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自知之明,何必多言。”
白衣男子的涵养表现的极好,分毫看不出之前脸色黑沉的模样,退了一步躬身,语意恳切。
“今番承尊者一语点破之情,不敢厚颜,欲将原样条件,换做尊者点出残损何处,亦愿求尊者指点,墨雪魂魄可亦有缺失?”
眼帘微微掀起,妍丽澈静不可方物,她对于白衣男子虽说本能的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到厌恶至极的地步,能够来到这里又付出那么多,只求一个答案绰绰有余。
尽管这个答案在此时可能还是个无人知晓的隐秘。
“损的不是三魂六魄,也非是灵魂修为,而是最初一点真魂,你自然无法查探,不得弥补,至于墨雪,她本是你由猫拔做人物,损伤微小,兼非主谋,不过是走兽数世即偿,她原走兽,有何区分。”
听到这里时素服娇女算是松了口气,又担忧的看了看白衣男子,男子面上不显,可多年的默契却将一切展现的明明白白,她不觉得做猫有什么不好,但男子不可能也这样想。
他现在,该是很有些难受失落的吧,毕竟成功之后又极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那么自负,也是一直真心为这件事情骄傲着,虽然从未表明。
悄悄的用手勾住了白衣男子的手指,果然觉得他肌肉僵涩的厉害,安抚的轻轻揉捏着,传音就这么递到了男子耳畔。
她说,她的战斗力一直很强,寻常猫猫狗狗乃至于鸡鹅统统不是她的对手,假如转世了,她该是护得住他的,就算是运气不好没人有眼光,她也不像他只有脑子能用,她的狩猎能力足以将他养活。
多少明白了些人类世情的她耳根微红,传音不容置疑。
“无论怎样,我总不会抛下你,前几世我做走兽必定能将你好生养活,后面我做人虽没有记忆了,你也大可以来找我喵~,我总会把你养得好好的,养出一身油光水滑隔壁城村的动物都羡慕的毛发,还会给你挠挠肚皮。”
一时甚至忘了面临尊者时的心虚胆小,骄傲的扬起胸脯。
“无论是赚钱养家还是狩猎打架我都超级在行的,你只要乖乖的蹲着别乱跑,有人或动物要阴我时给上几爪子,算了,还是叫两声提醒一下就好啦。”
“我可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唔喵~。”
“阿白莫闹。”
尊者面前不应该用传音的,这个脊梁笔直,风姿如同列松雪石的男子想。
但也没什么,尊者气量宏大,阿白又是天真无知,一派可怜可爱的心思,就是听到了,感觉到了,尊者也不会介意的。
虞青尘果然不介意,她的态度冷淡,对于这件事的脾气倒很好,等着两人说完,方才玉指微动,便将这两人逐到了良城以外的地方。
报酬白衣男子给的利落,早在传音前就封在乾坤袋里送了上来,显然早有准备,而所得的和最初对方期盼的相差多大,可不是虞青尘要管的。
自作孽不可活。
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少年青服白边,广袖宽袍,肩驻小鹤,穿花拂柳而来,携带着独属于小天湖的清甜水汽,高冠束发,腰配小琴。
总觉得仲怀卿每一日都要比过去好看些,知道这大概是错觉,也不妨碍她喜悦。
仲怀卿早在和白衣男子谈道真魂的时候便向着后院去了,现在看来,是不光带上了小纸鹤,还换了身衣裳取了那把琴。
白衣男子的话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虞青尘的喜悦只在心怀盈荡数秒,就换做看着道侣只剩下十几年寿命的无奈和略微焦急。
对于仲怀卿带着小纸鹤的小心机一目了然,却不打算继续纵容,一直以来她盘算的都是五千年到了仲怀卿需要怎样才能生存下去,或者,自己怎么样才能陪伴,但现在仲怀卿才四千多岁,少了足足一成的时光。
也没必要一直背着小纸鹤了,生老病死本就光明正大,她给仲怀卿续命难道还有什么不好教小纸鹤知道的地方?也巧,璟琯带着的那把琴,足够为自己省下九成力气。
“璟琯。“
少年回首笑望,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点心虚,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猜到要遭了,特意换了尊者最最喜欢的衣衫打扮,用了最最好看恰当的举止,还带上了小纸鹤,但看来这次,是真的逃避不得了。
轻轻抚上少年面颊,双手捧起,眼中的情愫如同星月辉影凝聚的浅溪流泉清可见底,透出的波纹粼粼光彩跳动,无形中显出了些疲惫和不解,纤睫微动,蝶翼荷露。
被这样看着,仲怀卿顿时就想要投降了,只是最后的一点倔强,还让他矜持着,带了些拒绝的移开眼睛,稍稍垂下头颅。
小纸鹤早就知情识趣的飞到了一边,将颌尖抵到仲怀卿头上,一只手顺势捏住了他的颊肉,发出了声幽幽叹息。
“你的寿元已经无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她虽然一直筹谋着将自己彻底结束,可那么多人孜孜不倦的追求,一个又一个愿意付出一切求到她面前换来千百年寿命的人却让她知道,长生是多少人的盼望念想。
人人求长生,独她只求终结。
她知道仲怀卿也是想要多活一会的,仲怀卿对此毫不避讳,一边拒绝了她的延寿,一边却也笑着说过,哪怕多活一分一秒,他也是愿意,也是好的。
嘴唇蠕动了两下,有些愧疚,揽住腰肢,犹疑许久,才算是挤出了一句。
“还有十几年呢。”
这孩子气的回答简直要将虞青尘气笑了,直起身子一把打下了仲怀卿的手,眉心蹙起语含冷冽。
“白云苍犬须臾万变,十几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要较真也不过眨眼睛,仲怀卿,你莫不是要等到将死之际才打算续上那几百年的寿命?”
身躯微颤,虞青尘早就或者说原本也未曾这般称呼他的全名,他知道虞青尘这是真的生气了,换做先前怕是忐忑的不得了就此妥协,不对,怕是一开始就不会这样抗拒,现在却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再拖一拖,再看一看尊者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