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再不出来收拾,只怕罗彦就真的被批驳到臭名远扬了。就在有些人暗自欣喜的时候。忽然间发生的事情,让这些人脸上顿时觉得一痛。
贞观六年,上元节。
前两年风调雨顺,大唐总算是养好了元气。今年看着物阜民丰,李世民一开心,就着令工部在朱雀街沿街造各色大型花灯百盏。而上元节这天晚上,他要带着后宫和一干大臣,亲自上朱雀门赏灯,随后大宴群臣。
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普天同庆。宴席就设在朱雀门上的城楼里,等赏灯结束后,李世民带着几个皇子,以及大臣们便走进来,各自做好,准备宴会开始。
辛劳了一年,若说元日的大朝会后那场宴会是饿着肚子看戏,那么今晚的宴会就相当实在了。各类山珍海味,一盘盘地端上来,然后一干大臣各自取用,好不痛快。
饮酒到酣畅处,更有那些文采斐然地官员,,搜肠刮肚写些诗篇来,借此向李世民道贺。
大臣们如此,李世民的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坐在首位的李承乾举酒上前,向李世民一拜,便说道:“父皇,苦尽甘来,今时今日。正所谓造盛世者明君,天下有此气象,乃父皇日夜辛劳之回馈。儿臣祝父皇身体康健,祝我大唐海晏河清。”
虽然没有过分华丽的词藻,也没有具体的标榜功绩,但是看着李承乾那崇敬的目光,李世民畅快地大笑着。
待李世民将杯中的酒饮完,李承乾这才坐会位置。接下来便是李泰,李恪这些皇子。待挨个敬完了一杯酒,李世民似乎被自己这些儿子给感动了,不由大笑着说道:“你等身为皇子,做阿爷的这几年很少关心你们。不如今日,你等且跟我说说,你们想要点什么,我定然会尽力满足你们。”
这下子可是把这些皇子给惊呆了,虽然心里急切,但是嘴上却说着:“孩儿享尽富贵,不敢有求。”
笑了笑,李世民点点头说:“如实讲来,莫要胆怯。”
李泰作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这会儿自然不再惧怕,带头拜道:“父皇,儿臣只想就此外出开府建牙,还望父皇应允。”
李世民倒是一阵错愕,不过想想李泰如今也是十二岁了,还居住在宫中,也却是有些不太方便。点点头,便答应道:“此事我应允了,明日便有诏书下达。不过青雀你的府邸尚需修缮,少不得在宫中待几个月。”
能够得到李世民的答应,李泰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这会儿连声拜谢。
接下来,本来是要轮到李承乾,不过李承乾为了表示风度,就把机会拱手让给了身边的李恪。先嫡后庶,先长后幼。还真是好顺序。
立刻见李承乾这般,倒是也不客气,向他拱拱手,就起身向李世民一拜。
然而,他口中所言,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只希望,诚国公能够做儿臣的老师。”
一瞬间,城楼内为之一静。似乎李恪的声音就此回响,再无歇止。
而方才还在谦让的李承乾,只不过是愣了会神的功夫,立刻起身对李世民拜道:“父皇,三弟所请亦是孩儿所求,东宫詹事府少詹事尚无人,只希望诚国公将来能够担任。”
俨然是一副要强抢的架势,反而弄得李恪有些尴尬。
然而真正尴尬的人却不是李恪,而是他们眼前的李世民。
之前李泰请求罗彦当他的老师,就被罗彦给严词拒绝了。如今这两个儿子旧事重提,让他情何以堪?无奈之下,只能苦涩地笑笑:“罗彦之事,我也没有办法。若想他真心诚意教授你们,还需要你等亲自去问他。”
俨然,是将这皮球踢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李承乾与李恪对视一眼,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中却暗想着怎么能够说服罗彦。因此,精神再也无法集中到相继起身向李世民提请求的其他弟弟身上。
朱雀门城楼上的宴会,也就是在官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澜。除了让大家知道罗彦圣眷犹在,好像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大家都将目光盯在太子和吴王的身上。
次日,李承乾的车驾就来到了罗彦府上。
当听闻李承乾是要让自己名义上担任少詹事,实际上要教导他学问的时候。罗彦有些举棋不定。
按理说,陆德明是两人共同的老师。罗彦自然不能看着李承乾长歪。想想过上几年李承乾的胡作非为,罗彦就有些头疼。他是相当希望自己这个师弟能够继承李世民的皇位的。
然而,不论是出于保护李承乾不过分成长到威胁李世民,还是出于储位之争中的制衡,罗彦又不能答应李承乾。不然将来就成了李泰和李承乾的直接对抗,到时候只怕一个不小心就闹得收不了场。
被李承乾盯着看了好久,罗彦这才起身:“太子殿下,烦请随罗彦到书房一叙。”
这就有了要商谈秘密的节奏,李承乾压根没有犹豫,立刻跟着罗彦走到了其书房,而周围则是让六率的人手将书房团团围住。
“太子能如此,便是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受了一些威胁。”罗彦浅浅地笑着,拦住了李承乾的否认,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其实罗彦心里很清楚。但是我要告诉太子的是,如今罗彦还不能答应太子。”
“为什么?”李承乾有些想不通。
点点头,看到李承乾并没有恼羞成怒,罗彦倒是很欣慰。“太子以为,你如今要做的是争权夺利么?你可知道,你在和谁争权夺利?”
