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光着半截身子,追她不是,不追她也不是,气得只能在院子里跺脚,喊李桧道:“李桧,明儿就在这儿给我装扇大铁门来,我看还有谁能闯进来!”偷看他洗澡,她还有理了。由她说去,就是告到父母那里,他也不怕,反正他没错。
季元哼哼两声,拎起瓷盆子,只得再去端盆水来。
李桧在屋里才同萍绿说笑话说到一半,一听他喊忙就答应着出来,看他端着个空盆子,哎呦一声就道:“三爷洗的这么快哪?”这不是才端过去的水嘛,说没就没了?
季元想起吓掉的瓷盆子就来气,啐他一口道:“你管我用多少水?快去,再给我端一盆来。还有,千万记得给我装扇大铁门!”
“大铁门,装什么大铁门?”李桧挠挠头,看着那海棠花式的洞门,直觉自己是越来越不懂季元的癖好了,这样的门洞子装哪门子的大铁门呢?
他自去端水不提,却说周湘从季元院子中出来,缓过心神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莽撞,人家又不是站在大门外头洗的,好好地在院子里洗也能被她骂一顿,想想都觉好笑,又回忆起季元乍见到她时惊呆的神情,她当真就掩口笑起来。
正笑着呢,一眼瞧见宛春身边的丫头秀儿从一个六角门洞中出来,她忙疾走两步过去。秀儿看见她带着笑走来,便站在门口同她问好道:“周小姐来了。”
周湘笑着点一点头,秀儿见她笑容实在灿烂,又好奇问她:“今日外头有什么开心事吗?”
周湘摆一摆手道:“没什么事。”说完,才要往里走,又似是想起什么忙对秀儿道,“不要同别人说。”
“嗯?”秀儿疑惑一声,还不及问她,她人就已经奔到屋子里去了,徒留秀儿站在那六角洞门口,摸着门歪头困顿地想,不要告诉别人什么呢。
这倒是周湘多虑了,她同季元之间的一段际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皆因她自己心里对季元别有情意,又深恐别人会看出来,故而才对秀儿说出那样的话。
这会子她既是到了屋里,便将笑容收起来,老老实实地跟着静语宛春她们装饰房子去了。
这日正是六月初六,季元为了给宛春过生日,头几天就请假从部队回来了。仲清和李岚藻原打算也要来,但是仲清和谭汝霖之间还有许多帐没有算清楚,芳菲和铭伟那里还需她的看顾,兼之她回去细想了宛春的建议,便打算将陆建豪从农政部部长的职位上拉下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总归是抽不开身的,就让人将礼物寄去了旧京。而李岚藻四月里才参加过伯醇的婚礼,这会子只隔两个月,未免奔波辛苦,就没有同丈夫去旧京,只是让人把精力旺盛的金丽送了来参加宛春的生日宴。
余氏娘家那边闻风自然也要派人来的,宛春的姨母因湄心寄住在李家,且她的儿子江一仁已经考完了试,正逢放假的时候,便带着江一仁亲到旧京来给宛春庆生。
三大公子那边,除却赵家兄妹与宛春无甚来往,其余两家中,柳家素来是与李家交好的,柳家兄妹与李家兄妹关系也一向亲近,是以都来了。而总统那里更不消说了,他们家的曼之嫁到了李家,张家与李家便是十分亲密的姻亲关系,张家兄妹必然是要来的。至于总统府本人,不过是让他夫人备一份薄礼,使张景侗兄妹捎带来罢了,一时间严肃庄重的静安官邸因着宛春的生日会而变得热闹亲和起来。
思及去年静语做成人礼的时候,便是周湘都忍不住慨叹,原以为柳家已经是破例的隆重了,想不到宛春的生日会比之静语尤甚。倒是慕言未曾多说,她人虽长在小门户的家庭中,但于繁华听得不比别人少,见了李家这等门第和做派,心中所想的也不过是她爷爷说的话,寂寞空庭春欲晚。
她的为人自来就是这样的寡淡,不见大悲也不见大喜,众人都习惯了,并未多疑。唯有季元得知慕言来,从昨儿晚上就琢磨着要穿哪一件衣服好,翻翻捡捡许多遍,看得萍绿都忍不住笑话他,是四小姐做生日又不是他做生日,他紧张什么呢?
季元不理她的排揎,到底是选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趣÷阁挺穿在身上,透着世家子弟的清贵和绅士。
景侗和曼宜两兄妹亦是打扮整齐,他二人都穿着一色天蓝的西式服装,景侗是西衣西裤,曼宜则是长及膝的泡泡袖连衣裙。
她给宛春送过礼物之后,就往后面去找她的大姐曼之了,景侗没有跟着她去,反是留下来与宛春在一起说话。他从季元那里得知宛春的生日,亦是特意从部队中请假回来的,不过他没有季元的理由充分,只能请一天的假期,明天还得赶回部队去。
这会子两个人站一处,景侗笑看着宛春一身蓝白波点连衣裙,烫了最为流行的云丝纽儿卷发,一双杏目水润润地看着人,别提多美丽了。他收敛起自己欣赏的目光,将父母托他带来的礼物送向宛春道:“祝贺你的成人礼。”
宛春道过谢接下了,景侗便从怀中又拿出一个锦盒来给她:“方才是我父母亲的,这才是我给你的,祝贺你,囡囡。”
宛春眨着眼睛看他,张景侗不自觉摸着鼻子道:“怎么,不愿意接受?还是说,我叫你囡囡,你不习惯呢?”
宛春想了想,方回答他:“大抵是后者。”
张景侗这才放下心,将锦盒放到宛春怀中,笑道:“以往我同你之间总是客气的很,如今我家大姐成了你的大嫂,那么我们之间也不必讲及那些虚礼了。我要喊你四妹妹,只怕更加唐突你,所以折中随你家人一样,叫你一声囡囡。你也不必叫我五少爷了,以后叫我景侗就可以。”
因为他父亲从武起家的缘故,张家儿女中皆没有表字,彼此间素来都是直唤其名。
伯醇和季元倒都是因为表字喊得多了,众人却忘了他们的本名。
宛春见他如此说,自己再要客气下去,就是不给人颜面了,便从了张景侗之意,却没有直唤他名字,只道:“那么,我就谢谢景侗哥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