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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三春(1 / 1)

二月芳菲正待眠,一壕春水淡尘烟。与卿品酒,醉后吻娇颜。

香点春闺身尚独,烛摇红帐续前缘。一宵春后,不再似从前。

《相思引——一宵春梦红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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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与两年中每一个日子都一模一样。

三春坐在村口的山坡上,望着不远处书的一棵枣树。那里结着几颗青青的枣子,颗颗饱满,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变红,害得她每一次过来都馋得直流口水。

山坡下去是一条土路,被村里人用脚踩出来的,沿着土路走百余步就是牛山村,流过村口的有一条小河。此时朝阳初升,不远处的河面上水气氤氲,金光点点,两岸长满野花野草。偶尔有只野鸭子飞过,让她的口水更多咽了几口。

她现在睡觉总流口水,有一次梦到吃烧鹅,半个枕头都弄湿了。青说这毛病没治,这种叫做馋病。

山野村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算偶尔打点山里的野味儿,青也是先给珠姐姐吃,至于她,能混点汤喝也就不错了。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第二位的,排在珠姐姐后头,就像她出生的日子是二月二一样,永远和“二”脱不了关系。她有一次气不过,质问他,“我是你妹妹吗?”

“不是。”他很干脆地告诉她,“你是我从村口捡来的。”

她当时就哭了,抹着眼泪冲出去,一天一夜没有回家。

后来青带着村里的几个壮小伙子找她,在这小山坡找到了她,那会儿她正饿得盯着河里的鱼流口水,若再晚个一时半刻,估计已经跳到水里喂鱼去了。

他很生气,吼她,“有本事就跑远点。”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凶过,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她以为他嫌弃她,因为她是捡来的,就好像他收养的母鸡小花,大狗阿黄一样。或者阿黄都比她的地位高,至少人家会看家。

其实青外表严肃,心地却是最善的。每回气过之后,很快气就散了,回到草屋还给她端来的一碗豆汤。说要“犒劳”一下,她哭得太狠的嗓子。

她立刻破涕为笑,那小脸变得比三月里的天还快。青心里还是记挂她的……

她喜欢青,就像所有的少女到了年龄就会思春一样,她也恋上了每天与她一起的青。因为他长得很好,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小伙子,武功也是最强的。

连年打仗,村里的壮年男子本来就少,难得有几个年轻人,要么已经娶妻,要么就是歪瓜裂枣,缺胳膊少腿的。所以说,人都是要比较的,在这样资源匮乏的地方,青这样的已经算是绝品了,也难怪村子里有许多少女都暗恋他。而每当有人对他暗送秋波的时候,她总是感叹,为什么要打仗,或者不打仗就不会死那么多男人,也就不会显得他太珍贵了。

青长得剑眉虎目的,怎么瞧都不像个山野之人,珠姐姐也不像,他们说是兄妹,但是依她看倒像是他暗恋人家。或者也有可能是珠暗恋他,反正两人在一起总会让人想到两个字:暧昧。

对于此处,她很不服气,明明她比珠姐姐漂亮的多,可以说是村子最美的女人,但为什么他的眼中总没有她?

关于这个问题,她问过青,他的回答是,“若哪日小花能下蛋了,或许就可以。”

小花不是一只公鸡,而是一只母鸡,可是它不会下蛋。据说刚从壳里钻出来时,被什么古怪东西吓到了,从此以后就患了不孕不育症。而据青所说,那个古怪东西似乎是她。某一日她半夜饿极了,抓起刚出生没几天的小花就往嘴里放,也因为此而把它吓成不育症了。

为了赎罪,也为了能让青的许诺成真,她很认真的拿着医书钻研起了针灸。可惜两年下来都没把小花的不孕不育症治好,倒把阿黄的一只脚给医瘸了。这让她的心情极为沮丧,一度以为天下的母鸡都不会下蛋的。

青说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会惹祸,什么都不会。还说她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人的,他一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才会捡到她。

对此她深以为然,她觉得她这辈子肯定是好事做的太多了,才会遇上青。

其实青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看他每天都穿着同一件青色衣服,就给他安了这个名字。本来想叫他青儿的,被他横着药锄以死相胁,才勉强改成“青”了。

至于她的名字,她叫三春,一二三的“三”,春天的“春”。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叫什么,也不记得以前是做什么的,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村口的三棵老槐树。那树上每到春天就结满槐花,高高低低的槐树枝叶间,花絮成串,一嘟噜一嘟噜点缀在茂盛的绿叶间,白得耀眼,繁得热闹。

逆风呼吸,花香氤氲缭绕,远远袭来,香闻百里。人浮在香气里,香气缕缕浸入到心里,香满了白天,也甜透了夜晚。而每到这个时候,她的睡梦中总是能出现槐花的影子,尤其是把它蒸熟了,拌些盐巴,好吃的让人恨不能吞掉舌头。

因为槐树她叫了三春,至于为什么不叫三槐,三花,多半是觉得这样能有些品位吧。

当然,这些也不是全部的原因,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她醒来就挂着的一个身份牌,上面刻着一个“春”字,另有一个虎头的刻纹,也不知指的是嘛狗屁意思。虽然虎头刻的很像阿黄的脸,“春”也歪歪扭扭的很难看,但也因为此,害得她不叫三春都不行了。

青说她是从村口捡来的,这一点都不假。那一天正是二月初二,后来这个日子当成了她的生日。青总是后悔捡她的日子不对,那一天阿黄刚生了两个小崽,村口的大柱子家正娶二媳妇,他早上起床喝了两碗粥,再加上又是二月初二,这么多“二”加起来,也难怪她偶尔会脑筋秀逗,犯个“二”了。

她觉得脑子秀逗绝不是她的错,想当初她应该是很聪明的,后来受伤伤到了脑袋,才变成这样的。而且若把捡她的日子换成三月初三,就能保证她脑袋好用了吗?

