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宰相拿着秦浩所谓的草诏,只粗粗一看,便觉得心惊胆战,一时间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荣国公,是打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各位,虽然赵国公现在人在昭陵,但,国家大事,天下百姓,都等着咱们给他们做主,有些事,终究是不能拖的,总不能烧了赵国公,朝廷就不办事了不是,谁有意见,可以尽管提么。”
众人心中暗道,谁有意见?你应该说,是谁没意见吧。
要说秦浩这草诏,真的是胆子太大太大了,大到政事堂众人一时间谁也不敢同意,却又谁也不敢反对,一时间,局面竟然就僵持在这了。
首先第一条,门下省侍中,所举荐的人选居然是特么莒国公唐俭,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要说资历和能力,唐俭当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好歹他也是凌烟阁二十四臣,可您就不考虑一下他的岁数么?他可是比房玄龄还要大一岁啊!
古稀之年的老人,这完全就是个合法致仕的年纪,就算不扔去唐联储养老,唐俭这资历,封他个三师三公众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可你封他个侍中,这。。。。
这是铁了心要把侍中这职位变成养老的闲职啊,这不是在封官,这是在释放政治信号啊。
第二条,除府兵外,放松户籍限制,允许土地自由流动,允许人口自由迁徙,允许货物在国内自由贩卖,支持甚至鼓励农转工、农转商、鼓励所有会说唐话的番邦子民享有和大唐人一样的待遇,不得种族歧视,取消宵禁、允许百姓自有从商,取消长安城只能在东西两市交易的限制,取消大量不合理的商税,大宗货物交易无需向户部报备。
第三条草诏更是让人心惊不已,秦浩居然要提高天下商人地位,废除商人在吃穿用度方面的限制,尤其重点是要废除商人子女不得参加科举的限制,最重要的是,商人中凡是为朝廷做出贡献的,比如青帮中人,其子女允许宿卫。
这特么叫日常事务?这特么的叫改革!
这就是在分蛋糕啊,这是要动关陇集团的根本利益啊!
唐时科举又不像宋朝,多说也就录取二十多人,而且参加科举也需要引荐,实际上这就是一项用人的福利政策,是照顾门阀世家和关陇贵族的,起码九成以上能通过科举走向仕途的全是这些人。
而宿卫?除了番邦的王子之外,全是他们的人,这也是唐朝主流的入仕途径,人数远超过科举,甚至唐朝除了这两条路以外就没什么能入仕途的路了,这也是为啥大唐的权利始终被关陇集团把持的原因。
若外地士子甚至商人家的孩子也能科举宿卫了,关陇集团的优势又在哪呢?
这已经不仅是冲着长孙无忌来的了,这特么就是冲着整个关陇集团来的,前两条先不去管他,那第三条,这是要割肉啊!
谁反对?你特娘的应该问,谁不反对!
于是,众人一股脑的跟他吵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政事堂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秦浩也没想一步到位,尤其是第三条,直接改革选官的根本制度,怎么可能一个草诏就解决?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呗,其实国家大事和做买卖有时候真是一样一样的呢。
吵呗,拍桌子踹椅子,引经据典歪理邪说,一边骂娘一边撸胳膊挽袖子,吹胡子的瞪眼睛的,反正大家吵的贼热闹。
今天的秦浩,还是第一次火力全开的去怼人,让一向习惯了他的温良恭俭让的这些宰相极度不适应。
这时候,秦浩迁移政事堂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他吵起来底气足啊!一个人顶仨人使,四大宰相中褚遂良下课长孙无忌不在,就于志宁一个人跟他能支应两下,至于剩下的那些人,谁要是跟秦浩吵急眼了,秦浩一句百试百灵的一招鲜就要怼了过去:你是参知政事么?
然后,那人就没电了,秦浩是真敢把你扔出去啊。
神特么参知政事啊,这两年大佬死的一个接一个的,李世民又瘫痪,谁顾得上这个了?看秦浩这意思,逼急眼了他能把除了褚遂良之外的其他人全给赶出去。
这不是耍流氓么!!
最后,众人实在是没法了,只得勉为其难的先答应了第一条,也就是由唐俭出任侍中,算是默认了门下省以后养老的地位。
而剩下的两条,这些人是打定了主意,就算秦浩把他们都轰走也绝不松口了。
秦浩自然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第一条线答应了再说呗,唐俭当侍中,那不就是他以后为所欲为的意思么,时间还长着呢,以后再慢慢玩呗。
当天下班回了家,秦浩悠闲的看着几个小儿子小闺女在家里玩滑梯,贼高兴。
下人来报,长孙无忌找他。
“就说我不在,别让他进门。”
“这。。。。不让赵国公进门?”
“啊,不让,他进来干什么?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陪我的大宝贝,告诉他,我说我不在。”
门外,长孙无忌脸都绿了,手上死死地握着马鞭青筋直露,强忍着一鞭子抽这门房脸上的冲动,转头就走。
秦浩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何必还留那点体面呢?
长孙无忌越想越气,但基本的理智还是在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越乱越是容易出错,天底下所有小看他的人现在草都好几尺了,自己决不能气晕了头脑。
他知道,自己和秦浩两人水火不相容的争斗开始了,对方的意思很明显,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长孙无忌心中计算,就算秦浩一口气拿下中书和门下两省之权,势力山应该也还是稍弱自己一筹的,若圣人真有什么不测,起码在关中这片土地上,没自己的首肯他能压制的秦浩政令不出太极宫。
眼下,秦浩明显是在培养自己的班底,他是靠青帮起的家,陪着商人们玩了一辈子,大唐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所以他最大的依靠只能是商人,是贸易,是四夷,这固然没错,却势必要将整个关陇集团都推到对立面。
而自己则是关陇贵族出身,二十年吏部尚书兼尚书右仆射,根基雄厚,如此一来,自己则势必要变成关陇贵族的利益代表。
换句话说,这并不仅仅是他与秦浩的斗争,更是关陇集团与商业集团的斗争,是旧势力集团与新兴势力集团的斗争。
这一战,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