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我错了我道歉。
酒店房间。
楼音特别安静，像个被点了穴道的人缩在他怀里。
傅明庭搂着她也是辗转难眠，林桑对他的恳求，和怀里这个马上面临死别的爱人，他不知道该帮谁该选择谁。
“音儿。”
“嗯？”
他沉默了会儿，低头吻上她湿濡的眉眼，“千万别恨九哥好吗。”
“不恨，永远都不恨。”
“我没了你会死的，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永远不离开。”
他再次轻叹一声，用尽力气把她抱着。我答应你，以后余生来偿还，所以别恨我，请一如既往的爱我。
＊＊＊
今日的天忽然放晴了。
日头很暖，天空很蓝，空气依旧很凉还夹了久违的青草味。
楼音挂在车窗上，枕着手臂眯眼再看天空，好像所有的晦暗都过去，往后的生命就如这天空，会晴空万里。
她要去见林桑一面，说是嘲讽，看笑话，兴师问罪亦或开诚布公的交谈都可以，反正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林桑一面。
至少，她期待着有个解释。
楼音刚开门进屋云姐就迎出来，见是楼音有些失望。
“音音回来了。”
她嗯了声脱下外套，环视一圈，“我妈呢。”
云姐拽紧手指，支支吾吾，“夫人，一大早就去了公墓，说是要见见先生。”
“去公墓见我爸爸？”
“是，是的。”
“您怎没一起去。”
“夫人不让，让司机送过去以后就让司机先回来了。”
傅明庭在后，听了这话心头一缩，或许他已经猜到林桑独自一人留在公墓做什么。
楼音又套上外套，回头撞着傅明庭，看他一眼笑道。
“九哥怎么出神了。”
他没说话，牵着她的手暗暗用力，“我陪你去。”
她偏着头，把傅明庭看了好一会儿点头。
楼白喜欢安静，公墓比较远接近近郊了，而且那个公墓位置也不多，也算有同伴但不算吵闹。
公墓的看守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远远能听到那个小收音机里放出来的歌曲，一个男生用纯粹干净的嗓音在唱着歌。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楼音怔了下，回头看了眼那窗口里闭眼小憩的老大爷。
这是一首送别的歌，以前常听楼白在她耳边哼唱，起初还挺喜欢，后来林桑告诉她这是唱别离的她就不怎么喜欢了。
可是，因为太过熟悉，她还是在心里哼出后半句。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等她有些随歌声走神而回头时，傅明庭忽然停下。
她忽然就撞在他宽厚的背上，站稳时揉了揉鼻尖，“九哥你怎么停了。”
前方十米左右就是楼白的公墓，林桑从轮椅下来，抱着墓碑贴着冰冷的石碑，安详而幸福。
傅明庭猛的转身，捂着楼音的眼，他没发现自己的音都在发颤。
“别看。”
那个旧收音机的声音忽然增大，歌曲还在回荡。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她心头一种恍若意识到什么，耳边的风忽然肆虐了起来，卷着她压在围巾里的长发，直接卷出来四处飘散。
“九哥。”
“我，我在。”
她声音很轻，带着空灵和干净，“你松开我，我要看。”
“音儿，别……”
“相信我，明庭。”
这五个在砸在他心头，他一向温暖的手掌此刻冰凉刺骨。
他的手挪开，楼音的眼在一点点迎接光明，目光远眺的她一眼就看见楼白的墓碑，也看见靠在墓碑上闭着眼安详而幸福的林桑。
“妈。”
她声音颤了下，一步一顿的踩过去。
“妈？”
她乖巧一笑，脑袋一阵阵嗡鸣，“妈，您怎么不理我。”
“妈，妈，妈……”
她的一步步变成跑动，用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跑过去，跑的急被墓碑旁的轮椅绊倒，一个踉跄身体扑下去直接压林桑身上。
“妈，妈，您看看我，是我啊，音音啊，您看我一眼，嗯？看我一眼，就一眼。”
傅明庭追过来，弯曲了背脊想去扶，可到了一半忽然停下重新站直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楼音回身打掉，揪着他衣袖很慌乱着急，“你，你，你别打电话，我，我妈她没事，她没事，她只是睡着了因为太累睡着了。别打，我求求你别报警，我妈她没事。”
傅明庭没说话，捡起地上的手机。
他无动于衷，楼音放弃了又扑向身体已经冰凉的林桑。
“妈，是我音音啊，你怎么都不看看我也不跟我说话，你，你这样爸爸看见了会生气的。妈，我错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我错了，您要做什么我都答应，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你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叶暖也可以回楼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都给你们，我只求你看我一眼。”
她拉扯着脸上勉强用力保持着笑容，她很慌，耳朵里那阵嗡鸣声，成了小时候楼百和林桑陪着她，一起默契哼唱的那首离别。
“我，我……”
