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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一个头两个大(1 / 1)

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临场题一七令,难度不可谓不大,否则,当日桃花宴上,就不会无人敢选取一七令这种体裁了。以林芙蓉的才华,杜柳清都觉得,能在桃花宴上题一首,已经是极限了。也因此,杜柳清更是笃定林傲梅无法在此时题作。

或许是因为,自从林傲梅回府以来,每一次二人对上,杜柳清的笃定,都会出现偏差,所以此时,杜柳清即使心中笃定,却不自知的还伴着些心有余悸,担心林傲梅真的作出了诗。

不过,一想到林傲梅作不出诗后种种万劫不复的后果,这一点点心有余悸,杜柳清还是选择性的忽略掉。状似犹豫的出言道:“老爷,芙儿说的,虽然急进了些,但眼下若要服众,堵住悠悠之口,显然这是最好,也最可行的办法了。”

场中二人见杜柳清开口,不待林箭澜说话,便抢先道:“林大小姐适才说的没错,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林二小姐真能当场再作一首一七令,并且和之前那一首有得一拼的话,自然就证明林二小姐确实才华横溢,任是谁,也不会再对林二小姐诗赛夺魁一事抱有质疑了。”

杜柳清安插的托儿,自然不可能和刘永年一样不知道此事的幕后之人是杜柳清。况且,从头至尾,三人的一言一行,便都是看杜柳清的眼色在行事。反正他们二人也不怕被林箭澜怀疑,怕的,就是林箭澜不怀疑。所以,说起话来是能有多招风就多招风。

林箭澜却是没心思去注意二人了,只目带询问的看向林傲梅,似乎在问她有无把握。

杜柳清和林芙蓉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笑,遂面含踌躇的道:“傲梅,若是你觉得作不出来,可千万不可胡乱答应啊!”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担忧叮咛着,眸光对上林傲梅,嗤笑意味却是毫不掩饰。

林傲梅浅浅莞尔,杜柳清是明知道这葡萄酸得吃不了,才敢这么站着说风凉话。

拒绝是什么意思?就是间接的在说她作不出来。那么,结局和应承后作不出诗来,又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林傲梅是退无可退了!既然无可退,那林傲梅就只能前进。

况且,风凉话,可不是那么容易说的!她还嫌林芙蓉一直不开口,若突然把风头吹到林芙蓉身上,会显得太过刻意。正想着该如何引林芙蓉开口呢!现在林芙蓉居然自己往风口上沾边,那她要扯上林芙蓉,反倒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心思流转,林傲梅蹙眉愠怒,突兀清扬的声音略加抬高,朝着人群中的二人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了!”俏丽面容上染着一层薄霜,话语中,竟也难得的带上了三分怒焰。

杜柳清眸底风诡云谲,对林傲梅不照常理出牌的反应极为不解:这个小贱人,又要干什么?

几次看似被逼到绝地,无路可退,但林傲梅的反应,却总是让杜柳清琢磨不透。而一琢磨不透,杜柳清就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总有不祥的预感。

“我刚回京都不久,你们如何怀疑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事情若是牵扯到嫡姐,我却不免要分辨几句!嫡姐她……她那般的信任我,我不可以因为自己而牵连她。我……”林傲梅沾睫欲湿,尽显委屈无限。

委屈间欲语还止,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这关林大小姐什么事?林二小姐为什么说此事牵扯到林大小姐呢?

隐藏在右相府檐角之上的詹玄羽听及此,只不禁摇头失笑,显然已经猜出了林傲梅的心思。

亏他还因刘永年的死,替小狐狸捏了一把冷汗,特意从那边的楼阁移到右相府的府檐之上。如此看来,这担心简直就是多余的!这只小狐狸,怎么可能会被逼到绝境?

倒是那个林芙蓉,运气也忒不好了。桃花宴上,被小狐狸祸水东引,莫名其妙的当了挡箭牌。慈熙宫宴上,又被小狐狸设计,差点就守了活寡,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见她事后去傲梅阁找茬,却反被小狐狸气得七窍生烟,也看得出定然吃了不少苦头。而现在,恐怕又要被小狐狸祸害了……

看着林傲梅眼泪似落未落的委屈模样,林芙蓉竟觉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这种风波云涌的情况,林傲梅提起自己,怎么可能有好事?

