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主的话,皇子们都回来了,不过太后没准他们入宫探望,也就这几日的事。”小朱子拎着声儿回禀,抱着拂尘挨在赵淑边上,蹭些冰气,凉快些。
也不知是怎的了,京城格外的热,好些地方已经入秋,加衣裳了,京城还跟三伏天似得,都说今年天气异常,有大事发生,他觉着极对。
赵淑想了想,托着腮望天,窗外的那几株秋海棠竟然开了,是不是有点早?
“哎,想好了没啊。”孙云等了许久,发现她看秋海棠看得入迷,“那边没人。”
赵淑斜了她一眼,道:“皇子们也是很闲,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大皇子最近频繁的结交朝臣,不过朝臣们都拎得清,没谁搭理他,其他皇子也就那样。”这一代皇子也是倒霉,遇到明德帝手段还算强硬,不给实权不封王,想结交个朝臣,人家都不搭理。
对皇子们好,封王给地,他们不知足,还想做皇帝,不对他们好,什么都不给,只养着,让他们念书,他们又显得百无一用。
有利有弊,果真家天下最是难办。
“怎么能没事呢,给他们找点事做,给谢大人传口信,请他上奏彻查贤王一案,滞在朝中那么久,该查一查了,皇子们有事做,就不闲了。”
赵淑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很淡然的,那种秋困的感觉特别明显,仿佛几百年没睡好般。
后来小朱子得知谢大人竟然找卫元帅要好处时,回忆起她此时的神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郡主这是生气了。
其实赵淑做此决定之前,并不知谢运找卫廷司要好处的事,她只不过觉得谢运此人为人通透,谢锦瑟之所以嫁不成卫廷司,是他暗中做了手脚罢了,而赵弼活动频繁,卫廷司还没回来,太子不在京城,她还不能给赵弼致命一击,想要遏制住他,谢运是最好的人选。
说起谢运找卫廷司要的好处,其实也不算什么,他就是算准了将来天下安定后,卫廷司在朝中地位会超然,若不小心娶了太子最亲近的堂妹,是谁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潜意识里觉得将来这小子会腾飞,飞到天上去,而霍白川革新变法,限制了世家的势力,谢家会大不如前,他得找个能帮衬谢家的人联姻。
故此,卫廷司收到他的信时,笑了起来,提趣÷阁回了一封,谢运收到信的时候,手都气抖了,不过也很庆幸,幸亏他神机妙算,知道不能让谢锦瑟嫁过去,不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又得大出血了。
恰此时,小朱子派人过去求见,他听了赵淑的意思,心那个恨哪,现在皇子们都在寻找出路,忙得不亦乐乎,他虽不搭理,却也不招惹,皇子们没实权,将来也能落个富贵,不会没好下场,现在他去招惹这些皇子们,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劳心劳力,还没好处拿。
不过,再一看卫廷司的来信,他认命了,哎,还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翌日早朝,太后在珠帘之后,张楚高声道:“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谢运抱着玉笏站了出来。
太后有些诧异,近来事情进展得都极为顺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战事上,按理说谢运不会有什么事才对,不过他既站出来了,她也便听听,“奏来。”
谢运瞄了一眼同样一脸诧异的秋樘始和颜时忍,这三人一般有事要奏的时候,都会事先商量一番,但此事三人没商量过。
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禀太后,数日前护国寺一案,尚未理清,臣请奏彻查。”
贤王已死,借兵给他的是藩王,这是毋庸置疑的,大部分朝臣并不觉得此事还应该有后续,扫平了藩王,不就结案了吗?
不过,毕竟是当朝唯一一个正一品手握实权的重臣,大部分心里想着,谢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理在何处。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过了片刻,太后也不知是打什么主意,但众臣感觉她懂了谢运的用意,“既如此,此事谢卿去办吧。”
朝上又讨论了一番战事和变法革新的事,便退朝了。
下朝后,秋樘始与颜时忍围了上来,“谢大人,您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哎,得罪人了。”谢运也不藏着掖着,苦着一张脸说出来。
秋樘始与颜时忍对视一眼,还是不明白,“不知谢大人得罪了谁?”
