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苟绝对不会就这么派出兵马来伏击丁一,来了广西这么长时间,硬探、夜不收、侦察兵和侯大苟所部的交手也是很多的,丁一纵观侯大苟志官军的交战,他不认为伏击是一件孤立的事,若只是这种水平,侯大苟也就是一个杀手集团之类的头目水准,轮不到他纵横广西这么多年,而朝廷基本无计可施。
而当刘铁把郑昂提上来审问之时,后者开始是冷笑着一语不发的,赴死的勇气,郑昂是有的,毕竟是跟从蓝受贰造反的人,这么些年说不好听的,什么事没干过?不论好事坏事都好,真的都做过了,死,他真真切切是有这觉悟的。
甚至他还淡然地说道:“我输了,不一定就是输;你们赢了,也不一定就是赢。”他觉得自己拖住了丁一,至少是会给容县那边侯大苟的兵马制造出优势来,梧州那边听着丁一被围的信息,想来肯定是一片的慌乱,尤其是丁一并无子嗣!也就是说,如果丁一出事,他的学生也好,手下亲信也好,向谁继续效忠?都找不到一个人选!
这种情况之下,郑昂不认为侯大苟会错失机会。但是丁一的一句话,却让郑昂一颗心如泡入了冰水里一样,凉得透了,因为丁一问他道:“侯逆准备攻击容县?还是肇庆府?”郑昂没有回答,但对于精通面部肌肉表情的丁一来说,已经得到了答案,“打容县么?不失为一着好棋,只可惜,你没能把事办好。”
郑昂听着脸色大变,不禁失声道:“你从何而知?”因为他潜伏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信使来向丁一报信,那么身在深山老林之中的丁一,如何得知义军的攻击方向?一时之间,他便惊恐起来。因为想起许多关于丁一的传说,有说丁一会诸般道术的,会读心的……
“你告诉我的,并且不难猜。起兵去攻梧州的话,侯大苟很小心,他会担心踩中陷阱,一旦去打梧州,到时就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怀集更加不可能了,若你们此时还能去攻怀集,我在广西这大半年便是白废了,一入怀集地界,不等守军去攻击你们,大约百姓就会自发起来打你们的。”丁一微笑着冲他说道。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造反这么些年,可有强*暴华夏妇女?”
郑昂听着火起瞪起眼来冷哼了一下道:“俺岂会做这等事?”他尽可能地面不改色,希望能够掩饰事实的真相,他是很聪明的人。甚至他尝试着在心里也不去回想起某些往事,以防懂得读心术的丁容城看破真相。
“可有杀过小孩?”丁一再问,却把手搭在郑昂的颈动脉上,很多时候,脉搏和心跳,还有不经意的肢体动作,会比起言语更加真实或者接近于真相。
“不曾有……”
他没说完。丁一已对文胖子说道:“带下去,好生审问。”
文胖子会意,拎着郑昂的脖子将他扯下审问不提。
刘铁却等他们去远了,才低声问丁一道:“先生,这郑昂在侯逆军中,也是个大人物……”
叫文胖子去料理。那就是不计生死的了,东缉事厂的手段施展下去,招完了就算还有命在,整个人也绝对是废掉。
“他说谎。强*奸妇女,屠杀孩童。这样的人,我留不得他。”丁一冷冷地说道,“这便是我的底线,孩童对他造反有什么阻碍?强*暴更是为了一已私欲而干出来的事,这等人,你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巫都干在一边听着,却想起那夜里,丁一对她毫无邪念的眼光,却在心中对自己认可的那颜,便又多了几分敬重之意。这时妹伦领着那些少女过来,却就跪下冲丁一磕头道:“大官,你和别的汉人不同,你为了救我们,却不肯自己逃跑,被手下护着出去,还杀回来……我们要回去,说与瑶寨里的人知道,好教他们晓得,你是有信义的人。”
丁一自然是盼之不得了,连问她们要不要派人护送?妹伦却说不用,深山老林便是她们的故乡,哪有回故乡还要人护送着的:“山里有毒蛇,有野猪,不过,我们不怕,它们没有汉人可怕……我说的不是你这样好的汉人,是那些坏的汉人,他们把我们的姐妹拐了去……”
于是妹伦就和那些少女一起回瑶寨去了,丁一不觉松了一口气,说什么去天然呆那里学医,做护士,扯么?大字不识一个,医书看不懂,丁一写的战场救护守则也看不懂,敢让她们上岗?那不是医务人员,是杀手吧?万幸是回去了。
