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床帐内日渐虚弱的女子,白苏心里越发难过,现在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当初带她一并到此,究竟是对是错,往后,又是否能让她生活多些快乐。若是不能,又何必抓着她的手不放?
妙音虽然下了山,应了他与他通行,可是心里念得还是佛经,吃的还是斋素,不能沾染半点荤腥。现下又是初春的时候,山林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野草野菜,而妙音又再三嘱咐他不要到山外去,心里尤为担忧他的安全。
如今金豹前来为他做事,是剩下了许多麻烦,至少能为她做一顿清粥。只是着金豹似乎并不是如从前对他那般顺从,几十年未见,看他的模样,想来是修为精进,心思也随之发生了转变。也不知到能在这里帮衬几时,或者说,这段主仆旧情能僵持多久。
妙音吃力的睁开眼帘,望着坐在床边的男子,眸子不忍离开他的脸庞,心中暗暗念着:真好看的一副面孔,本想着与他下山去,可眼下的状况,她心里越发犹疑了,自己似乎成了他的羁绊和拖油瓶,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祸及生命。
“你走吧,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去。”
白苏正在想的事情出神,却听到身旁的女子悠悠的朝自己说了一句。愣了愣神,苦笑着摇摇头,为她掩了掩被子,柔声道:“我不能走,至少,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屋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踏风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一掌劈开来,屋外涌进五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宽刀,将白苏团团围住。为首的人双目细长,给人一种阴狠毒辣之感,这些人全都被黑纱蒙了面,看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样。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白公子,听说你被斩了五条命,现在倒不如与我们回去,时候我家主子,做个异兽坐骑。”
那黑衣男子话音尖细,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却是透露着无比的张狂和傲气。
白苏乃是堂堂的白狐一族的九殿下,哪里受的这等屈辱,手里握拳缓缓收紧。妙音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身,望向那些黑衣人,虚弱的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难他?”
“哟,还是个小尼姑。”黑衣男子望了一眼妙音的小秃头,嘴角掀起一抹玩味,笑着讽刺道:“堂堂的白狐一族最为得宠的九皇子居然与一名小尼姑厮混在一起,真是有趣至极,不知道令尊若是泉下有知,见他儿子这般会作何感想。”
白苏面色终于变了变,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的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薄唇贝齿裂开来,嗤笑一声,冷哼道:“你们白狐一族如今由你二哥掌管,不过,他并不反对你做我们殿主的灵宠。”
白苏见他并不直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越发凝重,若是真的被他抓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尤其是他最后那番话,貌似他今日之灾与二哥有关。而且眼前这男子竟然对族中之事了解的如此多,甚至连族内密令不宣父亲仙逝之事也了如指掌,这人背后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惊异之中,瞥见那黑衣男子左手戴的一枚碧绿色的戒指,那戒指尤为眼熟,努力想了想,瞳孔骤然一缩,防备之意陡增数倍。扬手一番,现出一柄白色长剑,蹭的站起身,挡在床帐前,遥遥指向那黑衣男子,语气冰冷的说:“你是天罗殿的人?”
黑衣男子摩挲着手里的戒石,微微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矢口否认。单页没有承认什么,仍旧笑望着他,扬手一招,碧绿色的戒石毫光一闪,在他手中多了一柄九曲蛇形剑。
“哼,想要让我为奴,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白苏眼中怒意盛,口中话也狂,当即持着剑,猛地朝着那黑衣男子刺了过去。就在剑锋逼近黑衣男子身前一尺之距的时候,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手中长剑挥出一道毫光,与白苏手中的剑锋相撞。
第一道剑光交织而过,紧接着空中划开数道剑影,剑影交织不相上下,那黑衣男子迎战的容易,看上去并没有尽全力。反观白苏,他牙冠紧咬,手里紧握着的剑柄每次都微微轻颤,反弹回来的力道,让他虎口微微发麻。
妙音趴在帐边,看二人交战,屋子里其余的那五六个黑衣人将二人围在中间,堵了门口。
白苏好歹也是白狐一族的九殿下,更有一身精纯的血脉,即便身患旧疾,也能挡住那黑衣男子的三招五式,乍看之下,那黑衣男子并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几番激战下来,二人都有了些损耗,只不过白苏气息略微不稳,似乎刚才动用了什么秘法。当初陈峰以半魔之态破了他五条性命,白苏幸好最后危机关头得玄灵天师秦霜华所救,这才捡了一条小命,不过,他毕竟是妖界之人。玄灵救他是为了让他以血脉之力作一头镇塔兽,终还是有所图,不过这种事情,依照白苏的性格,自然不会答应,这才趁他不备逃下山来。
陈峰三人到了瀑光村,这里可的真是荒芜一片,三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到村口处的石碑前汇合。谢盈盈率先一头扎入了荒草中,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一道黑影从草根部蹿过,手中银锁链猛地甩出,顿时将那欲要逃掉的东西捆缚住,用力一拉,撤回到了手里。
谢盈盈手里提着一只两尺见长的灰色野兔,笑的嘴巴合不拢,先不说这里能不能寻到那逃跑的妖物,单是这只野兔就足以让她的胃口欢喜不已。想到这儿,鬼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随机嘻嘻一笑,躲到了一处隐没在杂草深处的破旧的人家里。
兔子被扯住了两只长耳朵,不再挣扎,任由她把它剥皮架上了火堆。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把整只兔子烤的荤油下流。浓郁的香味飘飞十里,谢盈盈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伸手扯下一只肥硕的兔腿,大口撕下一片肉,也不管自己的嘴巴小巧,狼吞虎咽的就望嘴里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是手艺好的缘故,居然不觉间墙头跳上了一只黑猫,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烤的焦黄色的兔肉。旋即优雅的落下到墙角,在触底的那一刻幻化成了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丰腴女子,两眼睁的圆,睫毛修长而富有魔性,若是细看她的双瞳,与常人不同,像两条狭窄的细缝一般。
紧跟着,她的眼中升起一道朦胧的水雾,那两只猫眼瞳也变得跟正常人的一般。迈开纤细的双腿,优雅无声的朝着谢盈盈这边走来。
“咯咯咯,小妹妹的手艺真不错,能否也让姐姐得一点口福,尝尝这人间美味?”
