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尉,为何不速速调动当地备用赈灾粮赈灾?”
小皇帝眼中匆急之色暴起,立即问道。
“陛下不知,那金陵等地的备用赈灾粮早已……。”
“贺太尉,赈灾这等事你与户部商量对策就好,虽说赈灾一事刻不容缓,但是眼下国库也一样动不得,先帝刚去不久,还有各种事情有待去办。”吴皇后开口打断了贺太尉的话,口气十分不悦。
贺太尉老眼更加低沉了些,微微垂下些干巴巴的眼皮,心知吴皇后是在阻拦朝廷拨放赈灾粮,可是眼下江南饥荒已经到了人食树皮充饥的地步,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思量再三,贺太尉垂老的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俯身拜在地上悲痛的苦苦再禀道:“陛下、娘娘,现在江南灾情据记录在册已经饿死了千人呐,老臣恳求皇上、娘娘拨一些赈灾粮吧。”
“贺玉……。你不要以为自己有追随先帝的功绩就敢在这儿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一样让你滚出朝堂。”吴皇后怒目圆睁,隔着珠帘,她那怒意吓得一众朝臣不禁瑟瑟发抖。
陈御史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几经思量后,除了列躬身拜了一礼跪了下来,拜道:“陛下、娘娘,据微臣查经得知那金陵的赈灾粮早已空荡,根本没有一颗粮食。所以贺太尉才不得已请求陛下和娘娘能够从国库放些粮食救救那些灾民。”
小皇帝握着拳头,猛地站起身,喝令道:“户部侍郎,速速与陈御史拨三万石赈灾粮。”
户部侍郎黄琳猛地打了个哆嗦,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干咽了两口唾沫,瞄了两眼珠帘后的吴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禀。
“黄琳……。”小皇帝见他居然不作答,当即怒发冲冠,就要发难。
吴皇后突然开口道:“陈御史,你既然查清楚了,那不妨就命你来做这个赈灾大臣如何?”
陈御史连忙叩拜:“臣遵旨。”
“黄琳,带陈御史去领赈灾粮,限期十五日解决江南一带的灾民。”
此言一出,陈俊逸一颗心彻底掉入了深渊谷底,十五天解决灾民饥荒,简直荒谬至极,这哪里是让他去赈灾,分明是借机对自己发难呐。
贺太尉双手颤颤巍巍的摘下头冠放在身前,满头银发尽数露了出来,心灰意冷的请求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再无能为朝廷分忧,今日恳请陛下允许老臣能够告老还乡。”
“嗯,也好,陛下,贺太尉为朝廷操劳数十年,现在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何不赏赐些金银也好让他能安享晚年生活。”吴皇后语气平淡的与小皇帝开口讲到。
……
贺太尉没有收受吴皇后的黄白之物,退去官袍,只身出了皇城,步履蹒跚的朝着府邸一步一步的挪去。身后跟着轿夫和随从,却没人敢上前打搅。
陈御史即日起便要起程到江南去赈灾,这些粮草全部出自户部,也对几车粮食检查了一番,不过这个户部侍郎似乎为吴皇后做事,检查了三车后便被黄琳强制捂了车。
前往江南七日方才抵达,等到了发放粮食的第三日,陈御史正在施粥棚巡检,突然有下属来报,今日拆开的十袋赈灾粮中有五袋全部掺杂了一半的沙子在里头。
得知赈灾粮出了问题,陈俊逸脑袋轰得一声炸开来,急匆匆的到了粮仓,命人将数十只米袋全部割开,竟然掺有沙子的稻米占了一多半,甚至有的袋子里装的全部都是沙子。
“命所有的官兵将士到这儿来,将混有沙子的赈灾粮中的稻米全部拣出来,用来煮粥。”陈俊逸说罢,捧起一把稻子亲自拣了起来,一旁的随从见状,连忙卸了甲胄,全部上前一同拣起了稻谷。
赈灾十五日,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里头加上拣出来的,也不过三千石,根本撑不了几日,期间陈御史率人到相邻各州借粮,却没有一州刺史敢借粮给他。
眼看粮仓的稻谷越来越少,陈俊逸双目无神的依着粮仓的木柱,终于在第七日被京城来的官兵押了回去。
在他被押送离开金陵的那一天,街道上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一路送他出了金陵往东十里外,哭声、喊声、相互意味着最后的希望。
……
李孝清与陈峰乔装成庶人,几经周折终于到了皇城外。
经过一个小茶摊,听周边的茶客闲聊,这才知道先帝已经驾崩,现在在位的是一个年级不过十二岁的小皇帝,吴皇后的第三子。
李孝清正竖耳细听,身后的三人忽然压低了声音。
“据说先帝驾崩的时候被殉葬了好些妃子,这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
“可不是么,那高家是最倒霉的,本想着放了一只金凤凰到宫里好为他们引得高官厚禄,现在可倒好,家被抄了,女儿也折了,儿子还被贬为庶人流落山野。”
“啧啧啧……,可不是,据说那高家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儿,真是红颜薄命呐。”
听到这儿,李孝清连忙抬头看向一旁的陈峰,见他正要起身,赶忙一把压住了他的手腕,换换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自顾自的到了身后的那一桌坐了下来。
