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使了个眼色,石进点点头,悄悄从一边摸了上去-
身为朝廷官员却私贩犯人,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对董策也是很有些影响,总得小心行事。
很快,石进便回来,低声道:“是他们。”
待离得近了一些,董策便能看到,这一行大约是十五六人,最前头一个打着火把,穿着厚厚的棉布衣服,腰间一个亮眼的宽牛皮铜扣大腰带的,可不正是刘三?除了他之外,张麻子,李黑等人却都在,正是刘三在棋盘街上信得过的一些青皮混混儿。
有十来个人被他们给夹在中央,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虽然这会儿已经是入冬了,但身上还是穿着轻薄的单衣。身上,四肢上,都是伤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有的已经化脓,有的则是结疤,一眼看上去,颇为的狰狞可怖。他们脑袋都蒙了黑布,看不清楚长相,但是手上脚上却都带了镣铐,想来就是那十个死囚犯人了。
董策远远的迎了上去,笑道:“刘兄果然是信人。”
刘三赶紧行了一礼,抱拳道:“大人过奖,这十个犯人,在下给您带来了。”
而后低低说了一遍,原来他昨日便把这些人悄悄运到了城外,藏身于一处大宅的地窖之中,而后今日晚间才[一^本^读^小说][]从那大宅的后门出来,步行至此。
张麻子在一边悄悄观察着刘三的神色,见素来威严的他此时却是带上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谄媚和巴结,一张脸上堆满了笑意。
“这便是石魔头的主子么?瞧着跟个文弱书生也似,怎么就能降服石魔头这等绝世凶人?”
张麻子咽了口唾沫,心里明白,自己这等人跟石魔头的主子一比,真是云端泥端。
这时候那些囚犯理当也是听到了刘三的话,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大致是知道被带出来了,却不知道是被带到哪儿来,因此都是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过带着脚铐镣铐,又用一根铁链子栓成了一串儿,再怎么挣扎也就是那样。一个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向来是嘴里被塞了的烂布条之类的。
刘三眼里闪过一抹怒色,顿感大大丢了面子。
他使了个眼色,张麻子等人顿时便恶狠狠的冲上去,用手里的木棍鞭子等武器狠狠的抽在了这些犯人的身上,把他们一个个打倒在地的,抽搐不止。
“一群贱种!”张麻子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回头却见石进向他招招手,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他是没胆子跟石进对着抗的,哪怕是现在刘三就在这里。
他磨磨唧唧的走到石进旁边儿,哈着腰陪着笑道:“石大爷,您找我?”
“瞧你这怂样儿!”
石进哼了一声,踢了他大腿一脚。
张麻子赶紧站直了,嘿然一笑,却是放下了心来。看石大爷这般态度,却是把自己当成亲近人看的了。
“这次你出了气力,总不成亏待于你。”
石进笑了笑:“来,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回身从马上载着的甲包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来。
却是一把短刀,递给张麻子:“拿着!”
张麻子还没看清什么便接了过去,拿到手里便觉得手往下一沉,这东西不大长,却是分量十足,十分压手。
待仔细打量了几眼之后,张麻子顿时便是心里一阵猛跳。
这是一把刀,一把形似短剑的刀,不长,大约只有一尺一寸左右,下面是三寸长的梨木把,把的底端挂着蓝缨。
他把刀拔出来,这刀的造型十分朴素简单,单刃厚背,刀身较窄,血槽又深又宽,刀刃锋锐,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寒光。虽然简单,却是让人感觉上面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不敢直视。这刀看来有一定年岁了,刀背处和血槽都已经是变成了黑色,也不知道是血的凝固还是什么。而刀刃已经是雪亮森冷,上面一层层的,叠压着完美的夹钢材质和汹涌的锻打流水纹路。
最突出的是,这把刀的厚度十分惊人,根部竟然厚达足足半寸还要多,即使到尖部也厚达三分,拿在手里感觉不像刀倒是像一支厚厚的,一面开锋的尖锐铁尺。
又像是小斧子一样沉稳厚重。
“好东西啊!”