她站起来，无措的转了圈，跪在林桑面前，“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我写保证书，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妈！”
她终于绷不住，俯身在地上抓着林桑的裤腿嚎啕大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这辈子做的罪错的一件事就是阻止你。我是混账，我是畜生，我没有家教，怎么敢对您谁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我才是丑陋的，肮脏的，妈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真的错了，您再看我一眼，就一眼就一眼啊……”
傅明庭深吸一口，捻去眼尾滚烫的泪蹲下把她拉近怀里。
“嘘，嘘，嘘，音儿，我在这儿，我在在这儿。”
“九哥我的心好疼，像裂开一个大口子，好像有人拿着刀不停在剜我的血肉。”她咽了口口水，咽得急呛着就开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呕。”
她吐得很厉害，没吃早餐吐的全是口水，可她一个劲儿的吐，吐到整个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红色。她还因为过度的呕吐整个瘦小的脸脸颊深陷，露出清瘦的骨架。
傅明庭看得眸色一怔，重新把她抱在怀里，“音儿音儿，别这样你吓到我了音儿！”
她抠紧了傅明庭的外套，两只手背的青筋突显，她还是在吐，吐到什么都没有跟被捞空的心脏一样，然后呼吸开始急促，脑袋晕眩，身体发酸，远处的天空一明一暗。
她知道错了，可这个残忍的世界却用真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楼音晕倒在墓碑前，傅明庭看着她，在看旁边的墓碑，青白墓碑上楼白那身军装照英气十足。
他眼睛酸涩发胀，喉咙一个哽咽搂紧了楼音。
“队长，我，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傅明庭带着楼音回楼家，公墓那边的事由青川在照看。现场有遗书，今天来公墓只有林桑一个人，带着一瓶安眠药全部吞下以这种方式诀别这个世界。
林桑被认定为自杀，遗体由警方带回。
楼音晕过去却没做梦，没梦到楼白也没梦到林桑，她只是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深渊哭道撕心裂肺的乞求原谅。
消息很快传回四九城，傅老听了这个差点心脏病发，连忙带着老太太赶来。
楼音下午三点多醒来。
“九哥。”两个字，听到声音里的支离破碎。
“醒了？”
他俯身，温暖的手捧着这几日就瘦了一大圈的脸，很克制的一吻落在额头，“音儿，你吓到我了。”
她眼角开始趟泪，抓紧他的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安置在殡仪馆，青川在准备葬礼的事。”
“她，她……”
她咽了口口水，“是，是自杀吗。”
良久，他才点头，“嗯。”
“是不是我的关系，因为我让她失望，所以她才选这种决绝的方式来报复我。”
“不是不是这样，你别胡思乱想。”
“我能去吗。”
“我带你去。”
青川选了东庆最好的殡仪馆，偌大的空间环境清幽，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是殡仪馆。殡仪馆被傅明庭包下来，这几日只办林桑这一场葬礼。
现在正在紧张布置，一车车的新鲜白菊往殡仪馆搬。
楼音下车往前几步看了下四周，傅明庭跟上来揽着她，“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来过。”
楼白五年前办葬礼就是在这儿，只不过那时傅明庭没得及赶来，是下葬的时候才勉强赶来。
殡仪馆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完毕，也不知消息怎么就传出去了，已经有些好友赶来，三五成群穿着黑色的正装面色凝重在低低交谈。
钟鸣掐了烟过来，与傅明庭对视一眼看着楼音。
她点了点头，“钟叔叔。”
“你还记得我？”
“五年前爸爸的事，我见过您，很感谢。”
“我有个东西给你，是在现场找到的，是林桑留给你的一封信。”
信件在一个信封里已经被折叠，她默了会儿接下，“谢谢，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进去看看我妈妈。”
傅明庭陪着她到化妆室，里面入殓师正在替林桑化妆，里面灯光很足是清冷的白炽灯，她环视一圈看着入殓师，“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好的。”
入殓师先离开，傅明庭随后，关门前他看着楼音，“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嗯。”
他带上门的前一刻，看见楼音跪下，拉着林桑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