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家兄弟,林清长舒口气,转回屋换下衣服。???中?文网.ww. ?
月梅解下紧紧束在胸前的白布,林清揉了揉略有些疼痛的柔软,低声嘀咕:“会不会勒得不长了。”
月梅没听清,“啊”了声。
林清忙道:“我是说,累死人了。”
月梅抿嘴笑着为她着上嫩黄的孺裙,道:“这张家公子真是个急性子,去人家中拜访,连个拜帖都不下,径自冲了过来。”
林清看她一眼道:“他姐姐是皇后,走到哪里自然倒履相迎,哪里需要拜帖这种东西。”
月梅惊讶道:“两位公子看着平和可亲,没想到家世如此惊人。”
林清不可置否笑了下,移步到铜镜前松松的挽了髻,去榻上看书。
月梅理好衣袍悄悄出去。
屋外阳光灼灼,几许微风顺着窗棂溜了进来,顽皮的拂过薄薄的幔纱,吹动桌几花瓶里的垂丝海棠。
淡淡的香气随风浮动,渐渐的林清头有些沉,不由放下书卷,靠着大迎枕小憩,却不想这一睡便到了傍晚时分。
太阳西斜,红霞满天,林清睁眼时,玉儿已经回府。
林清起身洗漱,她便跑了进来。
“小姐,我回来了。”
林清放下手里的湿帕子,转头道:“铺子拾掇的如何?”
玉儿眉眼处闪着光亮,“已经收拾妥当,坏掉的绣架,桌几我都重新置办了。”
林清理了理松散的髻道:“这么说,明日就能重新开张了?”
玉儿笑道:“正是呢。”
林清看着玉儿红润似晚霞的小脸,道:“只你一个人在铺子我实在不放心,明日你再带个丫头同去。”
玉儿乐得多个帮手,笑着应了。
月梅备好饭食,过来请林清。中■文★●■网.ww. ?
玉儿扶着她去了一旁的侧间。
月梅看了眼玉儿随即低下头,默默跟在后面。
用罢饭,林清起了兴致,找了本棋局残谱,专心打起了棋谱。
玉儿坐在一旁挑灯绣着嫁衣。
林清瞥见,便道:“先放一放吧,这些不急。”
玉儿凑到灯前重又穿了根细若丝的绣线,道:“怎么不急,等老爷回来了,小姐该要出嫁了,这些东西得早些准备好。”
林清唇角微挑,着看她重又低头拉扯绣线,心头温暖柔软。
月梅打从傍晚便悄无声息,直到林清催着玉儿早些休息时,她才道:“玉儿姐姐还是早些歇着吧,小姐这里有我。”
玉儿笑着放下绣活,出去休息。
室内变得寂静,月梅不声不响候在一旁,林清打谱打累了,停下歇息时,看她静静立在一角,便道:“怎么了?你这表情怎么这么怪?看到玉儿现在这样,你心里不是滋味了?”
月梅一惊,忙跪地道:“小姐,我没有。”
林清淡淡笑了下,“是吗?那你一脸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月梅有些结巴,“没……没什么。”
林清斜眸睨着她,“没什么?没什么你脸上挂着霜带着雪?”说到这儿,她转过身定定看着月梅,“说说,你看到同是丫环的玉儿成为掌柜,掌管一个店铺,心里怎么想的?”
月梅停了会儿,低下头,闭上眼,一横心道:“不服气……也……有些羡慕。”
林清低头俯视着跪倒在地的月梅,笑了下,“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会嫉妒、羡慕,也会不服气,看到跟自己地位相当的人高升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情绪。”林清顿了下,声音陡的严厉起来,“可这不代表你就要放任它,并且肆意酵坐大。”
月梅一惊,后背沁出冷汗,重重叩头,道:“奴婢糊涂,奴婢不该有此想法。”
林清低低叹了口气,“起来吧,你年纪小,心性还不稳。▼中▼??文网.ww. ▲又因为贴身服侍我,平日里下人便多是奉承,你的心也就变得大了。”
月梅重又叩了个头,方起身道:“小姐,奴婢真的知错。奴婢以后定将严谨克己,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林清看她额前一片通红,道:“我也有错,我性子和缓,不爱管事,这才纵得你们失了分寸。”
听到这话,月梅低下头,脸红的几欲滴血,“小姐,您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林清摆了下手,“行了,你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月梅屈膝道:“小姐早点休息。”
林清点点头,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残谱。
月梅静默半晌,退了出去。
天空黑蓝一片,半弯月亮挂在上面,皓白的光芒笼罩着院落,好似洁白的轻纱舞动其中。
月梅慢慢的绕着假山转圈,心里一遍一遍过着刚才林清的话。
夜色在这兜兜转转间不觉深了,月梅压下纷杂的思绪,转去两人同住的耳房。
推开门,月梅看到玉儿在绣枕套,便道:“小姐不是让你早些睡吗?”
