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回到往昔,我们是否又会走一样的路呢?
被刘海掩盖下的双眼被风吹的刺痛,明明该是春季,可令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温暖,轻羽骑在战舰背上,怀里揣着那只黑色的匣子,小心翼翼的扶平,从成为杀手开始,他就没有让武器离手的习惯,即使,他可以随时召唤出数不尽的杀人武器。
一人一驴穿梭在险峻的山路上,盘旋直上,头顶是一片浓厚的云海,在那里,才是天堂之路真正可怕的地方,“小心点,战舰,这里可不是外面的平地。”眼见着距离那片云海越来越接近,轻羽伸手拍了拍坐骑的脑袋,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久违的朋友,应该说,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将她作为了朋友。
穿过云层,轻羽看见的是错落在前方云雾中的山峰,没有规则的耸立于天地之间,而在山峰与山峰之间,应该有一条条细碎的石桥连接,问题是,那窄小的落脚点完全被云雾掩盖,随便乱走的话,可是会从数千米的高空中跌落下去,变成肉泥,没有让战舰盲目前进,轻羽纵身跳起,站在了爱驴的背上,伸手将围住下半张脸的围巾扯下,“谢花语,是我……”声音被传递的很远,可空旷的没有回应,轻羽用力睁大金色双瞳,想要在这片云雾迷离的地方,找到自己想要见的人。
忽然,战舰警惕的转过身去,连带轻羽也一起转向身后,在空中,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秀女子正漂浮在那,身上轻薄的外衣随风而动,给人一种从天而降的梦幻感,可轻羽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什么神鬼,而是活生生的人类,“十年不见了……吧?想不到,你还会回来。”女子不带喜怒的说着,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轻羽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十年零八个月,这是场漫长的旅途。”轻羽不由的笑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还会有勇气回来,你还好吗,谢花语。”“梦灵已经不在了。”回答轻羽客套似问话的,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有说道灵梦这个名字的时候,谢花语才会露出短暂的人类情绪,这是一个太久未被人提起的名字,也注定,是有些人,要铭记一生的名字。
轻羽虚伪的笑容慢慢褪去,不知何时起,他也从白烨身上学会了用笑容来进行伪装,被揭穿后的现在,声音低沉的说道:“她走的时候,痛苦吗?”“你不需要知道,她不欠你什么,同样的,你也不欠她什么,忘记掉这里的一切,好好珍惜未来,这才是你该做的。”谢花语的双眉用力一挑,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云海中,又一个人影模糊的浮现,“谁!”“不要那么紧张,我并不是敌人,谢花语。”白烨在轻羽惊讶的目光里,漫步而出,“我们严格意义上来说,可是自己人。”“自由领域引渡人,白烨?”早就看过照片的谢花语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毕竟自由领域引渡人这个身份太过如雷贯耳,全世界也仅此一人,还有那浓烈的传奇色彩,已旧人类之躯,登顶的引渡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协会派你来的?”引渡人从不擅自进入同行所统治的领域,就算白烨的身份很特殊,也不该冒然出现,所以引来了谢花语很是强烈的反应。
白烨摆摆手,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是来请求你的帮助的,以人类的身份!当然,碰巧还遇到了我的一个老熟人。”
指向轻羽。
后者拉起围巾,沉默不语。
谢花语能看出两人之间至少不是什么敌人关系,双脚轻轻踮起,然后缓慢的落到了两人眼前,“这里也不适合聊天叙旧,走吧,去我的住所,跟好我走过的路,否则掉下去可不负责。”说罢,又灵活的跳动起来,引领着两人,在云雾缭绕的天空之上前进,最终来到了一座山峰前,那里建造了三间简陋的小屋子,“那里是灵梦最后住过的地方。”谢花语指了指最角落的屋子,轻羽愕然的抬起头,随后直接走向那,推门而入,接着,谢花语才与白烨面对面的开始了交谈:“你是轻羽的朋友?”“嗯……勉强算是同伴吧,我也不清楚算不算呐。”说起来,轻羽会和自己一起旅行到现在,也算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白烨自己也觉得难以说明的挠着头皮。
“如果不是什么好朋友,那就不要随便的去了解他人的过去,那并不好玩。”大约是察觉到白烨好奇的心思,谢花语冷冷的提醒着,“OK,明白,这样吧,来说说我的主要目的。”白烨将皇甫锐的计划告诉了谢花语,和赤炎之龙决战的地方希望设在这里,利用特殊的领域地形,对龙族军队进行致命的打击,“如果你们在这里全军覆没了,红杉树的难民们也会随之遭到灭顶之灾,或者说,新国的存亡,在此一战。”面泛冷光的谢花语似乎隐约夹杂着几分怒气,“简直是赌徒的疯狂行为,面对龙族,有什么胜算可言!又不是神州和天武国的主力军!皇甫锐他还活在梦里吗?”“你也认识他?”“这不重要。”跳过了白烨的疑问,谢花语来回走动着,似乎还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赤炎之龙一族的精锐力量,还有五星将,怎么想,都没机会,白烨,说到底我们只是引渡人而已,按照协会的规矩,在战争期间,我们应该保持中立。”“如果仅仅是人类之间的战争,我们的确该那么做。”其实,换做以前,白烨是打死都不会搀和到这种麻烦里的,可如今,自己也不得不深陷其中。
“我有一个雇主,被龙族抓走了,现在恐怕还被关在赤炎之龙的大营中,能够救出她的机会,大概只有眼下了。”
“是一个女人吗?”双臂交叉在胸前的谢花语侧身停在了白烨面前,表情怪异。
