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着的职位依旧空着,传言也依旧传着。尽管李晓禾也刻意分析过,还进行过必要的打听,但却没有找到传言的出处。于是他不再自寻烦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日子早已是十一月中旬。
这天早上,李晓禾吃完早饭,刚回到屋子,手机就响了。
看到上面来电显示,李晓禾不由得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号码。在铃声响过四次后,他才迟疑着按下接听键:“薛秘书。”
“李乡长,县长要见你。”手机里是薛耀辉的声音。
“见我?什么时候?需要准备什么?”李晓禾反问着。
“现在你就往县里赶。县长只说要见你,没说准备什么东西。”对方回复着,“争取十点前赶到,到时我等着你。”
“尽量吧,我看看司机保养车做完没。”李晓禾找了一个可能延迟的理由,然后挂断手机。
乔成找我?李晓禾疑惑着,不禁又想起了两周前。上月二十六号,乔成就说找自己,中途却又临时取消,期间发生了杜英才被从县长办公室带走一事。今天怎么又找自己,又会是什么事,与上次会见未遂有没有联系?他到底要干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李晓禾才想起一事,赶忙给程剑峰打电话,让对方到乡里等着自己。
放下电话,李晓禾又分析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找出准确答案。但他知道乔成找自己绝对没好事,必须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绝不能中了对方的圈套,也要防着对方吹毛求疵抓把柄。于是他找出几份文档放在文件袋里,又把笔记本装到里面,才离开了屋子。
程剑峰已经等在车上,待李晓禾上车后,问明去向,启动了汽车。
……
一路上都在想着乔成可能提出的问题,也给出了一些应对之策。在将近十点的时候,越野车驶进县党政大院,停在政府楼下。
推门下车,李晓禾向楼里走去。
在进楼的过程中,李晓禾注意到,好多人躲在远处指指点点,应该是在议论近段传言,也可能是在编排自己什么。对于这些,李晓禾现在完全不当回事,嘴在别人身上长着,自己根本管不了,也没必要去管,只要不是当面指责自己就行。再说了,自从被无端贬到乡里后,比这严重的白眼、讽刺多了去,这算什么?
楼里的人们也差不多,虽然没扎堆议论自己,但却都早早躲开了,显然是担心与自己这个不招人待见的人打照面。这样正好,省的说话,也省的大家都尴尬。李晓禾想的挺开,走路也大大方方的,反倒是那些躲闪的人显着鬼鬼祟祟的多。
来在五楼,刚刚向东拐去,薛耀辉便迎了出来。
自从一年前故意刁难遭斥后,薛耀辉学乖了不少,甭管心里多么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见面或打电话都客气了好多。这次也不例外,径直来到李晓禾面前,薛耀辉恭敬的说:“李乡长,你请稍等,我去和县长通报一下。”
“好。”李晓禾回应了一声。
薛耀辉立即快步走去,进了县长办公室。
很快,就在李晓禾来到门口时,薛耀辉正好从屋里出来了。
“县长正等着,直接进去吧。”薛耀辉示意着。
李晓禾点点头,上前推开屋门,走了进去。瞟了眼桌后正低头写划的人,李晓禾关上屋门,走向那张办公桌。
来在桌前,对方并没有抬头,李晓禾便站在那里等着。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对方还没有抬头的意思,李晓禾直接说了话:“县长,你找我?”