玉儿抬头看她,笑了下,“我想着还是赶一赶,多挤些时间,早点把它们弄好。”
月梅盯着她满是血丝的眼睛,心里的不服气不知怎的平复了下去,想了想便道:“玉儿姐姐,我跟你陪个不是。”
玉儿不明情况,奇怪的问:“怎么了?”
月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昨天小姐把铺子交给你,我心里一时想不开,有些嫉妒你。”
玉儿笑了下,问她,“那现在呢?”
月梅揉着袖子,小声道:“现在不了。”
玉儿放下手中活计,拉她坐下,道:“为什么不了?”
月梅靠着玉儿坐下,低声道:“你一心想着小姐,小姐自然信你胜过旁人。”
玉儿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小姐也同样信任你,否则哪会将衣服饰都交给你来收着了。”
月梅想想也对,一时间更是悔恨交加,恨不能抽自己两下。
玉儿见她满脸懊恼,轻拍她道:“好了,小姐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她不会在意这些,事情过去就算了。”
月梅低头闷闷应了声,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借着铺被褥,赶忙背过身,不让玉儿看到那如珠串般滑落的水滴。
﹏﹏﹏﹏
翌日,林清继续打着棋谱。
月梅围在旁边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打扇,弄得林清很不自在,只得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月梅小声答:“没怎么,我想让小姐舒服些。”
林清抬手将扇面压下,温和的道:“不必这样,像平常那样就很好。”
月梅看着林清水润柔和,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眸,喏喏放下扇子,退到一旁。
傍晚,玉儿带着别样情绪回到府里。
一进门,林清便道:“今天怎么样?”
玉儿凑过来道:“挺好的,”顿了下,又道:“今天韩掌柜来了。”
“他怎么去铺子了?”林清放下手边花瓶,抬头看着玉儿。
玉儿笑了下,“他不放心,说是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还教我怎么记账呢。”
林清微微笑了下,“他的伤怎么样了?”
玉儿皱眉撇嘴,道:“脸上都是淤青,胳膊也还吊着。”
林清道:“伤筋动骨的,怎么也要将养些时日。”
玉儿接口:“可不是,那个周昌生下手还真是狠。”
林清瞥她一眼道:“那是老爷的亲叔叔,是你能直呼姓名的?”
玉儿看林清板着脸严肃的样子,低声嘀咕道:“哪有这样的叔叔,一知道是侄子的铺子,赶忙带人去闹事。”
林清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老爷的亲戚。”
玉儿微挑眼角偷看林清,见她一副苦恼的样子,道:“好嘛,以后我不那么叫就是。”
林清放下手臂道:“不单是这件事。我是说以后……”
林清抬眸看着屋里的两个丫头道:“你们都知道老爷是锦衣卫,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每日里不知有多少记恨的眼睛盯着他,挑他的刺,找他的茬,而我日后到了周府,周围的眼睛也定少不了。你们又是我的贴身丫头,平日与我形影不离,你们的言行自然也会有人看着。”说道这儿,林清语气重了许多,“我希望你们以后谨言慎行,做事前多想一想,不要疏忽大意,让人找到纰漏。”
玉儿月梅皆屈膝道是。
林清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退下。
两人走后,屋内静了下来。
林清看着桌几上含苞待放的玉兰,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心里止不住的烦扰忧心。
周宏离开已近半月,照日子算来,现在想是已到江西。只是不知那宁王府守卫如何,是否能够得手,又是否能够顺利逃脱。
心中愁思满溢,一颗心飘飘荡荡无处可寄。
夜晚,林清无心安睡,打了其他人,独自流连在院内的假山花丛间,莹白的月光照在院子,一道黑黑的影子孤单的穿过花墙,映在冰冷的石阶上。
夜色渐深,淡淡的香气也愈浓郁。
香气缥缈怡人,林清心下好奇,低头来回寻找香气的来处。
越过开的灿烂的玉兰花,粉白的紫薇,一丛小小的,紧趴在地面的几朵鹅黄花苞,映入她的眼帘,此时那小巧的花苞正迎着夜风,羞怯的绽开,几许香气随着飘了过来。
不知为何,看着这娇弱的花朵,林清想到了周宏,想到了他此时的处境。
暗夜里,他隐匿其中,等待机会绽放属于他的光芒与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