“还有谁,还不是太后那宝贝疙瘩。”谢运连形象都不顾了,捶胸顿足的装可怜。
“君郡主?谢老,说来听听,你是如何得罪她的。”秋樘始一想就想到了赵淑,本能的排除掉永王,永王此人在他眼里是个老实人,根本不是威胁,唯有赵淑,这女子是个棘手的。
颜时忍也很好奇,两人一左一右的架住谢运,不让他溜走。
谢运看了两人一眼,一咬牙,“一品居再说。”
三人一合计,就去了一品居,要了间雅间,上壶茶,开始细说,只听谢运道:“数日前皇上赐婚,将我一孙女嫁于卫廷司做妾,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这孙女以前和太后那宝贝疙瘩有过节。”
“什么过节?”秋樘始紧接着问。
谢运顿了顿,一脸嫌弃,还有没有朝廷重臣的模样了?如此的八卦多舌。
“不过是女儿家的事,不值一提,先说昨日,我收到君郡主的话,说是要给皇子们找点事做,所以就将贤王的事翻了出来,给皇子们找事做,不就是给四皇子找事做吗?四皇子一回京就闹出那么大的事,君郡主要给他教训呢。”
说到此处,他特意提了一句,“不知你们得消息了没有,原定卫家一女选做太子妃,没想到却死了,你们都看好自己家的女儿,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颜时忍与秋樘始对视一眼,纷纷表示此事虽被卫钟氏秘密处理了,但他们还是有自己的渠道,消息都很灵通。
“谢大人,你家可还有公子,咱们做个亲家。”颜时忍道,回京后,他就寻思着将颜如玉嫁出去,只是一直没合适的人选。
问出口,谢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可清楚颜时忍那宝贝疙瘩,是个难伺候的主,真进了他谢家,谢家不得鸡飞狗跳?再说了,看颜如玉对霍白川那崇拜之情,他儿子可承受不了。
颜时忍立刻就不高兴了,“放眼京城,还有比我女儿更好的闺秀?”
“哎,这话,我就不高兴了,小女不才,却也端庄贤惠,得体大方。”秋樘始立刻不乐意,几人开始比起女儿来。
说着说着,又谈到赵弼娶妃的问题,“太后派人去杨家走了一趟,你们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杨大人现在恨死四皇子了呗,啧啧,也不知四皇子得罪了谁。”颜时忍道。
秋樘始却摇摇头,“你们都觉得此事是四皇子得罪了人,被人设计?”
“有点这么个意思,不然他会如此蠢钝?”颜时忍表示怀疑,以赵弼的智商,他不可能做出如此被动的事来。
谢运与秋樘始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彼此点头,秋樘始又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聪明的人若想要背水一战,反其道而行之,或许可有奇效。”
“你的意思是说,此事完完全全是四皇子自己弄出来的?他图什么?”颜时忍并不以为将自己置身在风口浪尖是这个时期聪明的做法。
秋樘始摇摇头,“颜老你糊涂了,我们来做个假设,四皇子是皇贵妃的儿子,而皇上中意皇贵妃,就会偏袒四皇子,以前也看得出来,皇上似乎有意让太子做四皇子的炼金石,当初太子出京,九死一生,大多是四皇子在背后搞鬼,他先与端王、杨仲、卫家等有默契,再与景王等有来往。”
“没有证据,不能断言。”颜时忍感情上相信,但理智却不相信。
秋樘始轻笑,“无需证据,我们只是说说。”
谢运沉凝片刻,道:“当年的事,老夫也略知一二,杨家是有涉略的,端王与四皇子确实暗中有来往,而景王,哼,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好,言归正传,四皇子若真是皇贵妃的儿子,对他有利,也有弊,有利是皇上念着皇贵妃的情分,对他多看重几分,但现在皇贵妃自身难保,又让皇上饱受非议,这利就小于弊了,所以他势必要寻找出路,顾家无人才可用,那么只能从姻亲入手,以前他娶了孙家女,眼看着就要得到整个孙家倾力相助,却不曾想孙家出了个孙云。”
“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他将手伸向了卫家,因为卫才韬失踪了,但有人不希望他祸害卫家。”
秋樘始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分析,谢运与颜时忍听了,均点头赞同。
然,颜时忍突然看向谢运,“所以,这个不想让四皇子祸害卫家的人是你得罪的人?所以,你这是要保住卫家?”