谢盈盈心头隐隐一跳,转而又压了下去,扭头望向身后来人,笑眯眯的扯下一根兔腿递给了她。佯作好奇无辜的问道:“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让我都察觉不到。”
黑衣女子妩媚的掩嘴轻笑,细声细语的说道:“妹妹这话,我怎会加下无声?若是真的无声,岂不是与鬼物魂魄没有区别了?你方才定是吃的专心,未曾留意罢了。”
“好啦好啦,我已经赏了你我辛辛苦苦烤好的兔腿,你接下来可是也要帮我一个忙作为回报的。”
“嗯?不知妹妹想要我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做。”黑衣女子细细的咬了一小口兔腿,红唇上沾了一点曾亮的油渍,反而显得更加动人。
谢盈盈是个美人不假,不过她的美带着些狂野,且看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模样,谢盈盈不由得心里暗叫一声:妖孽。脸上笑意仍旧显得无害,嘻嘻笑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黑衣女子笑望着她,顿了顿,开口应道:“没错,我一直住在这里。”
“那你知不知道这一月内有什么陌生人到这里来?”
“陌生人?除了你,我可并未见到过第二个陌生人。”黑衣女子眼底深处的戒备之色微微散了些,反笑一声,随口说道。
谢盈盈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黑衣女子的双手,十指的指甲长有一寸,若是十指作为利器,是足以伤人性命的。
“那你可知道最近出现了一只狐妖?”
那黑衣女子正要再咬一口兔腿,在听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微不可察的愣了片刻。旋即脸上晕开笑意,说:“狐妖,我到是不曾见过,只是偶有听闻。”
谢盈盈可是个鬼机灵,怎么会这么轻易信了她这番话,若是换了别的人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只可惜,她方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飘来了一股妖气。
“不知你说的这只狐妖现在在什么地方?”谢盈盈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望向她,像个孩子一样急忙追问道。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很随意的讲到:“若是普通的来人,我或许还能隐约中记得些许模样,可是你所见到的这只狐妖,我也没有真正的与他碰过面,若是有偏差也在所难免。”
“不妨与我指点一翻路?”谢盈盈笑眯眯问道,看模样,似乎对这位女子有了些许防备。不过,好歹是有了一丝线索,必然是要尽快抓住的。
黑衣女子将最后一口兔子头啃尽,吮吸了指尖残留的油脂,意犹未尽的自我陶醉了一番,这才扭过头,笑盈盈的望着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掀起一丝弧度,讲到:“带路是不大可能的,那东西毕竟是一只狐狸,我可不愿与他为敌。不过,我听闻这两日有陆陆续续的好些个势力来寻他的踪迹,参与到这件事中可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呀,妹妹还是执意要去?”
谢盈盈越是见得事情好玩,越是心里痒痒,哪里会害怕这等小事。何况她们现在是以天师府之名前来收妖,若是真的对上了大能前辈,想来也能不去顾虑性命安慰,这九州四海,还鲜有人会愿意与天师府为敌的。
扑灭了地上的火堆,当浓烟升起。得了信,朝着约定之所纵身疾步而去。等到了石碑前,已经早早见到归海沉轩等在了那里,看他面色不见喜色,应当是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归海沉轩听闻她所讲,对这荒村中竟然有一女子居住而震惊,不过前后一想,似乎那也是一只精怪,不过是盘踞在此处修炼罢了。既然在这里没有伤人之嫌,那便也不必为难与她。
二人正在闲聊之时,忽然看到杂草丛中惊起一群鸟儿,旋即看到远处的枯草尖迅速波动,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那疾速掠动的枯草消停了下来,定睛再看,不一会儿功夫,又见到陈峰面无表情,手里拎着一个昏迷中的黑衣男子,被他拎在手里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咚……
陈峰将那黑衣人抛到谢盈盈二人面前,讲到:“此人方才鬼鬼祟祟一直跟在身后,如今被我捉住,或许能得来些有用的消息。”
归海沉轩听了此话,微微愣了愣,与谢盈盈对视一眼,眼中疑惑渐渐浓了些,没想到自己的感知能力与他相差这么大,方才一路走来可从未见到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如今竟然被陈峰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究竟是这跟踪几人的黑衣男子隐秘之功太强,还是陈峰的功力深厚。
谢盈盈率先踱到了那昏迷中的男人身旁,反手一扬,手里多了三枚雪白的银针,夹在指尖,眨眼之下便扎入了他的气穴之内。
顿时,那昏迷的男子猛地睁开眼,浑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双目瞪得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谢盈盈嘴角笑意不减,指尖灵力控制着那三根银针轻轻一挥,又将它退回了手中。那黑衣男子这才停止了哀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剧烈哆嗦两下。
尤其是扭头望见谢盈盈笑盈盈的望他看过来,吓得他就像见了恶鬼一样,尖叫一声,哆嗦着身子就往后爬去。
刚爬出两步,手脚悬空,又被人狠狠的丢到谢盈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