潜意识的预感,促使林芙蓉迫不及待的想截断林傲梅接下去的话,但还未出声,便听林傲梅抢先一步开口道:“当日桃花宴上,傲梅和嫡姐作的都是一七令。当时,傲梅是循着嫡姐那首一七令的压韵字所作。每句的最后一个字,和嫡姐的那首皆是一模一样!若傲梅的诗是提前所作,那岂非得有未卜先知之术,才能先行知道嫡姐在桃花宴上要作的诗,结尾都会是什么字?或者,你们是在说,嫡姐和傲梅是早已串通一气起来了,嫡姐在桃花宴上所作的一七令,和傲梅一样,也有抄袭之嫌?”

林芙蓉闻此言猛然惊觉,大脑“轰”的一声变得彻底空白。

林芙蓉的一七令虽未能在诗赛上夺魁,但其优秀程度也属百里挑一,自然而然也会流传于市井之中,受人传颂称赞。是故,此时经林傲梅一提,众人两厢对比,便皆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顿时满场哗然!

没错!林二小姐的一七令,和林大小姐的那一首,每句结尾确实都是同一个字。按照先前所说,若林二小姐是提前把诗作好的,那怎么可能那么巧,押韵之字就正好跟林大小姐在桃花宴上作的那首一七令一字不差?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不说众人,就是林芙蓉自己,都觉得这种巧合的可信几率小之又小。

那么,如此一来,只能说,除非林二小姐的一七令,确实是在林大小姐作好诗后,才循着林大小姐那首一七令的押韵字在桃花宴上临场所作。否则,便是林大小姐和林二小姐早已事先撺掇好了,所以,姐妹二人的诗,才会有如此相同之处。

杜柳清闻言猝然变色,脚下险些站立不稳,内里既怒且惊。

这个小贱人!怎么刁钻到这种地步!

原本这计策,杜柳清是准备一箭三雕的,在毁了林傲梅清白的同时,也将她在桃花宴上的辉煌化作泡沫,然后再把这辉煌转移到林芙蓉身上。当刘永年被不堪一击的拆穿时,林傲梅的清白,便已经毁不了了,杜柳清也因此失去前招。所以,杜柳清更是不遗余力的要让林傲梅招惹上诗赛抄袭的名声,甚至不惜因此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刘永年,只唯恐他透漏是受人指使的消息。

但是,现在林傲梅把林芙蓉也拖下了水,杜柳清猛然惊觉,若是此时林傲梅无法摆脱诗赛抄袭的嫌疑,那她的芙儿,不是也要连带着被质疑上了?这样一来,那她今天所设计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气得直想跺脚,杜柳清只觉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刘永年被拆穿,林傲梅的清白毁不了。本以为还有后招,照样可以让林傲梅万劫不复。但是现在,一旦林傲梅招惹上诗赛抄袭的嫌疑,芙儿不说冠上诗魁的名头,恐怕自身也连带着会被质疑,逃脱不了干系。这场戏,她还有什么盼头?

不!有盼头!她得盼着林傲梅能洗脱了抄袭的嫌疑,只有这样,林芙蓉才不会被质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杜柳清呕都快呕死了,胸腔内似有一口鲜血,上不去,也下不来。

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时,自己居然要盼着林傲梅能够洗脱嫌疑。

林芙蓉懵懵的看向杜柳清,见她的神情,便知杜柳清也漏了这一环,眼神顿时变得颇为哀怨。母女二人两相对视,却察觉林傲梅正偏着头欣赏着她们五彩缤纷的脸色,面上是含怒隐屈的神情,无懈可击。但那对上她们的眸光,却是无奈中带着嗤笑,嗤笑中隐着不屑,有嘲弄,又有蔑视。看得林芙蓉母女只恨不得当场将林傲梅撕成碎片。

林箭澜没有注意三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倒是仍有不少有心人清楚的看在眼里,精明的计较在心里。

人群中的二人见杜柳清没有丝毫暗示,心里也霎时没了底,不知此时到底该不该开口帮衬。他们当然不怕被林箭澜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如果他们帮衬着林芙蓉,被林箭澜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是和杜柳清扯上关系的,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们极力污蔑林傲梅,却极力的撇清林芙蓉,林箭澜虽然信任杜柳清母女,在细节上不会去在意计较,但却不是傻子,这样不是明着在表示他们和杜柳清的关系非比寻常?

