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云开,千藤籽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快要落山,自己也该回清远了,不然师父又得担心了。
她在桃林中眼看着云开越走越远,自己也背对着云开,走了一步又一步。
千藤籽刚走出桃林结界,就迎面撞上一个穿着跟云开差不多衣着的小姑娘,小姑娘见千藤籽撞了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礼貌地对千藤籽说了一句对不起。
千藤籽意识到自己低着头没注意前面才撞了小妹妹,怎么能够让她道歉呢,所以又回礼了一句抱歉。
小姑娘刚想侧身绕过千藤籽,走进桃林,千藤籽感到奇怪,怎么她也能够看见结界,并且还可以进去?
“诶,小姑娘,等等。”千藤籽轻声叫住小姑娘前行的脚步,小姑娘回头过来问她“有什么事么?”
“请问,姑娘你也是修道之人吗?”千藤籽又走回到小姑娘身侧,问道。
“嗯,我跟我哥哥都是这附近修道之人。”小姑娘点头道。
“你哥哥?莫非是云开……”千藤籽手捂住嘴,说不惊讶是假的。
“哦?姑娘你认识我哥哥?”小姑娘觉得有趣,自己的云开哥哥不是从不交友的么?
“嗯……这不刚走嘛……”千藤籽手指云开离开的方向,小姑娘顺势望去。
“嗯,他是回去了。我也正采了药准备回去呢。”小姑娘亮了亮身后背篓里她刚采的药材。
“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月明。”月明重新背回竹背篓。
守得云开见月明……千藤籽心中默念起这句诗来。
“那,敢问月明姑娘采的都是些什么药?”刚才月明将背篓放下来给千藤籽看时,她似乎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
“姐姐你自己看看吧,我从来都只知道采药,并未在意过它们的名字,只知道它们的药效挺好的。”月明一一将背篓中的药草拿出来递给千藤籽翻看。
千藤籽接过其中一根全身为红色叶片的药草递到鼻下闻了闻,问道它的功效是什么。
“这种药主要是师父炼丹用的,其药效我也不知道……”
这是炼丹用药?
不过,看它全身通红,尤其为刺眼的三叶片,让她回想起了曾经她偷偷跑到清远后山把玩这种草,结果师父及时赶到走过去一把夺去她手中的红草,训斥道“这是毒草,你怎么也在玩?”
从此以后,她对此草的记忆深刻,包括它熏人的香气。
虽然师父当时没有告诉她这种红草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还是凭印象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师父用这草炼的丹都拿来干了什么?”千藤籽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呢……师父炼丹时不让我跟哥哥进去。”月明如实道来。
“月明,以后别采这种草了,不管你师父炼丹拿去干了什么,那一定都是不好的事情,因为这是一种毒草,会迷人心智,重要时,会让人四肢无力将其毙命!不管是对于你的师父还是对于其他的人,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月明脸色大变,一把扔下背篓,吓得不轻。
只听她徐徐道来“怪不得……怪不得我采了这么多年,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现在都走不了多远的路的……”月明捂着头部,感到头昏脑涨。
“月明,你怎么了?”千藤籽连忙扶住月明,并缓缓渡了些真气过去她的体内。
“姐姐,哥哥还以为我是中了毒,还坚持不断地为我找寻了这么多年的解药,可是……根本没有解药。”千藤籽慢慢将全身无力的月明放在地上,盘腿而坐,帮她疗伤。
“当初是师父救了我跟哥哥的命,所以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不管师父做了什么事,我们都应该选择原谅。”月明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月明,只要你的师父是用这种毒草炼丹那就是害人或者害己,不管从哪种道理来讲,都是不对的,你们应该制止他,不然他最后会毙命在这毒草上面!”千藤籽慢慢扶起月明,收拾好她的竹背篓。
“我知道了,姐姐,我回去之后会跟师父说说的,劝他不要再用这种毒草了。”
“没用的。他既然叫你采这种草那就必然知道它的药性,他根本就是冥顽不灵,你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千藤籽摇头道。