“不就是青……”李承乾脱口而出,不过说道一半就停住了。显然虽然只能,但是控制力也是极为了得了。罗彦对于志宁等几人如今的本事还是比较认同的。
不过,他可不同意李承乾的说法。“太子以为你是在和卫王争权?真是天真,你是在和陛下争权夺利。”一句话说的李承乾冷汗直流,便是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了。
“所以罗彦能够交给太子殿下的就一句话。孝悌。若是殿下能够明白,那么罗彦做不做这个少詹事,都是一样的。”当然,还有另外一句,要是不明白,那就更加一样了。
李承乾知道罗彦这是在提点他,不由得心生感激,就要向罗彦躬身一拜。
见状急忙拦住,罗彦这才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册极薄,装帧也极为粗疏的册子,递给李承乾,随后说道:“这点东西,殿下回去自己抄录一份,然后将它交给陛下吧。”
“《衡论》?”李承乾看了一眼。书名很怪异,所以他不由得问出声来。
“原本这是与《权书》一起的,但是这些年罗彦热衷于仕宦,所以也懒得将其写出来。最近下来无事,便汇集成册。帝王之学,不是我等精研的东西,就交给殿下了。”
李承乾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但罗彦却毫不客气,将其请出了书房。
略带着失望,李承乾回去了。而他前来找罗彦拜师的内情,却在一个早上传遍了长安。
如果说李承乾拜师只是在念陆德明的旧情,那么接下来李恪的到来,就彻底封住了那些极力喷罗彦的人的嘴巴。
两个皇子同时请求让罗彦担任他们的老师,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如果李世民没有答应,那么他们两人也不敢就这样光明正大前来诚国公府上拜访。
但是,真正让所有喷子都觉得脸疼的,乃是李恪拜访过罗彦的次日,李世民越过百官,直接给罗彦下达的诏书:“命诚国公罗彦,教导吴王立刻经学。念其守孝在家不便外出,可着吴王每日自行前去讨教。”
一瞬间,震动的不仅仅是官场。
能够担任皇子老师的,不仅要求学问要深,而且还不能私德有亏。这是硬性指标,不仅是李世民看重,那些官员们也相当看重。私德有亏,教出来的皇子岂不是要败坏皇室名声?
先前某些人极力黑罗彦的种种不是,到现在,没见罗彦出手,李世民的一道圣旨就像是犁庭扫穴,将种种不实的传言彻底击溃。原本被很多人带起来的节奏,戛然而止。
茶楼酒馆的士子们,谈论的也不再是什么非诚社之类。取而代之的是,为什么东宫的官位那么好,罗彦反而拒绝了李承乾的邀请。
不论民间如何议论,太极殿中的李世民,捧着那粗糙的小册子,读着上边酷似二王的趣÷阁迹:“夫取天下与守天下,无机不能。顾三代圣人之机,不若后世之诈,故后世有不得见尔。”
点点头,对坐在他身边的李承乾感慨道:“我儿,那罗彦虽然嘴上说不会教授于你,其实已经把他所有能教给你的都教了。往后,这《衡论》与那《权书》,你不妨多读几遍。”
李承乾虽然不说话,但是连连的点头,已经充分表明,他这时是多么赞同李世民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