没有这场大火,你们守得住水坝吗?”
李延庆摇摇头,“属下守不住!”
刘錡也惭愧道:“没有参军及时点燃的这场大火,我们早已全军覆灭。”
“你们已经很不错了,一千多士兵不仅夺取了水坝,还抵御住上万敌军的反扑,这在宋夏百年的战争中还是第一次以悬殊比例取胜,当然是利用了火势,但战争就是利用一切手段,我记你们首功,赏银万两,阵亡士兵也以双倍抚恤!”
李延庆和刘錡大喜,一起躬身道:“谢大帅厚赏!”
这时,李延庆又道:“虽然西夏军丢失了水坝,但他们必不会甘心,一定会卷土重来,一旦他们夺回水坝,就会截断我们的退路,后果不堪设想,望大帅留下重兵把守水坝!”
种师道点点头,“我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你说得很对,水坝的防御关系到我们退路,绝不能大意!”
种师道随即命令大将孙传志率八千军守水坝,他则率领数万大军转而走古原道,向数十里外的银川城浩浩荡荡杀去。
兴庆府,也就是今天的银川,这里是西夏国建都之地,八十年前,李元昊在此定都,建国号大夏,宋朝称之为西夏,此时是西夏第四代君王李乾顺在位,西夏国力因长期和宋朝断绝贸易而日渐衰弱,李乾顺主政后极力发展和宋朝贸易,优待大宋商人,使西夏国力又得以一点点恢复。
虽然宋军从去年开始备战,在半个月前,东西两路宋军在太尉童贯和主帅种师道的率领下开始大举攻夏,但兴庆城内却波澜不兴,尽管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百年的宋夏之战历史告诉西夏,只要宋朝还是从前的宋朝,那么兴庆府就安然无恙,宋军的战斗力和西夏军在伯仲之间,他们还没有能力灭亡西夏。
这天中午,数十名骑兵护卫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锦衣老者来到城北一家老店,老店名字叫做东临行,是兴庆城三大商行之一,专门从事对宋朝贸易。
老者名叫梁安仁,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西夏君王李乾顺的舅父,而李乾顺的母亲梁太后是一名汉人,二十年前,梁太后大权在握,因擅权专恣而被辽道宗派人鸩杀,梁太后的几个兄弟一并被辽人诛杀,十六岁的李乾顺得以真正掌权,唯独梁安仁因沉溺于酒色,对权力没有兴趣而逃脱大难,被李乾顺封为安乐公。
二十年来,梁安仁生活得有滋有味,宠爱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同时重金投资宋夏贸易,赚取了大把银子,渐渐成为西夏第一富翁,李乾顺追思母亲,对梁安仁也格外宽容,去年加封他为梁王,并令他负责西夏军军粮采办,使他再添生财之道。
梁安仁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商行大门,管事迎上来点头哈腰陪笑道:“启禀王爷,张九爷来了!”
梁安仁顿时大喜,“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刚到,带来了王爷最想要的东西。”
梁安仁眉开眼笑,一阵风似地冲进内堂,大喊道:“张九,我的宝妍斋宝盒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