“女人?不不不,她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罢了。”白烨不禁想起了那位公主殿下幼稚的理想,“是一个满嘴天真理想的笨蛋而已。”“哼,真是看不惯那副笑脸,男人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必然是被一个女人迷住的时候……我对你的动机不感兴趣,可这次的行动,我会破例配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将部队全部移到这里,龙族军队凭什么会跟过来和你们决战?它们直接攻击还无防守能力的红杉树不是更好。”谢花语郑重其事的确认着,她也算是这片领域多年的统治者,并不想看到百姓被无辜屠杀。
“龙族也厌倦了和我们的游击战,一口气摧毁掉新国最后的武装力量,就等于这个国家宣告灭亡,一劳永逸,它们怎么会不愿意呢?毕竟,龙族还是看不起我们人类的,这些是皇甫锐的推论,我也很认可他的想法,双方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决出胜负的机会,眼下,时机已经成熟。”白烨并没嘴上说的那么信任,内心中,他始终是那个胆小谨慎的少年,“在这里,将龙族的攻势阻挡下来!”“你这种热血的男人,真不该当什么向导,去部队里才更为合适吧。”冷笑几声后,谢花语将目光投向了安静的小屋中,战舰正蹲在门外,仿佛是在守候主人,“回去告诉皇甫锐,我答应了。”“多谢。”白烨站到了山崖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狂风,笑容逐渐淡去。
小屋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十年时间,似乎也无法抹去一些伤痕。
轻羽看了一眼那张静止不动的藤竹摇椅,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木床,还有一张发黑的书桌,上面的书籍和纸张被整理的非常干净,看的出,谢花语很注意对这里的打扫和保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柔弱的身影,在躺椅上慢慢摇摆,看着手中的书籍,不时发出笑容,下一秒,身影又坐在了书桌前,奋笔疾书写着什么,目光随着飘渺的身影来回穿梭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胸口一阵隐隐刺痛。
过去的记忆,有美好,也有痛苦。
“走开,你这个怪物!”尖锐的咒骂声,依稀可闻,梦灵最后留给自己的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还有怨恨的诅咒声,自己欺骗了她,也欺骗了谢花语和皇甫锐,伪装成人类,悄然的站在了他们的中间,开怀的笑着,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子。
“我是怪物,但为什么呢?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何你还是消失了。”走到书桌前,发现了一本被放置在显眼地方的本子,用手指轻轻拨开,翻到了第一页,那是灵梦的字迹,自己很了解。
里面的内容,则是日记。
轻羽粗粗扫过上面的内容,大概是一天发生的简单事情记录,而略为厚实的本子里应该记录了不少她生前的事情,莫名的,没有勇气再翻阅下去,明明第一次开枪杀人都没有犹豫过,如今,只是让自己去阅读一本没有了主人的日记而已,手指竟会如此沉重,很久很久以后,轻羽鼓起了勇气,深呼吸数次,捧起了日记本,走到躺椅旁坐下,摇晃着阅读起了这个女人最后的人生记录……
三天后,红杉树中的部队开始移动,向着天堂之路进发,而红杉树中的难民们则被分散到了附近的地下避难所,对手毕竟是龙族,可不能完全认为它们不会来袭击老弱病残。
其中,云依因为身体的缘故,和白若嫣一起被留在了避难所里,柠檬和尼娅自然也不例外,四人都有过抗议,但终究敌不过白烨的拍板,他需要的是毫无牵挂的去战斗。
同一时刻,待命已久的赤炎之龙军队终于也做出反应,向着天堂之路前进。
大约是比龙族军队提前了两天抵达目的地,在谢花语的引领下,人类军队在云雾缭绕的山峰和视线清晰的山脚下,布置起了至少看起来颇为严密的防御阵地。
武易站在坚固的防御工事上,眺望着可视度有限的远方,在对面的山岭上,已经逐渐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一片,那是越来越多的龙族,还有不少张开翅膀飞翔而起的赤色巨龙,还没开始正式进攻,就给予了人类足够的威慑力。
南云按住剑柄,双眼看不见的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大战降临的紧张感,比起以往的生死战斗,如今更是心跳加快,“殿下,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呢,救援新国,已区区的八百人之力……”这是一个不怎么乐观的对决,就连一直中心耿耿的南云也是产生了动摇,汤瑞麟保持着沉默,可能,也是在想一样的问题,最后那位莫丽丽,则是神游太虚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时四处张望。
武易握住了剑柄,冰冷的触感令他渐渐冷静下来,说道:“在磨磨蹭蹭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那张椅子,当然,我也知道这是疯狂的冒险,比起进攻东瀛岛那次行动还要危险……可是,在我看来,与其畏畏缩缩的躲在家里,等待机会,还不如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取,这是我新的开始啊,诸位,不是生,便是死。”剑刃慢慢出鞘,带着一股决然的寒意,笼罩着全身,武易俯瞰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勇士们,“为了天武国,也为了……我的野心,你们可以舍弃性命吗?”“当然了,你是……我们的王啊。”沉默寡言的汤瑞麟罕见的调侃起来,“我们早就有了如此的觉悟。”“我已经活得挺久了,如果这是殿下您的决定,那么我会义无反顾的向前。”南云迎向吹来灼热之风的方向。
只要能够在这场战斗力活到最后,便等于是打开了前往皇帝宝座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