原本压低声音闲谈的几个中年男人立马住了嘴,各自饮一碗茶就要离开,李孝清笑呵呵的拉住几人坐下,笑道:“几位大哥,小弟初来此地,诸事不知,想劳烦各位帮忙解解惑。”
说着将手里的金子露了一半,又遮了遮。
那两男人看见那黄灿灿的金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脸上立马换了讨好的嘴脸,亲自为李孝清到了茶,呵呵笑道:“小兄弟算是找对人了,我牛大嘴对京城的事可是都知道。”
另一个男人也赶忙抢着谄媚道:“小兄弟,我杨大头可是京城里头西市的小霸王手下做事的,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你问我。”
李孝清故作憨厚的咧嘴笑了笑,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缩进手里。这一动作把那两人看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公子快问,我说,我说。”
“先帝驾崩后,现在京城可有什么变化?”
杨大头一把将牛大嘴往后扯了一把,抢先低声道:“公子爷,这话你真是问对人了,这京城比起先帝时候可是大不一样了。”
李孝清心道一声果然,笑眯眯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紧接着,杨大头四下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现在的京城内可以说是大变天了,原来的好多王公大臣都被罢职,朝官换了一大半,这京城原来的几大势力早已换了主,您想要在京城里走动,切记不要惹事,现在王府、孙府、黄府势力如日中天,执挎子弟在街头横行,你要是遇到可一定要躲着点儿,被他们找上麻烦可就不好了。”
牛大嘴赶忙凑上来接着讲:“这几家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还是姓吴的,就是当今国丈和国舅府上的人,千万不能得罪,就连他们府上的一个寻常小厮都惹不起,寻常人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是会死人的。”
李孝清故作疑惑的拧了拧眉头,问道:“难道在天子脚下这般放肆都没人管束的吗?”
“哎呦,小公子爷,现在的京城不比从前了,吴家在整个京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吴皇后现在垂帘听政,哪个敢惹?现在的天下只怕已经不姓李咯。”牛大嘴摇头嗤笑道。
杨大头赶忙一把遮住了他的嘴巴,瞪着眼低声喝骂道:“你不要命了?”
牛大嘴回过神,额头上直冒冷汗,哆嗦着擦了擦,偷瞄了四下无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几近哀求道:“小公子爷,方才我是胡说的,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千万别说出去。”
李孝清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他放心。继续装作洒脱的模样,低声问道:“方才听你们说京城高家落难了,你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顺便将两锭金子露出来朝二人推了推。
“那高家的五小姐,也就是先帝的高贵妃被殉葬……。”
砰的一声,陈峰手里的茶杯被捏成了湮粉,紧接着身形化作一道疾风窜了出去。
李孝清连忙将两锭金子丢给二人,转身朝着陈峰追了上去。
牛大嘴和杨大头直觉眼眼前一花,那人便没了踪影,愣愣的失声念了一声:“仙法……。”
李孝清循着陈峰残留的灵力一路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了太极殿外,按下遁光停了下来。
太极殿外,陈峰赤红着眼,一缕缕实质性的血红色游丝从他的双瞳中弥漫而出,朝着他躯干缠绕了去。
三千内卫将他团团围住,陈峰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哪里还记得什么戒律,呛喨一声雪白色的剑光冲天而起,朝着三千内卫杀了过去。
内卫不过是些功夫了得的凡人,如何能与已经踏入金丹中期的陈峰为敌,几乎是眨眼间便将数十人斩杀,其余围过来的内卫各个噤若寒蝉,各个怒视着他却不敢与他靠近。
李孝清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就看到一众内卫围着陈峰,被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一道血路扑进了太极殿之中。
太极殿内,小皇帝正在与诸位大臣议事,哪曾想天降杀神,直接冲到了大殿之中。
众人惊恐的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男子,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即站出来指着陈峰厉声呵斥道:“陈峰,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还不速速请罪。”
“高贵妃是谁下令殉葬的?”