而且,林傲梅所说的,她自己那首一七令的押韵之字,和林芙蓉一模一样。这件事是事实,也众所周知,此时,他们若开口帮着撇清林芙蓉,用意实在太过明显,说不定,连围观众人都会看出他们不对劲,这样,他们前面所作的,就全功尽弃了。

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而杜柳清也没了指示,二人索性螓首垂头,不再说话。

不过,点了火就想当不存在,林箭澜怎么可能容许?本来就深觉二人不对劲,又听了林傲梅含屈带怒的一番话,当即叱喝道:“你们是觉得,本相的女儿皆是胸无点墨之人,非要靠着小人行际才能技压群芳吗?”虽然觉得二人不对劲,但尚未肯定,林箭澜还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也没有显得故意针对二人,只厉声喝道,昭示着他的怒不可遏。

片刻功夫,杜柳清已然稳住了心神,不得已眼神闪烁的示意着二人。

看到杜柳清的眼神,二人一下了然,原本踌躇的思绪顿时稳定了下来,开口道:“林二小姐之前也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如此,一时的质疑又有何关系?只要林二小姐能当场再题一首一七令,再多的质疑,不也都不攻自破了?”

林傲梅姿态浅淡,静默不语,杜柳清和林芙蓉却做不到如此淡然。此时不是装,而是真的担忧不已了。唯今之计,只有依然用适才最直接有力的方法,让林傲梅证明清白。不过,母女二人的心态却和之前迥然不同了。之前是巴不得林傲梅作不出诗来,现在,则是祈祷着林傲梅可以作出诗来。只有林傲梅洗脱了嫌疑,林芙蓉也才能不被质疑。

其实,如果让林芙蓉作,也照样可以洗脱林芙蓉的嫌疑。但是杜柳清也没把握,以林芙蓉的才华,究竟可不可以在这种时候作出来。如果作不出来,那可是件极为丢脸的事,所以,杜柳清宁可让林傲梅作,也不让林芙蓉作。如果林傲梅作不出来,虽然林芙蓉不能洗脱嫌疑,但是更丢脸的,却仍然是林傲梅,到时,有林傲梅挡在林芙蓉身前,杜柳清心里觉着还能好受些。

总之,林芙蓉和林傲梅现在,就像是一条绳上蹦哒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林傲梅作出了诗,那自然是一荣俱荣,若林傲梅作不出诗,那自然就是一损俱损。不过,无论荣也好,损也罢,林傲梅都是挡在林芙蓉前头。荣,林傲梅的风头会比林芙蓉更荣;损,林傲梅的名声会比林芙蓉更损。

如果现在换作让林芙蓉题诗,两人的情况就会反过来。但杜柳清宁可折中保险一些,也不愿让林芙蓉承受挡在林傲梅之前,发生一损俱损的情况。

况且,杜柳清也觉得,林傲梅自己牵连其中,并且是无论荣辱,都会比林芙蓉更甚一筹。这样一来,如果林傲梅当真作得出诗,必不会为了报复林芙蓉而藏着噎着。

不过,杜柳清此时又是极为矛盾的。她既想让林傲梅作出诗,可以洗脱林芙蓉的嫌疑,又不大想让林傲梅作出诗后,风头凌驾于林芙蓉之上;她既想让林芙蓉的风头凌驾于林傲梅之上,却又不愿让林芙蓉承担风险。

杜柳清晕得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矛盾过。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让林傲梅题诗。至于自己心里究竟想不想让林傲梅题出来,杜柳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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