“那我该怎么办?”月明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背上竹篓。
“月明,你能够带我去找你的师父么?我想看看他炼丹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这……好吧,只要能够救我们,姐姐,你悄悄跟在我的身后吧,我一会儿进门去就拖住师父,你也趁机进门。”月明在前面带起路来。
“嗯。”千藤籽也尾随其后。
没想到出了这片桃林,就到了道观。
千藤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躲在墙后的一个草丛后。
看见月明转眼过来向她投了一个眼神,千藤籽知道是她师父出来了。
“月明,今日摘了多少红渊?”她师父急切地问道。
月明将背篓中的红渊草全部拿了出来,“就这么多了,师父,这附近的红渊几乎都被我们采完了。”月明有点儿委屈,因为她的师父的语气非常不好。
“就这么点儿?!那你给我去更远的地方给我找啊!你没长脑子么?!”她师父冲着月明厉声喝道,那一刻,千藤籽真的怕自己抑制不住就冲出去了。
月明毕竟是个小女孩儿,被师父这样大声吼骂,心里也承受不住,眼泪很快就落下来了。
等她师父握着红渊踱进门后,千藤籽才从草丛后出来,抱住月明,让她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并且轻声安慰她“没事儿的,月明,咱们坚强点,你的师父也许今天心情不好,并不是你的错。”
月明很快擦掉眼泪,对千藤籽说道“姐姐,师父很警惕的,又生性多疑,你一定要处处小心啊!”说完,月明就跑着进去了。
千藤籽无法走大门,因为月明进去时,为了不引起师父的怀疑,必须得关上门。
千藤籽只好运用轻功,翻墙入内。
千藤籽趴在他师父炼丹房的房顶上,撬开两块瓦片,俯身下去,通过一只眼睛看房内的情形。
月明的师父是个老道人,他拿着那一把为数不多的红渊毒草,运用功力将红渊草的毒性都吸食进了体内,千藤籽忽然看到那一瞬,老道人眼放红光,之后又恢复如常。
千藤籽虽然很惊讶,但是却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惊动了老道人接下来的动作。
他这是才开始炼丹?
千藤籽看见老道人将颜色明显变浅的红渊草放进炼丹炉中,火焰刹那升起,火越来越旺盛,渐渐地,红渊草的香气弥漫了出来,千藤籽立刻捂住鼻子,眼睛睁得更大了,继续盯着老道人。
只见老道人贪婪地吸食着红渊的香气,不知为什么,千藤籽目睹这一场景,觉得很恐惧。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赤红的丹药就炼好了,老道人双手小心地捧着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进去,双眼再次泛红,并且全身都隐隐发出红色的光芒。
这是一种贪念啊!
看老道人的动作,应该就是想利用红渊来增强功力了。
千藤籽知道了一切,刚想小心离开,不料,却不小心在挪动身体时,翻动了一块瓦片,发出丁点声响,千藤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呼吸都不自觉屏蔽了。
“是谁!”老道人惊呼道。
顺势望上去,头顶有一个破洞,老道人马上推开门,来到外院,冷冷地敌视着趴在房顶上受惊的千藤籽。
“小姑娘,你跑不掉了!”老道人冷哼,一道黄光降临到房顶上,千藤籽被震落到地上。
闻声而来的云开兄妹二人,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担忧。
云开的手已经握住剑柄,蠢蠢欲动了,月明则是双手合掌地在祈祷姐姐不要有事。
衣袖翻飞,千藤籽唤出拂尘,准备与老道人打斗一场。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赢,毕竟老道人服食了这么久的红渊,想必已经增强了许多功力。
千藤籽眉头紧锁,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老道人轻蔑地盯着千藤籽,老道人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诡异,这种眼神在千藤籽看来非常阴森。
“出招吧,小姑娘!贫道当是让让你。”老道人手握胡须,狂笑道。
千藤籽应声移步到老道人跟前,刚想一剑刺下去,就听见月明和云开一齐吼出声的“不要!”
