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把劲,快划船!”捷拉站在船头,得意的大声叫喊。
“……”
实际上没有人划船。在经过了对风向的测定之后楚昆阳果断放弃了划着这只船回到洛安的计划。洋流太大了,根本不容许划船这种小动力的输出。但在仔细斟酌了以后他还是找到了替代方法,那就是用山羊皮做了船帆。老实说这个方案他之前也有考虑过,但无奈找不到可以做船帆的材料。当捷拉拖着一大堆山羊皮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你又没问过我。”捷拉理直气壮。
不过楚昆阳也不是个纠结这些小细节的人,既然有了材料那么方案当然可行。楚昆阳把这些山羊皮缝成了一大块整的,虽然看起来皱巴巴有点丑,不过他测试过了,整张皮密不透风,应该可以胜任帆布的角色。
至于航向,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是逆着洋流走的。北海与夔江相接,每当到了夏季,强降雨带来了大量的雨水。雨水从小溪流汇集到支流,再汇集到主流,最后全部经由夔江流入北海。浑浊的江水在北海清澈的洋流里分外明显,逆着洋流就能回到蜀中,进而回到洛安。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十多天了,带的食物吃得七七八八,淡水也要耗尽了,可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海市没有出现陆地的影子。捷拉还是那幅开心的表情,楚昆阳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闭目养神,这样可以减少能量消耗,多过几天。
忽然楚昆阳感觉到有人在抽他背后的刀,他一把按住刀柄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干嘛?”
“借给我嘛,你想不想吃鱼?”捷拉还是想拔刀。
“吃鱼?”楚昆阳没弄清楚拔刀和吃鱼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给我给我!”捷拉猴急地把刀拔了出来,往海水里一插。
大量的电流被从“雷弧”上导出涌进海水里,浑浊的海水中亮起了一道电光,就像劈破黑暗的闪电,表面的海水都为之沸腾,冒起了白色的水蒸汽。
但冒起的不只是水蒸汽,大量的鱼类也翻着白肚浮了上来,从大型的蓝鳍金枪鱼到小型的鳟鱼,应有尽有。
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可惜楚昆阳想不到。在他的概念里,刀就是刀,它的用途就是刀,完全没想到还可以有这么个妙用。
靠着这些吃不完的鱼,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两天。当海水中的洋流浑浊得看不清水下的物体的时候,城市的轮廓隐约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蜀中。
这座城市以质地细腻柔软的蜀锦和貌美如花的的美女而出名,号称大夏的第三个中心。第一个是帝都洛安,第二个是楚韵阳的封地维尔利特行省。这里的经济十分发达,据说官员在这里任职还能从赋税中抽取一定百分比的提成作为私人收入,这里算是半自治地区。
因为各种缘故,每年都有大量的官员申请调入蜀中任职,但往往只有少数既有关系又舍得花钱的人才能调入这里,所以你若是在蜀中任职哪怕只是个小官也会赢得同事们艳羡的目光。
他们上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衣服,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穿了很久了,破破烂烂,不符合楚昆阳的身份。
他们相携着走过青砖铺地的街道,虽然楚昆阳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很破,甚至说得上衣衫褴褛,但他身上那股天生的气质却实实在在压倒了那些店员,不然的话他们连店铺都进不了。
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架面前,捷拉高兴的把那些衣服在身上来回比划。那些衣服如轻纱一般轻薄,质地犹如丝一般柔和,色彩鲜艳样式繁多,她从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开心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儿。
钱倒也不是问题,楚昆阳还有好几十个金币,能买不少衣服。况且现在他站在大夏的国土上是不需要钱的,只要他把自己那柄剑一亮,全大夏的人都知道是他来了,又有几个人有胆子收这位国家英雄、军队元帅的钱呢?
等他们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样了,楚昆阳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礼服。这种礼服的式样是从国外传过来的,蜀中的裁缝们用高级的蜀锦来裁剪这种礼服,楚昆阳穿上以后那股子君王的气场就完全被衬托出来了。捷拉穿的是一件蜀锦的开衩旗袍,旗袍贴合着她身上的每一条玲珑的曲线,将她纤细苗条的身材衬托得到了极点。她的脸蛋本来就好看,皮肤又白皙,加上本人那灵动的神采,比那些贵族大家小姐们多了一些妩媚。
他们相携走在蜀中的青石板路上,过往的行人都像他们投来赞赏的目光。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大雨后天空恰好放晴,青石板路上的水渍将干未干。衣冠楚楚的男孩拉着眉清目秀的女孩,女孩踮起脚尖在湿滑的路上转着圈,露出明晰纤细的小腿。
“这就是大城市么?”捷拉摇着楚昆阳的手臂:“洛安是不是还要更好?”
