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府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便爬上了轿子。
齐大人和顾大人见程知府上了轿,也跟着上了轿子。
三顶轿子径直往应天府衙方向而去,只留下了一些衙役,将那些打断腿的泼皮,全数捉了起来……
程大人的知府乃是四品官,而齐大人的南京礼部郎中和顾大人的南京户部郎中则都是五品官。
故而从品阶上来说的话,程大人的官职在这三人中是最高的。
不过如果是北京的工部和户部郎中,那么就叫做京官。即使是五品的北京户部郎中,区区一个地方官知府,也是要自称下官的。
齐、顾两位大人却不是北京正堂子部堂官员,只是南京的休闲养老机构的官员。
所以,这三人中,无论品阶、实权,那都是以程知府为翘的。
三位大人来到应天府之衙,很快便进入到了程大人的书房之中。
程大人坐在主位,而齐大人和顾大人则是坐在客位。
显然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场面相当沉闷。
良久之后,程知府先打破了沉默:‘二位大人,今日之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齐大人沉吟片刻,有些尴尬地道:‘唉,都怪下官虑事不周。想那许秀才也是地方缙绅中颇有头脸的人物,他父亲还是……唉,不提也罢。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那张力竟然有皇上御赐的金针!‘
齐大人一边说,一边摇头。
顾大人也附和道:‘原本咱们以为那张力不过是个山东举子而已,谁知道竟然有御赐的物事,今儿个真的是孟浪了!‘
程大人思忖良久,道:‘齐大人,那御赐的金针,你看仔细了?‘
齐大人一愣,程知府这意思,竟然是怀疑张力敢冒充?
那他当时怎么不指出来?
这想象力。这心机,不愧是官场老油条,难怪得个官场外号‘程不倒‘呀……
齐大人收敛心神,点头道:‘如此重要之物。下官也岂会不细细查看?确实是御赐无疑!‘
程大人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
半晌之后,程大人开口道:‘这件事儿,我估摸着那张力肯定也不敢假冒!不过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物事?‘
齐大人附和道:‘是呀。下官也纳闷着呢!‘
程大人想了想,道:‘也罢,我明日邀他来我府上赴宴,到时候咱们旁敲侧击地刺探一二。你们也都一起来,这种事儿,总是有人唱白脸,有人唱黑脸的……‘
齐大人和顾大人连连点头,三人又密议了很久,方才散去。
这边厢程大人等人正在‘密议‘,那边厢张力在医馆中摆上了宴席!
张力老早便叫楚二娘张罗几桌酒菜。今日要大摆筵席庆功!
大伙儿都特别兴奋,个个都回想起今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话匣子一打开,根本就收拾不住。
铺子里几桌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黄昏,才算是结束。
大伙儿正要散场之际,忽然在门面房里值守的当归那小子匆匆跑到张力跟前,递上了一封请柬。
大家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张力身上,只见张力打开请柬,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张力将请柬往桌上一扔。大伙儿立刻凑了过去。
柳如是一声惊呼:‘呀!程大人明日请你去赴宴?‘
高元良眉头皱了起来:‘少爷,筵无好筵,恐怕是鸿门宴呐!‘
张力摇摇头,傲然道:‘他们不敢动我!‘
安子奇怪了:‘少爷。咱们今天才刚刚得罪了他们,他们明天立刻就请你赴宴?‘
张力看了安子一眼,小子,官场的事,你还太嫩了!
官场之上,昨天还是杀父仇人一般。而明天就抱在一起喊好基友的事儿,本少爷见得太多了!
无他,利益二字而已!