张麻子垂涎欲滴,又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这,石大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太贵重了,小人可不敢拿!”他伸出手想要把刀还回来,却是又很舍不得,手里那刀攥得紧紧的。
这年头儿,一把好兵刃对于士卒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更别说是像张麻子这等需要武器,却又没有门路搞到武器的市井之人了,他们最是想要这玩意儿。有一把好刀在手,他张麻子的底气又能壮不少。
“得了,客气什么!”石进不耐烦的摆摆手:“这刀便送你了,我这里还有。这是咱们当初杀了那些南下的建奴鞑子抢来的,叫做顺刀,是建奴们常用的兵器。”
张麻子不由得咂舌,咱们都是偷土财主的,人家是抢建奴的!这差距得有多大?
他讪讪的把手收回来,讷讷道:“那,那,小的多谢石大爷!”
石进淡淡一笑,摆摆手自去了。
他送这把刀,却也是为了种下善因,只求将来结一个善果。以后少不得还要和这阳和城来往打交道,像是张麻子这等地理鬼,用处极大。之前几次他用张麻子,都是把他给打服打怕,现在却是给点儿甜头的时候了,以后也要尽心尽力的办事。
那边厢又说了几句,刘三也不敢多留,拿过董策给的银钱,转身便离开,给董策他们留了几支火把。
待他们都走了,董策让周仲打着火把,吩咐石进上前把那些人脸上蒙着的黑布都给扯下来。
那些人眼睛接触黑暗久了,乍一逢到光明,都是眯起了眼睛。
董策上下打量着他们,这些人老少都有,年纪最大的怕不得有五十多了,最小的一个也就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岁。他们目光有的凶狠,有的呆滞,嘴里都被塞了一个木楔子,木楔子的两端都拴着布条,在脑后打了结,这让他们嘴巴不由自主的便张得大大的,口水不断的滴下来,把胸前的衣服都给弄湿了。
董策在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着董策。
当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一个个心里都跟着了火也似,烧得旺旺的。这已经不是在守卫森严,铁栏挡路的大牢里面了,四面都是荒野,而眼前只有三个人而已,旁边还有马。
“若是能打杀了这几个人,或是抢了一匹马赶紧走……”
不少人的心思立刻便活泛起来。
他们本来都是在大牢里面绝望的等死,这会儿当发发现自己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顿时心里跟猫爪也似的撩着。
虽然面前这几个人看上去也不好惹,但是对于习惯于用人数和凶恶程度来判断敌人实力的他们,却是觉得这要比那些牢子们好对付的多。
他们眼神闪烁,董策大致也能猜到他们是什么盘算。
他摆了摆手:“走!”
“走!”
石进翻身上马,一拉长铁链的一端,便是要拉着他们走。
里面却忽然有一个翻身趴倒在地,浑身抽搐着。
董策皱了皱眉头:“问问他!”
周仲想要上去,石进却摆摆手,自己翻身下马,把那死囚口中的木楔子拿出来,那死囚赶紧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石进冷哼道:“为何不走,你有何事?”
那死囚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倒在地上大咧咧道:“俺不想走了,腿疼脚疼!让俺歇上一宿。”
周围那些囚犯也是纷纷发出各种声音,或是敲打着手铐脚镣,或这口中哟哟着,对这死囚进行声援。
董策目光一缩,知道他们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自己一旦表现的有所软弱或是犹豫,这帮人立刻就会蹬鼻子上脸。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死囚面前,冷冷一笑:“累了是吧?走不动了是吧?”
他弯腰,踩出了那死囚的胳膊,那死囚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声的嚎叫起来。
石进又给他嘴里塞上了木楔子。
董策伸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最长的中指,而后便是反着骨节,狠狠的往后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那一段骨节直接就给掰断了,整个手指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那死囚嘴里发不出声音来,但是从他那瞬间僵直,然后便剧烈抽搐,跟羊角风一样哆嗦的身体就能知道,他是痛到了何等样的程度。周围那些死囚的脸上也是闪现出骇然之色。
董策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又用力掰断了一个骨节,那死囚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董策却是管都不滚,如此下去,把他一根中指都给掰成了碎片这才是放手。
那囚犯已经是疼的死去活来。
董策寒声道:“现在还脚疼腿疼么?还能走么?”
那死囚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摇头,然后觉得不对劲儿,又赶紧点头。
董策瞧着其他人,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给老子听清楚,把你们弄出来,不是让你们享福儿的!从现在开始,老子骑马,你们老老实实走着,谁若是跟不上,老子就让你们精神精神!”
死囚们都低下头,心里自是不知道转着什么恶毒的念头,但经过这一番威慑,他们也知道董策不好惹,至少现在是没什么异样的心思了。
至于以后……?董策只是冷笑而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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