楚昆阳刚想回答,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锃亮的长剑指在了他的眉心。他抬起头来,十几个吊儿郎当的兵丁不怀好意地围住了他们,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退让到一边去,生怕得罪了这些瘟神。
为首那个显然出自于大贵族家庭,一身的装扮一看就是纨绔子弟。那些都是上好的面料,由最好的裁缝手工裁制,他有些得意的对着捷拉微笑,那笑容猥琐而放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意图。
“滚。”楚昆阳的话里没有一丝火气,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个纨绔子弟滚是应该的。
周围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叫李志的纨绔子弟是蜀中总督的外甥,一直以来在蜀中这片地方就无法无天,谁被他盯上简直寝食难安,可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竟然敢让他滚,他不想活了么?
“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李志的脸色阴沉下来了,“大白天你竟敢带着武器在街道上行走,我现在以携带凶器的罪名逮捕你!”
本来他是没打算把事情闹大的,他纯粹就是看上了捷拉的美貌,想调戏一下这个看起来别样风情的女孩,顺带在敲诈上一笔钱。只要楚昆阳“识相”一点,他也就息事宁人。看楚昆阳的打扮也是个贵族,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但楚昆阳似乎不打算息事宁人。
李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抓楚昆阳背在背上的刀剑,这对刀剑插在楚昆阳用布条包裹过的鞘里,从外表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特别。楚昆阳一把扣住李志的手腕,缓缓发力!
李志觉得自己的手简直是陷入了一把铁钳般动弹不得,楚昆阳看上去瘦弱的手指在这个时候输出了极大的力量,几乎能把他的骨头捏碎!
李志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一只手被捏住,他当即用另一只手去拔自己腰间的长剑。他也确实拔出来了,他举起长剑照着楚昆阳就砍。他已经疯狂了,他舅舅是蜀中总督,杀个贵族子弟想来可以摆平。
青色的锐光溅出,地上染上了殷红的血。李志抱着自己的断手疼得在地上打滚,那把长剑也掉落在地,随从的兵丁们面面相觑,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太快了,快到没人看清楚昆阳的动作。楚昆阳从拔剑到出剑再到归剑入鞘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在这样的高速下,李志还没反应过来就瞬间成了残废。
死寂,无论是那些兵丁还是围观的人都不敢出声,此刻楚昆阳身上散发出一种铁与血的危险味道,他看上去那么文弱,可那股气势莫名其妙的让人畏惧,便如臣子天生就只能在暴怒的君王面前颤抖!
终于还是有个兵丁鼓起了勇气上前说话:“你疯了么,当众重伤执法士兵,他舅舅是蜀中总督,你这下子……”
话还没说完楚昆阳抬眼扫了他一下,这个兵丁顿时便觉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双脚也不由自主的发软想要跪拜。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简直是是一块寒冰,他连和这块寒冰对视都做不到!
“蜀中总督?”楚昆阳的声音和他的眼瞳一样冷,“很好,现在带我去见见这该死的蜀中总督!”
兵丁们不敢拒绝,楚昆阳的声音不算大,可是那声音简直能把人的意志摧垮,卑贱的臣子怎敢违逆君王的命令?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你们是怎么照看志儿的,一帮废物!一帮废物!”蜀中总督府里,身材臃肿的蜀中总督看着外甥的断手暴跳如雷,盛怒之下他一把抓起一个昂贵的古董花瓶就朝把李志送过来那个下属砸去:“大庭广众之下志儿的手被人砍断,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名下属也是个很圆滑的人,他一个纵跃抱住那只昂贵的古董花瓶,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地上,一脸谄媚:“大人息怒,我们怎么知道那小子敢对李志少爷动手?按照我国律法当众行凶可是大罪,何况少爷还是执法人员忙着可是罪上加罪,就算是贵族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你是什么意思?”蜀中总督停下来喘了口气,他委实太臃肿了,稍微剧烈运动就累得气喘吁吁,这个下属的话里有话,听听也未尝不可。
“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个下属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就算他是贵族,这种大罪我们也可以不用等上面的指示就将他就地正法,我们先上报,然后马上杀了他。即使他家里有人去打通关系也来不及了。等指示从洛安传回来,我们都已经杀了他一万遍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混账!杀了他怎么能抵当得过志儿的手?”蜀中总督一说话又激动起来,他现在的状态像只发狂的野猪,胡子被气的乱颤。他随手抄起书案上的镇纸、砚台、笔架扔向那名下属。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初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当摆设的,现在他把它们像垃圾一样乱扔,全然不顾当初买进辛苦:“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杂种抓起来!”