严格来说,这种作法属于打扰上级,是很不礼貌的。但李晓禾明白,对方就是要故意晾着自己,无论自己是否发问,绝不会改变其对自己印象的。
估摸这小子就不会甘心被晾,果然现在出了声。于是乔成也就不再装象,放下手中铅笔,抬起头来:“是我找你,想跟你谈谈。”
“好的,你说吧。”李晓禾回应着。
乔成道:“你去双胜乡这么长时间,但却一次也没来汇报工作,今天就全面汇报一下吧。”
答了声“好”,李晓禾汇报起来:“从到双胜乡担任乡长,到今天已经是一年我了。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在上级领导支持下,在同事们密切配合下,双胜乡政府主要做了十件重要事情,我总结为‘一追二引三创四拓’。一追就是追回被骗款项。由于前任乡政府领导私心作祟,不负责任的引进项目,又未尽到应尽监管之责,致使何家营、向阳两村三百多户人家被骗,被骗金额达到三百多万元,共涉及一千多口人。在我到任后,和全乡同志们共同努力,终于分两次,在今年八月份为村民追回了全部被款款项,还为村民争取到了相当于三倍银行利息的补偿金。二引就是引进两大项……”
听着对方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乔成也不禁暗自感叹:这家伙确实做了不少工作,总结整理能力也过硬,比杜英才可强多了。只是可惜和自己不是一路,而且这种能力强的家伙,破坏力也要大的多。
收拢心思,仔细听着。只到对方停下话头,乔成说道:“这一年间,双胜乡工作可圈可点,说明同志们努力了,你这个乡长履职也还不错,看来让你到基层去锻炼的方案是成功的。继续保持这种势头,勇于开拓,勇于创新,坚持下去,全乡工作一定会有很大改观。再坚持个一、两年,把乡里工作搞的更上层楼,到时你再回到县里,起步也能更高一些。”
什么意思?这话不应该出自乔成之口吧,倒像是一个关心有加的老领导。他怎么会这么说,他有这么好心?他能给自己这种机会?暗问多句后,李晓禾锁定了对方说话重点——“再坚持个一、两年”。
见对方没有接话,乔成追问着:“小李,你觉得呢?”
“我没想这么多,就是想着把工作做好,无愧于党,无愧于百姓,也无愧于自己的工作。”李晓禾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乔成连声喊“好”:“好,好,时时想着工作,这正是对我们党员干部的基本要求,也是普遍应该做到的。但在具体操作时,好多人却往往很难真正做到,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远了不说,就拿杜英才、贾香兰为例。如果他们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适当再少一点私心,也许未必会走到这一步。人心不足呀,总是好高骛远,如果想着不该自己的东西,那还能不摔跟头?”
李晓禾没有接话茬,而是问道:“县长还有什么事?”
“哎呀,人要有自知自明,要识时务,不该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想。要相信瓜熟蒂落,只要把工作做到了,到时自会得到想要的收获。”乔成话中有话。
此时,李晓禾已经听出些门道了。但他依旧没有表态,而是继续追问:“县长还有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停了停,乔成打了个“呵呵”:“小李呀,好好工作,不要过多分心。我觉得你现在要安心于双胜乡的岗位,要安心于当下的工作,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不容易,其它的岗位暂时先不要想了。你当下最重要的是继续沉淀,继续做出成绩,如果你能在三年内把双胜乡做成全县样板的话,让你升半格的想法也就能实施了。”
“升半格?”李晓禾反问。
“是呀,正科基础上升半格。”乔成面带笑意,“前提是做成样板,是三年内。当然了,即使不做成样板的话,只要后两年成绩不输于第一年的话,至少也能让你掌控县里一个好单位。到时你要是还想回政府办,也照样能安排。怎么样?安心工作吧,不要再想不切实际的了。”
李晓禾略一沉吟,说道:“刚才我已经声明,我就是想着要把工作做好,本身就一直在安心工作着。至于你提到的‘不切实际’,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也根本就无所适从。”
“小李呀,人无信不立,守诺很重要。尤其年轻人,更不要说一套做一套,而是要心口如一。”乔成故意加重了某些词句的语气。
“县长,我就是一个心口如一的人,没有说一套做一套。”李晓禾回答的很干脆。
乔成的脸色阴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当下,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不属于你,你的岗位就应该在双胜乡。”
“县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本身我就没想什么政府办主任,我想的就是把工作做好。”李晓禾说的不卑不亢。
“李晓禾同志,做人要言行一致,要有自知之明,识时务者为俊杰。”乔成语气已经带着警告意味。
“是呀,人要有自知之明,反正我自认一直是这样的。”说到这里,李晓禾追问着,“县长还有新内容吗?”
乔成眼神缓缓收缩,又快速放大,脸上透着森森冷意。
“县长没有了吗?那我不打扰了。”说完,李晓禾大步走去。
来在楼道,回头望着身后屋门,李晓禾缓缓摇头,心中暗道:你也信传言?你又怕什么呢?
“人要有自知之明。”一个声音透过屋门,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