她经常这样与他顶嘴,而每回一这样狡辩,青就会扛着药锄出门,并且一去一整天都不回来。让她的心痛了又痛。要不是为了给珠熬药做饭,想必他都不想回来了吧?

她真的喜欢青,不希望他离开,甚至不喜欢看他的背影。

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浑身是伤,醒来后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一见青就抱住人家说很喜欢,吓得青抱头就跑,跑出门时还摔了个大马趴。

不知道为什么为对他有特殊的感觉,或者从心里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但见鬼的,那个人是谁她反倒不记得了。

刚捡到她时,她身上穿着兵士的盔甲,刻着大大的“魏”字,就连挂的腰牌也是魏国军队的。她猜测自己可能是魏国士兵,至于为什么是个女人,大约、可能、也许是赵楚燕三国开战的时候,她英勇的替父从军了吧。

当然,这是她个人想法,青却说她没准是哪国的贵族千金,偶过此地恰逢战争,被敌军追赶,无奈之下才扮成士兵,逃出一劫。

她对此不置可否,宁可相信自己是个代父从军的奇女子,也不愿做某家府里养的嫩娇娘。

而珠姐姐说她是贵族千金也罢,奇女子也罢,总归一句话,她在家里肯定是不干活的。因为她的手白白嫩嫩的,除了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有握剑造成的薄茧,其余的位置都像极了养尊处优的人。

她总结了一下两人的话,最后得出结论:那就是她原本家里有钱,后来败落了,只有代父从军才能让父亲逃避兵役。所以她什么都不会做,实属正常。

珠姐姐是他们同住的第三个人,与青在一起四年了。她身体不好,经常捧着个药罐子,每日两顿药,按吃饭点吃,顿顿不拉。而不吃药的时候,她多半是在睡觉,所以养来养去,身体开始发福,隐隐有成圆的趋势。

或者也因为经常要和个病人抢食吃的缘故,她不喜欢珠姐姐,更认为有她在,青才不喜欢她。不过,有时候心眼里难免又自卑的想,也许就算没她在,青也不见得会喜欢她。

你瞧他看她的眼神,根本就像是左眼在看右手。当然,硬要说成右眼在看左手,也行!

叹了口气,忽觉口有点渴,便从山坡上出溜下去到了河边。

河水清澈,带着一点点春日的清凉。她十分高兴,跪下去用手掬饮,只饮了几掬,便渴解顿消,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爽。

她停了停,又掬起水来擦了擦脸,当冰凉的水触到脸上时,她才感到自己这时的脸竟是那么滚烫。

是太阳晒的?还是想男人想的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纠结啊!到了思春的年纪,总会想些有的没有,昨晚还做梦和一个男人在河边亲密亲热,亲的不得了的那种。可惜醒来,竟不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了。也幸亏她脸皮没厚到一定程度,没好意思问青,那人是不是他。

她自认是极美的。若是走出这个村子,像她这样的美人,应该会吸引很多目光。

埋头往水里一照,碧绿如镜的水里现出自己的容颜,比从村西最有钱的张大户家偷照的铜镜里看得还要清晰。她有着细长的柳眉,圆亮的眼睛,泛红的两腮,直悬的鼻阜,以及两片似笑非笑、似温非温的朱唇……她出神地凝望了很久,这才第一百零一次惊讶地感到自己竟是那样的美!

她捧着脸,一会儿是开心得想笑,一会儿又伤心得想哭,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顾影自怜’吧!

可……你说她这样的美人咋没有人喜欢呢?

村里几个仅有的年轻人都看不上她,说她中看不中用,徒有一张脸蛋,什么都不会做。岁数大的女人则乱嚼舌根,说像她这样的人,只能嫁给富贵人家做个小妾。

她对此言极为憎恨,丫丫个呸的,嫁就嫁吧,为什么偏偏是小妾?

关于这点,她问过隔壁住的胖大婶。那大婶抖着一身肥肉嗤笑道:“卑贱身份如你,做个姬妾都是荣耀,难不成还想做正妻不成?”

对这句话她深以为是,不会洗衣做饭,不会缝补,不能下地干活,唯一会的就是吃饭睡觉,还又馋又懒,脾气也不好,就她这样的,能嫁出去都算不错了,还敢挑大老婆小老婆吗?

洗完脸,又爬回山坡继续自怜自艾,幻想着某一天她嫁给青会是怎样的美好,虽然这个想法仅止于幻想,可能永远没实现的一天。

珠曾经对她这些想法给过一个很准确的定义,说她年纪大了难免想得多。而青则归结为: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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