说完这句话蜀中总督几乎喘不上气了,常年安逸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大不如前,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就让他气喘吁吁。他一步一趋地走向房间外面,想了一想又踱了回来,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柄精致的匕首,他那里等得及先上报之后再动手,他马上就要杀了那个混小子,他在蜀中做了二十年的总督,从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刚走进办公的厅堂他的怒火就上了一个档次,楚昆阳正闭着眼坐在他办公那张太师椅上养神,捷拉正兴高采烈地在厅堂里跑来跑去旁若无人。士兵们全都唯唯诺诺地站在厅堂以外不敢靠近,仿佛楚昆阳才是这里的主人。
此刻蜀中总督的怒火已经可以烧起来了,他一把推翻挡在自己面前的台案冲了过去。檀香木的台案很沉重,几乎把他带了个仰倒,加上他那肥胖的身体,这个动作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他脸色铁青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端坐的楚昆阳,因为愤怒那手指不断在颤抖:“混账!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叫你们把他抓起来,没听到么……”
这气势汹汹的话蜀中总督刚说到一半楚昆阳便把眼睛睁开了。他侧过脸去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直视蜀中总督的眼睛,顿时蜀中总督脑袋里轰的一声便炸开了,便如一盆凉水泼在了头上瞬间便清醒了许多。现在蜀中总督脑海里没有李志的断手更没有怎么处置楚昆阳的方案,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他辈子都记得。在新皇的登基典礼上他亲眼看到楚昆阳杀人不眨眼的凶暴,他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自己前些日子收的那笔贿赂太大引起上面的注意?是自己去年报上去的假账被查了出来?动用楚昆阳这把国之利刃出马的场合不该是蜀中啊,他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战场。难道皇帝觉得自己有反叛之心所以让他来讨伐自己了么?他的军队是不是已经到了?一连串的问题在蜀中总督脑海中翻来滚去。
蜀中总督那肥胖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两脚不由自主的打着颤儿想要下跪,感觉舌头都在自己打着卷儿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出句话来,“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楚昆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手一翻,青色的金属光泽从他手中飞了出来,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轨迹擦过总督肥大的脖子,顶在了那张金丝绣边的帐幕上。入墙一寸,金属的剑身在墙上微微颤动,发出有节律的嗡鸣。
厅堂里四下无风,蜀中总督的衣领无声地从中裂开,一道红痕在他的胖脖子上慢慢延展开来,血液混合着汗液向下流,就像毒蛇把毒牙抵在了你的颈动脉上。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看钉在墙上的青色利刃,沾了少许的鲜血后剑身上隐隐约约显出青色的鳞纹,擦伤他脖子的只是这东西带起的剑气。
蜀中总督的脸色顿时煞白,大夏国民都认识这把传奇的利刃,前任夏皇的专属武器,现在握住它的当然只能是“大夏龙王”。“龙王”拔剑意昧着什么?他现在要杀了自己么?要让下属抵抗一下么?抵抗会有效果么?这家伙一个人的战斗力就相当于一个装备精良的师团!
蜀中总督面如死灰,此刻的事态再清楚不过了,自己难逃一死。冰蓝色的双瞳,无坚不摧的国之利刃,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帝国元帅、龙城要塞的决胜者、尊贵的皇弟,那个被称作“大夏龙王”的楚昆阳。根据下属带回来的情报,事情的起因是李志想要去调戏堂上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顺带敲诈楚昆阳一笔。他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楚昆阳不近女色,跟在楚昆阳身边的女孩怎么看都不会很简单。敢去调戏这个女孩,哪怕你是大夏的高层楚昆阳也能不经报告先斩后奏把你当场格杀,砍一只手只能说是一点“仁慈”的惩罚。难怪士兵们不敢上前抓捕他,谁敢去抓这个杀神就是活腻了,何况以他的身份,在大夏的土地上做任何事都是合法的,他自己就是一部大夏律法!
总督臃肿的身躯跌坐在地板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清楚的明白这一回李志踢到的这块铁板有多硬。以前不管李志闯了什么祸他都能打通关系摆平,只要花一点钱就好了。但这次花多少钱都摆不平了,拔剑砍楚昆阳罪名就是行刺军队元帅,楚昆阳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革职查办。这个杀神有怜悯之心么?会报复抄家么?还是要株连九族?现在全家人都要被李志的跋扈送上断头台了。
但楚昆阳并未做出任何惩罚,他的语气依旧是冰冷平淡的:“告诉我国内两个月来的情况。”
蜀中总督本来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来事情又有了一点转机,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向楚昆阳汇报:“这两个月国内只有两件大事,您的姐姐维尔利特公主与艾尼维亚皇帝签订了婚约,皇帝陛下亲自出使艾尼维亚学习先进技术,您是不在国内所以不知道这些事么?”
“姐姐?”楚昆阳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恢复了平静:“从现在起你的总督府我征用了,马上为我准备回洛安的行程,我三天后要回到帝都。”
蜀中总督如遇大赦,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物这样“好说话”,这种时候明眼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是是,殿下请自便。”
这个时候捷拉正试图把书架上那只精美的细瓷花瓶拿下来,她身高不够,踮起脚也拿不到,于是就可劲儿跳起来拿。周围的人看着这个“龙王的女人”目瞪口呆,按照常识楚昆阳要娶的一定是某个极为尊贵的大家小姐,这些动作可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教养。
连楚昆阳也觉得她这个样子不太雅观,于是默默伸手把她拽住了。蜀中总督识相的把墙上的剑拔下来恭敬的递给他,顺带偷瞟了捷拉两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讨好一下这位“大家小姐”,于是谄媚地问道;“殿下,这位是?”
楚昆阳只是瞥了他一眼,蜀中总督就知趣的闭嘴了,这位大人物喜怒无常他是知道的,搞不好他发起火来那造成的算是就不可估量了。
楚昆阳眼里的神色依旧是漠然的,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