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在陆为民突然提及大东制药厂时愣怔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怎么会突然和大东制药厂扯上关系。
事实上她虽然坐得离几个人有那么一定距离,但是好奇心让她还是下意识的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他们究竟谈些什么。
没想到陆为民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大东制药厂的身上,甚至要谋求大东制药厂到洼崮投资建分厂!
“为民,大东制药厂要建分厂这个事情你有多大把握?”连梁国威都有些坐不住了,气息粗了不少,径直问道。
大东制药厂在全省制药行业里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虽然算不上是旗杆式的企业,但是这几年效益相当不错,规模也在不断扩大,这在这几年国营企业都不太风光的情形下也算是相当惹眼了。如果这样的企业能够在双峰境内投资建分厂,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对于双峰这样的纯农业县来说,其重要性在梁国威等人眼里要比陆为民搞这个中药材专业市场大得多。
“梁书记,老实说,半分把握都没有,我只是得到这样一个消息,或许也还有其他地方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另外大东制药厂如果真的面临改制,会不会还有向外扩张建分厂的想法也就不得而知,所以这一切都还需要等到年后再去接触了解。”
陆为民摇摇头,这个消息只是获得了确认,但是实事求是的说,即便是大东制药真的要选址建分厂,陆为民也不认为洼崮有多大的优势能够吸引到大东制药来洼崮落足。
梁国威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陆为民总是给他一些希望,然后又给他一些失望,让他的心就像在半空中吊着,不上不下。
“不过事在人为,我还是打算去接触一下,尽最大努力去争取。”陆为民接上话道。
梁国威精神一振,“为民,这件事情你要把它放在心上,如果能够引来大东制药到我们双峰落户,其影响难以言喻,可以说就是为我们双峰吸引外来项目落户开了一个好头,这个意义非比寻常,我们要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待,就像你说的,工业才是能够真正拉动我们双峰经济发展的动力,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行。”
詹彩芝有些艳羡的看着陆为民,这个家伙嘴巴里总能冒出一些让梁国威感兴趣的东西,丝毫没有那种其他人面对梁国威时的那种敬畏,甚至还有点说不出轻慢随意。
或许这种气势是对方长期给地委书记当秘书时面对这些县委书记们形成的,进而带到了现在?詹彩芝不无恶意的猜想着,但是她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家伙有这份资本,至少现在梁国威丝毫没有意识到或者感受到,甚至有点儿跟着陆为民指挥棒在旋转的味道。
“县里在基础设施建设上落后太多,这对日后招商引资很不利,即便是县里财政再困难,可能今后几年也要分阶段来改善我们基础设施条件,否则我们面对其他县的竞争会处于更加劣势的地位,……”陆为民话语声听在詹彩芝耳中忽轻忽重,“改进机关工作作风很重要,尤其是行政审批部门的工作作风,对于投资者来说,一个地方的软环境甚至比硬件设施更为重要,因为这决定着一个地方政府的工作效率,而对于这些来自国外和沿海地区的投资者来说,低下的效率是他们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因为这可能会贻误商机,让他们损失利润,这一点我在岭南读大学时在当地企业搞社会实践时就深有体会,……”
这个家伙才二十五岁不到,脑袋瓜子里怎么就能装这么多东西,难道在岭南读几年大学就能掌握这么多东西?抑或是他在给夏力行当秘书时一下子就能学到这么多?
詹彩芝心思已经没有在陆为民的那些观点上,她有一种预感,这个陆为民的出现给她带来了隐隐的威胁,尤其是梁国威正在全盘接受他的观点,而自己甚至没有半点阻止的能力,连和对方过招的能力都不具备,甚至还在和梁国威、关恒一样在被对方洗脑,潜意识的接受对方的想法观点,这太可怕了。
关恒在陆为民停顿的短暂时间里,无意间发现了詹彩芝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不过他此时的心思却无法放在这上边。
陆为民这一番“上课”带给他太大的震动,让他隐隐约约觉察到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在这个“新时代”中,党委政府应该怎样来面对汹涌而来的经济发展大潮,怎样让自己不至于被这一波大潮冲刷到潮头之下,而要想做到不被潮流淘汰,那么你就不得不学会在这个“新时代”里怎么来重新定位自己,怎么来学会当这个领导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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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为民离开碧池山庄时已经是接近下午五点钟了,这大大超出了他原本预料在这里逗留的时间。
虽然梁国威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那种平和冷静的态度,但是陆为民感觉得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而关恒在自己上车离开之前又专门拉着自己说了好一阵更应证了自己的判断。
双峰现在是撑不住熬不起了,如果真的在今年被一直和双峰交替充当末尾的阜头都甩在了后边,只怕整个县委县府班子都会迎来一场大调整,或许李廷章很乐意见到这一切,但是对与梁国威来说,这几乎就是要彻底葬送他的政治前途了。
陆为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他并不愿意见到县里整个体系被彻底打乱,因为根据他的观察,就算是李廷章能够接替梁国威担任*县委书记,短时间内都无法重新像梁国威那样把整个县委驾驭住,而双峰却等不起,陆为民也等不起。
所以他在这几个月故意保持低调,静待来自丰州地区的巨大压力迫使梁国威他们来做出改变,他清楚无论是李志远还是孙震,都会毫不犹豫的把来自中央和省委的意图贯彻下来,也会把来自上边的压力层层分解到下边来。
比起丰州市的干部来,双峰干部的作风懒散而思想保守,那种小农思想尤为严重,用小富即安来形容都有些高夸了他们,拿陆为民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安贫乐道,而这种安贫乐道却是建立在全县百姓贫困经济落后的基础之上的,这仅仅是指工作作风和思想观念,而在某些方面,比如男女关系风气上却似乎显得格外开放。
这种近乎诡异的风气笼罩着双峰,陆为民就觉得需要仅仅依靠老百姓渴望致富的心态和少数有所觉悟的干部求变的想法一时间还难以改变,这就必须要等待时机,等待来自决定这些人乌纱帽的上层的压力来迫使他们做出改变。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虽然今天下午自己的这一番说教式的言论未必就能让他们都心悦诚服的接受,但是他能觉察到梁国威的巨大震动和詹彩芝的隐隐担心,以及关恒的由衷赞服,只要这颗种子在他们心中播下,那么芽苗就会迅速在生根发芽,甚至连他们都会在来自各方的压力下主动寻求改变,因为之前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在有了哪怕是模糊混沌的方向,他们也会尝试着去摸索。
今天的感觉真好,陆为民驾车开出碧池山庄时还在回味着今天自己的表现。
沉默许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阐述自己的想法了,而今天有梁国威、詹彩芝和关恒这三个听客,无疑给了自己一个太好的讲台。
做了未必能改变什么,但是你不做,却绝对改变不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改变,也是值得的。
卓尔悄悄的打量着这个面孔散发着某种光芒的男人,她见过这种情形,那是男人在露出某种野心和欲望时的表现,在自己父亲的脸上她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她一直坐在不远处悄悄的倾听着陆为民和另外三人的谈话,陆为民犹如授课般的演讲让她也见识了陆为民的口才,而那三个人不时的插话讯问简直就成了最好的陪衬。
随着对陆为民身份了解越多,她对陆为民的印象也就越来越模糊,作为一个心思细腻敏锐的女孩子,家庭带来的影响让她对这些情况比一般的同龄人了解得多得多。
混杂着无数好奇、震撼和怀疑的心情在少女心中不断发酵,而陆为民在那几个人面前口若悬河,不断配合着手势表情也给少女心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而此刻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让少女竟有一种如同在欣赏一具来自希腊或者古罗马时代的英雄雕像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