千藤籽只因有那么片刻的犹豫,就被老道人打了个正着,一拳打在了她的小腹上,让她有些吃不消,连连后退,带连一番尘土飞扬。
千藤籽将拂尘cha入地上,才得以让自己立住身体,不然定要倒地了。
“小姑娘,看来你的武功并不怎么样。”老道人说着就向千藤籽再次袭来,红光乍现,老道人一掌劈在拂尘之上,拂尘发出的强烈白光反弹开了老道人,让老道人肺腑受损,竟喷出一口鲜血来。
“师父!”云开和月明连忙跑过去,扶起倒地的老道人。
老道人捂着胸口,脸上全是不相信和不甘心“这注满天地灵气的剑你怎么会有,你难道是白念尘上仙的徒弟?”
千藤籽没有回答他,只是撑着拂尘摇晃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老道人面前,剑指他的咽喉“你明知红渊毒草的毒性,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呵呵……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它有毒!”老道人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云开,自己硬撑着站了起来。
“可是,你知道么?越是有毒的东西就越能增长我的功力,我要做这世间最强之人!无人能敌!”
看来老道人的贪念竟是如此不容小觑,这点倒让千藤籽有些惊讶,他一个修道之人,为何就那么脱离不了俗世,偏偏心心念念的事全是与自己修行无关紧要的呢?
“你既是修道之人,就应该恪守本分!你服食红渊最后只能葬命于它!”
“会死又怎么样?贫道可不怕死!”老道人哫了一口血唾沫,接着说道。
“师父……”月明很是担心师父现下的情况,很不好,云开倒是明白了什么,那双明亮的眼神里尽是失望与悲愤。
“来啊,杀了我吧!既然你那么想保护苍生,那就杀了我这个罪魁祸首!”老道人步步逼近手握拂尘的千藤籽,千藤籽手在颤抖,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此时天已经黑尽,这个季节正值深秋,偶尔吹来几丝凉风,卷起一地的落叶飞舞。
“下手啊!今日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掉你!”老道人冲着千藤籽大吼道,这声音,令不远处的月明打了一个寒颤。
“不要逼我……”千藤籽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紧咬着牙,已经在步步后退了,她真的不想动手杀掉眼前这位老人,他毕竟是云开和月明的救命恩人,更是他们的一切!可是,若是不杀他,那么待他来日出关之时,必定祸害苍生!
这个苍生,是师父心心念念要保护的苍生啊……
终于,老道人已经逼到千藤籽眼前,千藤籽举起拂尘,闭上双眼,狠下心准备刺下去——
白光和红光同时乍现,灼伤了云开和月明的双眼,明明千藤籽还没有下手,为何老道人却自己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云开和月明都被这两道刺眼的光闪昏了过去。
还好刚才千藤籽闭上了眼,不然她也该要晕过去了。
老道人口吐的鲜血意料之中地喷在了千藤籽的脸上,千藤籽只感觉面颊一阵温热,接着就看见老道人倒在自己眼前。
她丢下拂尘,蹲下身来翻看老道人的伤势。
她将食指探到老道人的鼻息间,没气息了,他死了?
可是自己并未出剑啊!
越想这件事不简单,千藤籽这是一下子回想起闭眼之前闪出的红光和白光,它们似乎在抗heng。
难道,先前老道人说的这把注满天地灵气的拂尘提前激起了红渊的毒性,让它们的毒性在老道人体内一并散发,让他中毒身亡了?
目前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了。
千藤籽又是十指带过,面上的血迹立马消失不见。
她又蹲在晕过去的云开和月明身前,替他们疗了伤,扔下一方丝帕,在上面写了一些话,希望他们可以不要怪她所做的一切,其实自己的拂尘激起的红渊毒性并发不过就是让老道人的死期提前了而已,跟亲手杀掉他有什么区别,她知道自己的过错,她杀掉的是云开和月明的依靠,是他们的爹,他们以后必定会恨于她,可是,在师父爱护的苍生与他们之间,千藤籽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师父爱护的苍生。
师父爱的,就是她爱的;师父想要保护的,也就是她要保护的;总之师父想守护的一切,都由她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