“卫元帅若得了卫家相助,将来势必如虎添翼,卫家势力将如日中天,你我均是比不了的。”颜时忍道,倒不是嫉妒,他的根基在江南,没必要和京城的比。
“哎,可不是,算了,老夫要去想办法自救去了,老伙计们,看好自家女儿,卫家女不成,他还会打其他家族的女儿的。”谢运给出最后忠告,离开了一品居。
他出一品居后,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拐过人烟稀少的小巷,一路去了孙家。
他知道赵淑回京了,不然卫廷司的信也不会让他亲自去问赵淑,上次赵淑出京,他是知情的,若她还在卫廷司身边,卫廷司不会说那样的话。
而近来京城又没听说永王府有主子在,宫里也找不到赵淑的人影,那么只能在孙家了。
让门房递了话,不多会就被放了进去。
谢运的到来,让孙云与赵淑都提了十二分精神,这些老匹夫,可不容易对付,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平日里看着老态龙钟的,你若觉得他们老眼昏花,那么你就错了,这些人可精着呢。
赵淑没有去见谢运,孙云去了,一见到孙云,谢运就问:“君郡主呢?老夫是专程来见她的。”
躲在屏风后的赵淑听罢,眼睛一动,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谢大人找我何事?”
“卫帅的信,你看看。”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信递给赵淑。
赵淑接过信,看清上面的内容,冷飕飕的瞟向谢运,“谢大人,就这样就想结成一门婚事?”
此时,孙云已吩咐人上茶,三人分别落座,听了赵淑的话,孙云从她手里拿过信看起来,看罢不厚道的笑了,“谢大人,人还没成亲呢,您就想做人姻亲,不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的?卫帅年纪也不小了,郡主也长成了,成亲是早晚的事,再说了,与我谢家结亲,不比与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家结亲强?更何况我能允诺,谁娶卫帅与郡主的女儿,谁是便是谢家未来的家主,若是谢家女嫁于卫家,嫁妆不用担心,如此诚意,也就老夫能拿得出来,结两姓之好,有何不合适?”
孙云乐了,“只听说过指腹为婚,没听说过还没成亲就开始打人孩子注意的。”
谢运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起初向卫廷司要的好处就是结亲,就想谢家和卫廷司的后人结亲,将来他死后,谢家能有人帮衬着点,不至于就此败落,他已不指望自己儿子能光宗耀祖了。
其实,站在家主的角度去看,也理解他,一生为家族操心,临老了还不放心。
“郡主?”赵淑一直没说话,他有些急,掏出一块玉佩塞到赵淑手里,“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老夫也不逼你,这样,这是信物,多的老夫也不说,老夫保证,谢家子,绝对配得上你的儿女。”
说完,他像是怕赵淑后悔,麻溜的跑了,不厚道的孙云看着他的背影,笑得东倒西歪。
“阿君,你都还没成亲,谢大人就想和你做亲家了,看来你得加把劲了。”
赵淑白了她一眼,将玉佩收起来,别的不说,就冲谢运这份承诺,她就不会拒绝,谢运与杨仲之辈可不一样,他是个品行良好的老头,看事通透,值得结交。
更何况收了玉佩,又不是非要结亲,有个不错的备胎,为何不要?
“咱们继续说白茶花,这篇揭过。”赵淑抿了口茶,没有再继续结亲这个话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