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女将药投进那烈火熊熊的药炉之中,而昭月就躲在药炉大殿后面的石柱旁。
她手上那一枚刚刚炼成的金丹,都没来得及放进盒子里,就听见灵女和云霄贤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走过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听的清晰无比。
话语中,云霄贤的举动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来药王谷这些天,云霄贤一直是不温不火,不过问院中之事,也不掺乎。
每每相见也都是表现的那般唯唯诺诺,或者说,怂。
可从方才那一系列的反应看起来,云霄贤这个人恐怕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表象上是个混球药神,头上顶着天下第一机关王的头衔,净做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东西,但那表象之下的内心,恐怕如同明镜一般清晰可辨。
昭月将手中的金丹来回包了几下,放进一旁早就备好的小盒子中,听到盒子扣起的一声清脆回音,她才松了口气。
也幸好这个天后来头不正,道行不深,不然她扔了几根厨房的柴火进去,用幻象造成的彩虹火焰,离得近了很有可能被发现是假的。
趁着药炉四下无人,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着面前几根柴火上躺着的一根完好无损的人参,隔着手帕小心的拎了出来。
那人参确实是好东西,正中刻着“天宝”二字,面上没什么大问题。
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也没什么怪味道。
昭月喜上眉梢,收进了乾坤袋。
正愁没好东西给狐帝补一补,这一根万年人参精,比云霄贤这里一大包药材都管用。
不多时,就又听见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就见刚刚招呼完灵女的云霄贤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踏进院门一抬头就看到昭月站在那炉子前,炉内的火焰也已经熄灭。
这下他是真的有点慌,都顾不上同昭月行礼,忙乱的冲到那炉子前来回看了好几遍。
他身后,扶辰的眼眸睨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昭月,行礼到:“师父。”
“啊呀呀。”云霄贤的目光上下左右围着那药炉里面转了好几圈,急的额头上哗哗趟汗。
“药神寻什么呢?”昭月故作不知,蹙眉问到。
“哎呀,方才天后娘娘往里投了个人参,拦都拦不住,也不知是什么品质,会不会跟月尊的药性相冲啊!”
这云霄贤医术药学造诣极高,他是真的担心刚才灵女那一通乱来,毁了这大半个月才炼出的一颗药丸。
且不说那都是炼药人的心血,万一那药真的是给那个人服用的,这一下药性相冲,会不会对身子骨有什么损害都还是未知数。
昭月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故作疑惑:“相冲?天后不是医术研究造诣颇深么。”
“深什么啊!”
这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霎时,云霄贤愣了一下,猛然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冲昭月行了个礼:“我失言了。”
扶辰定定看着附身不起的云霄贤,瞳孔中的光芒映出他的现在的模样。
那不经意的一句话,至少能说明一件事情。
就是那灵女的医术几斤几两,这药神心中有数。
“药神切不可妄言,毕竟是曾经救了太子扶辰的天后娘娘。”昭月的话说的有些缓慢,落在云霄贤的耳朵里,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提醒,一种试探。
他直起身,嘿嘿笑了笑,尴尬的咧着嘴:“那个,月尊你看,我就是个小门小派……”
“哟哟,你药王谷何时成了小门小派了?”她下巴扬起,指了指一旁那牌匾,“看到没,第一医门!”
云霄贤的笑容越发的尴尬,一个劲的装傻:“不不不,就是小门小派,这天后娘娘的医术咱没见过不好说,这用药确实理解不了。”
扶辰站在一旁,冷冷笑了一声。
这云霄贤,果然是个深藏不漏的人。
“药神这话听起来也是这个理。”她上前两步,“不过她投都投进去了,将就用吧。”
说完,睨了一眼身旁的扶辰,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云霄贤挽起袖子,擦了一把汗。
昭月出了这药炉的门,可一旁的扶辰,丝毫没有打算追上她的意思。
他站在云霄贤身侧,看着昭月离开的方向。
“霄贤上神,此举是为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凉唇轻启,那短短的片刻,伴着冰冷的问询,让时间都好似都凝结了一般。
睨着身侧的小狐狸,往日里那个一脸谄媚怂兮兮的药神,难得郑重其事的挺直了腰杆。
目光中望着昭月那一身黑衣轻盈的背影,方才那嬉皮笑脸的神色荡然无存,声音似乎伴着药王谷一草一木的共鸣,扑面而来。
“是为自己,也是为天下!”
言语间,大风骤起,吹动了两个人的衣衫。
扶辰不言不语、不动声色,抬脚向着昭月的方向跟了过去。
“那你呢?”
云霄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他的双眼。
那目光灼灼,犀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云霄贤的模样。
“你这般不惜暴露自己的问询,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另一个她?”
扶辰冷笑一声,转过身不再看他:“药神这话,本君不懂。”
云霄贤的目光,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之中,也未能从那个方向移开。
羽族云氏,一向只遵从这世间最强的王者。
百年前,是手执轩辕剑的太子扶辰。百年后,云氏自成一体,不再受制于天族。
在云天处生存了几十万年的羽族,长久时光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认清这四海八荒的规则,优胜略汰的本质,对于羽族而言,实力,是绝对,是唯一。
太子扶辰还在的时候,天族便是最强,是王者,是统领八荒的领袖。
而今这世间最强的王者,早已经不在天族,而是月族的上古月尊。
他眯着眼看着扶辰离开的方向,脸上笑意渐浓。
这一次,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啊。
药王谷客房院子中,屋檐下,大树旁,石桌上,摆着两样东西:
那被扶辰的云钰剑斩断了脑袋的甲壳虫,以及昭月从药炉里捏出来的人参。
她愁眉不展的站在桌旁,止不住的叹气。
扶辰坐在一旁,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专心看书,头也不抬一下。
许久,她终于忍不住牢骚道:“你说你这一剑下去,这东西死了我就追不到源头了,追不到源头我就搞不清他妖法几斤几两,搞不清他妖法几斤几两我就……”
“你平日都这么坐不住的么?”许久,书卷后的眼睛才带着些许鄙视抬了一下。
昭月一肚子话语都到了脖子口,被他一句话硬生生给堵回去了,那个难受,止不住用手往下顺气。
扶辰睨着她在胸前上下滑动的手,冷冷说了一句:“胸大果然靠不住。”
气氛瞬间陷入了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昭月愣了半天,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又看看眼前这个依旧埋在书卷后头的人。
“怎么,嫉妒?”
听见这句话,扶辰缓缓合上书,脸上的嫌弃明显多了几分。
这女人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怜本君没得挑,就这样被你强行霸占了。”
这话说的,一本正经,昭月的嘴张的都能塞苹果了。
他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目光落在了灵女带来的人参上。
“九重天藏宝阁的玩意儿,万年人参精,大补,一次两根须就能喷二两鼻血了。”
这灵女居然一次扔了一整根进去。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昭月嘿嘿一笑,指了指面前的人参:“回去得准备两盆血,演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