恐怕是自己今天露的这一手‘御赐金针‘杀伤力太大,这帮龟孙子坐不住了,想探听探听虚实吧……
想到这里,张力笑着对众人道:‘没事,少爷为单刀赴会也不是头一起了?你们以为程知府敢让我这个带着御赐金针的人,死在他府上?‘
众人一听张力这话,也不住点头。
张力对高元良道:‘明日你跟我一起去,你在外面等我就是了。宴会上他们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不过还得防着这来回的路途上呀!‘
高元良连连点头,应了声喏:‘是!少爷!‘
张力今日有些累了,交待了大家几句,说明日的优惠活动乃是诊金半价之后,便带着元良和柳如是回了甘露巷的宅子。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张力在房中修炼了一个时辰的《天眼通》之后,却是精神饱满,怎么也睡不着了。
张力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不由得心中一动,便走出了屋子,来到庭院之中。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力喜欢独自一人来到庭院中赏月,没有安子,没有高元良,也没有柳如是,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人静下心来整理下最近生的事情,让自己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
先贤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张力自问自己还达不到曾子的道德水平,不过若是在明末这个天下大乱、乱尔虞我诈的时代,曾子估计也是要吃瘪的--儒家祖师爷孔子来了都没用!
所以张力便时不时要琢磨一下自己下一步如何行事,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出自己真我的风采!
张力暗自琢磨着,今日御赐金针打脸是爽了,但是须知乐极生悲,凡事要谋定而后动。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还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
明日程知府设宴邀请自己,到时候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实在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忽然,张力感觉到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张力转过头来,却现如是妹子一脸关心之前,轻轻的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想心事呢?‘柳如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张力微微一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如是妹子果真体贴!
柳如是也抬头望月,指着月亮旁边的星星对张力笑道:‘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感觉你不属于这世界的人一般。‘
张力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说我是来自星星的人,你相信么?‘
柳如是咦了一声,思索片刻之后,笑道:‘来自星星的你啊?小娘我可是一个字也不信哟!‘
张力轻轻的拉起了柳如是的柔荑小手,道:‘这些天辛苦你了,紫苏她们进步很大呢!‘
柳如是低下了头,小声地道:‘也没有啦……能为你做事,我很高兴的……‘
张力忍不住就想上前亲一下如是妹子的樱桃小口,然后将妹子就地正法!
不过张力最终还是生生地强忍住了。
在如是妹子还没赎身,没有给妹子一个名分之前,本少爷绝不做那轻薄之事!
一想到这里,张力躁动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张力轻轻地道:‘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柳如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我听安子说过,你家乡不是辽南的金州卫吗?‘
张力点点头,道:‘是的,我来自金州卫。不过安子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便跟随师父,去过一个很遥远的国度。那时候安子太小,他不记得了……‘
柳如是继续追问道:‘你给我说说啊。那是什么样的国度?你去过的地方是哪里呢?倭国吗?朝鲜吗?还是罗刹国?‘
张力哈哈一笑,道:‘妹子,你知道得太多了……你怎么就知道辽东离那三个地方最近呢?‘
柳如是咯咯一笑,道:‘小娘我饱读诗书呢,稀奇古怪的游记笔记什么的,可是我最爱看的呢!‘
张力心中一乐,打趣道:‘少爷我呀,去的那个地方,就是--女儿国呀!‘
‘呸!‘柳如是一脸恼色,斥道:‘就你这没正经的德性,还想去女儿国?美得你!‘
张力给柳如是扮了一个鬼脸,一把将妹子拉到怀中。
柳如是如痴如醉,眼睛轻轻的闭了起来。
张力也不想破坏这种气氛,两人沉默了下来。
张力心中一阵感概--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做到呢?
也许那一天到来之时,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了吧?
或者妹子也已经白苍苍?
柳如是正陶醉在张力的怀中,忽然听见了张力抑扬顿挫的声音传入耳朵!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柳如是睁开了眼睛,心中一阵温暖。
他……他念苏轼这词,是把我比作小乔吗?
他自比周公瑾?
好一个翩翩美周郎!
可是,还有那国公府的若晨小姐呢?
唉!若晨小姐--
柳如是一脸苦闷,重新闭上了眼睛。
还是先躺他怀里,不去想这个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