陈峰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物,直勾勾的盯着御座上的小皇帝,冷冷的问道。
一旁的大臣不知事情危险,仍旧端着架子厉喝道:“陈峰,你莫要以为自己身为驸马就能这般放肆,你这般行径是要灭九族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嗤……九族?谁要灭我九族?我先把他灭了!”陈峰冷笑着眯着眼,斜撇向方才开口的那位老臣。
那老臣冷不丁的往后退了一步,方才那一撇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再多嘴一句会被眼前男子当场斩杀。
小皇帝到底年幼,看着浑身杀气手拎寒剑的男人,竟然没了一点帝王的威严,所在龙椅上打着哆嗦。
“陈峰,你父亲现在还在天牢,莫非你连他的生死也不管了?还是说明阳公主与你的幼子远儿的性命也不管了?”吴皇后语气平静的缓缓说道:“还是说这些人的性命,在你的眼里也抵不上一个高瑞潇?”
陈峰本就被愤怒充斥了识海,如今吴皇后却拿这些事来压他,不料眼下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吴皇后的计算。
“高贵妃是谁杀的?”陈峰对吴皇后的话置若未闻,冷冷的再度问道。
整个太极殿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众大臣纷纷往后挪动着,生怕被眼前这个魔刹收割了性命。
突然,陈峰一把抓住一个大臣,一剑砍掉他的胳膊,将剑锋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谁杀的。”
那大臣虽然痛苦不堪,可是依旧不敢说。惊恐的瞪着眼睛,在漠然的直视中人头落地。紧接着又抓来一个大臣,刚要开口问,那大臣急忙开口叫喊道:“壮士饶命,我说我说,是吴皇后,是吴皇后,都是她下令干的,不管我的事。”
话音刚落,陈峰将他丢在地上,手中寒剑猛地一抖,持剑朝着珠帘之处狠狠的刺了过去。咆哮道:“今天我就要你给她陪葬。”
“你敢……。”
吴皇后看着那道寒光朝着自己刺来,再也无法强装镇定,颤抖着呵斥一声。
眼见那雪白的剑光就要穿过珠帘,吴皇后从一开始的不可一世到惊恐再到绝望,几乎就在一瞬间。
就在众人以为吴皇后就要身首异处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从珠帘上炸了开来。刺的众人睁不开双眼,更不敢直视。
陈峰手中的剑锋仿佛被什么硬物所阻,不能再寸进分毫,紧接着一个穿着僧袍的小和尚出现在珠帘前,两指生生擒住了寒魄剑,用力一甩,陈峰被一股巨力反震的倒飞而出,砸在了大殿的石柱上。
“阿弥托佛,陈施主,你已经破了戒律,还不速速住手,莫不是还想再度承受天道的惩罚?”小和尚张了张嘴,一道仿若洪钟般的声音在陈峰的脑海中震荡开来,将他迷失的心神缓缓拉回了现实。
陈峰眼中的猩红之色褪去一些,可终究不能完全褪去。
小和尚皱了皱眉头,伸手唤出一只金钵扬手一挥朝着陈峰罩了下去。
“小师傅手下留人。”
李孝清进入太极殿,看到眼前的一幕,急忙厉声喝道。
那小和尚对李孝清的喝止声恍若未闻,继续念着佛咒朝着陈峰镇压了下来。
李孝清见他不理,只好道一声:“得罪了。”屈指一挥,惊鸿剑出鞘,朝着那金钵斩了过去。
当的一声,那金钵被惊鸿剑斩的震荡不休,偏了偏。
陈峰脱离了束缚,趁机发难,一剑朝着那小和尚的心口刺了过去。
“陈峰,还不住手。”
那小和尚不慌不忙的左手一掌推出,顿时一个金色的*字从他掌心飞了出来,将陈峰的剑威生生破了去,口中法决急念,那口金钵再度朝着陈峰罩了下去。
李孝清欲要再度出手,忽然一道祥光将他包裹,扯着倒飞了出去,飞出了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