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群先生们解散之后,司徒便带着我们重返村落。
他按照老爷子的指示,用桃木枝点上了篝火,并且不断向火中抛洒朱砂,之后才将那些瓜茧一一搬进去火化。
等到最后一个瓜茧被烧成灰烬,老爷子这才说自己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司徒倒也懂事,似乎是知道老爷子有话要跟我说,便给我们找了一间空着的老屋,说是让我们好好歇歇,晚点再上山搜人。
在屋子里,只有我跟老爷子两个人。
“爷,我觉得现在的局势于你于我都不利啊。”
既然没有外人在场,我谈起这个话题来,自然就没有顾忌。
“怎么说?”老爷子叼着烟问我。
“一次性得罪这么多先生,并且还是在帮助官家的情况下得罪他们”我满脸担忧的看着老爷子:“虽然那些先生不算自己人,可是在外人看来,你这就是为了官家抛弃自己人不顾啊!”
老爷子嗯了一声,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只想听我说。
“照着这情况下去,咱们肯定会被行里人排挤,甚至是被群起而攻之。”
我紧咬着牙,见老爷子还是一脸的淡定,忍不住着急了起来。
“爷!洪定海那龟儿子最后的话没安好心啊!难道你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了。”老爷子点头:“你说该怎么办?”
“我只想到两条路。”我一咬牙:“要么,让这事过去,借着这机会立威,我觉得那帮牲口也不敢上门来找麻烦,要么,服软,事后再想补救措施,但要是这么做的话”
老爷子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等着我后面的话。
“要是这么做,沈家可能就没了。”
“怎么说?”老爷子又一次问我。
“沈家能延续到今天,一是因为你底子硬有实力,二则是因为你的名声。”我皱着眉,跟老爷子分析着:“沈家的活阎王不好惹,得罪了就是一个死,想对付你,就得像是对付疯狗一样,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后患无穷!”
“您活了这么些年,肯定有人壮着胆来对付过你,但无一例外,肯定都让你收拾了,可以说是成为了你的垫脚石”
“这年头谁都在为自己想,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谁也不敢当出头鸟,所以沈家才能安稳延续至今。”
听到这里,老爷子也笑了起来,满脸的欣慰。
“可以啊,你小子想得挺深啊。”
“爷,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叹了口气:“如果咱们老是这么办事,迟早会被那帮先生吃掉,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群野狗。”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老爷子问我。
我摇摇头,直说麻老三那事就够了,这次实在是不应该。
“算是我给你的嘱咐吧,幺儿,你记住”老爷子说着,指了指天花板:“跟人斗,有胜算,跟天斗,也有胜算,但要是跟国家斗呢?”
我一愣神,没说话。
“我是经历过那场革命的先生,我很清楚,那种对牛鬼蛇神毫无畏惧的世道,究竟有多么的可怕”老爷子苦笑不止:“这事处理不好,双方的矛盾还会继续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我不来处理这事,迟早也会有别的老先生出头,可要是这样,官家看我的眼神,恐怕就没那么友好了。”
“官家的友好,同行的友好,你看重前者?”我有些诧异。
“如果沈家只有我,我会看重后者。”老爷子笑得很是坦然:“但要是加上你的话,前者对咱们的作用最大。”
“你想借助官方的能量给我铺路?”我摇摇头:“这不合适,说出去不好听。”
“管用就行。”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说道:“江湖就是江湖,不论你的靠山是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底子。”
“您说。”我点头。
“我老了,还能活多少年,这个我想都不敢想。”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疲惫与不舍:“在我走了之后,如果你羽翼未满,你会摔得很惨。”
“你别瞎说啊!你的命还长着呢!”
“长不长,你说了不算,老天爷说的才算。”老爷子笑道:“相信我,在你羽翼未满的时候,官方的力量,能帮上你许多忙。”
老爷子抽着烟,似闲聊一般,跟我说着。
现在的江湖人心叵测,靠着做善事,靠着人"qgren"脉,这些都可以服众,但要是对付那些给脸不要脸的先生呢?
他们不服这些,只服一个字。
死。
老爷子说得很明白,跟他斗到最后,不外乎一个死字。
就因为如此,那帮先生才不敢跟老爷子玩真的。
洪定海的挑拨,对我们来说也有好的一面,立威立腕儿,就需要这些垫脚石。
“他们可以不服我做的事,不服我的态度,不服我给官家办事,但他们必须得服我。”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眼神也无奈了起来:“要我说啊,这些年来,所有的先生都在装,包括我在内,都在往狠了装,出手不狠就没人怕你”
“你这些都是装出来的?”我问了句。
“起初是,后来就不是了。”老爷子耸了耸肩:“面具戴得太久,总有摘不下来的时候。”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老爷子抽着烟,默默想了一会,这才跟我说:“明着告诉你,我在外面的仇家少说有几百号,其中有不少都是狠角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恐怕我头七都没过,你就得来陪我”
“我日”
虽说我不爱骂脏话,但在这时候,确实是忍不住了。
几百号仇家??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在我死之前,你最差都要到你父亲的程度,如果没到,你肯定斗不过那帮子人。”老爷子很直接的说道:“有压力就有动力,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这还叫苦心啊?”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嘿,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仇家越多,你活得越长,越说明你有实力啊!”老爷子笑得非常阴险:“走到我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稍微态度软一点,那就是毁家灭门的大事,希望有一天你能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狠?”我问。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希望你跟我一样,记住沈家的祖训,骨头给老子硬起来,哪怕咱们的仇家再多,那也不能怂!”老爷子冷笑道:“那帮子心存邪念的先生,该教育就得教育,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出面,谁能管得住他们?”
说着,老爷子掐灭烟头,眼神中满是无奈。
“如今我们这一行已经够烂了,要是再被他们腐坏一部分,那就真的完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爷,其实官家不来找你,你也一样会来插手吧?”
“你咋知道?”老爷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能活精血生发肤,能在短时间内返老还童,哪怕有那么一些后遗症,这也足以引动许多先生的心了。”我笑道:“人无法抗拒的有很多,自然衰老就是其中之一,所以”
“所以姓陈的让老子诈了十万!”老爷子大笑了起来:“这东西害不死行里人,但能害死许多普通人,我不管不行啊!”
这时候,气氛也渐渐轻松了起来,起码我认为是这样。
“那个瘦干巴老头儿是谁?”我好奇的问道。
先前跟老爷子谈判的“瘦骷髅”,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先生,起码他的身份跟实力,与老爷子相差不远。
如果不是这样,他肯定不敢跟老爷子谈判,其他那些先生就是例子。
“那老东西姓孙,是贵州那片的蛊师,全名孙化禅。”老爷子说起那人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他跟我算是同一代的先生,实力不弱,只比我差了几分,二十年前,他跟我斗过一次,我险胜他半招”
“孙化禅?”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些先生为啥叫他老仙翁呢?”
“他最厉害的蛊,就是他炼的金蚕蛊,所以他外号又叫孙化蚕。”老爷子冷笑道:“在年轻一辈的后生里,有不少人都管他叫化蚕仙翁,听起来跟他娘的西游记似的!”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兆的让人推开了,司徒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沈老爷!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
“常龙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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