“先生,弟子来迟了,万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弟子有罪。”朱永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来到丁一面前,这回却不是如同刚才一样行举手礼,而是恭恭敬敬跪下,磕头,直到丁一叫他起来,尽管丁一再一次告诉他,不用这样,丁某人也不喜欢跪拜磕头,但朱永却坚持道,“先父在世时,教弟子拜师便专门说过,若蒙先生收入门下,当事师如父,弟子不敢一日或忘。”他抬出过世的父亲来,丁一真的就无法再劝他,毕竟强行不许他人行跪拜礼,也是一种很野蛮的限制,观念的转换,并非那么简单,特别对于朱永这种有身世的将种来说。
杜子腾、陈三那些本来就是军户的,他们倒是很乐意接受丁一的理念,因为先入为主觉得丁一说得就是正道,以前在卫所,见人就磕头也让他们极为不快的,但到朱永这里,情况却就不同了。丁一也只好对他道:“好孩子,生受你这份孝心了。”说得都不自在,感觉自己跟个老太太还是老头儿一样的。
所以丁一很快地岔开话题:“民兵训练搞得不错啊,很有些样子,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却是真话,至少要比丁君玥那边效率高得多,这样经历了大约三十训练日的民兵,能比得上丁君玥在肇庆府那边训了二个月的新兵,而且零碎的训练,达到的效果,要比连贯的职业化训练差才对。
“回先生的话,说来也是无他,弟子只是拿了几两银子,做了几个匾,会操时考核前几名的,就把匾送到他们家里去,并且许那一旬里,他们这一家的所有人,见官不拜;再批个条子,许他们去梧州接点单子。”朱永说着笑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们在家,大都会每天自己加练的,为了那块匾,感觉给家里争光了;也有人为了能得到梧州府那边的单子,就是自己不去接,也可以转手给别人,赚上一些钱粮之类。”
丁一听着,不禁哑然失笑,这真是揭穿了倒就是一层窗帘纸,要不丁一就想不通,不论教官的素质、水平、人员,还是训练的场地、器械,丁君玥那边都要比朱永和肥球强出许多来,怎么可能经历了三十个训练日的民兵,感觉能赶上训了二个月的新兵呢?这不合理啊。
但朱永这么一说,却就正常,这架不住人家民兵把操练当成兴趣,这半年没事就自己练习啊,等于说五个月都是兴趣性的自发训练,然后每旬再去参加全脱产的会操两天,结合这批民兵所体现的素质,那就比较合理了。
不得不说,不论是怎么样,至少朱永在民兵训练这一方面,显然很有办法也很有想法,联想起梧州、怀集那些民兵,一开始还偷懒混吃喝,丁一立时就拍板:“你到梧州府来试试,把平乐、梧州两府的民兵训练工作都捉起来。”
而接下来的一幕,巫都干倒是在草原跟着丁一去抢劫掠夺其他部落的,刘铁也是跟着出关的,文胖子这在东厂做到颗管事的,自然也没什么不适,警卫连方才也是冲杀过,见过血,倒也还好,那一千多民兵,真的至少有一半人吐了起来。
“战场主动放下武器投降者,不计;其他俘虏,凡我麾下军人殉国者,则杀十名俘虏陪葬!与丁某为敌,不论是谁,便是这样的下场。”丁一的语气,硬得怕人,而那些俘虏的处决,则因民兵来执行,“此事不必再议,敢与某为敌,天厌之!”
一时之间,随着那些民兵回去之后的传播,丁容城之名,教无数义军咬牙切齿。但也无不心惊胆战的,乃至之后丁一去到云贵,竟有闻名而降者,这是后话。
“伤员和殉国的兄弟,与及俘虏,由朱永带上两连平乐府的民兵,护送到梧州府去。”丁一在处决了数百俘虏之后,分派下令,却向刘铁和文胖子问道,“可还有胆,随我容县一行?我听说,都峤山的枫色是很不错的。”
丁一要看的哪里是枫色?他要看的,是血,是敌仇的血流成河。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被伏击,死伤了数十士兵之后,如火红的炭塞在心口!
接着丁一又做了一件让那些警卫连幸存的士兵,愈加对他死心塌的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