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鞭重重扬起,抽在了马臀上。
马儿吃痛,蹄子往前猛扑,踏过泥土,溅起了一路的扬尘。
前后两骑,都已经焦急到了极点。
李凡恨不得生上翅膀,从云霄飞度。
此刻,他的心已经飞到“扬州东林官道”上!从扬州到东林郡,总计有三条大道可以走。
第一条,便是李凡此前去扬州时所走的“扬州东林官道”,第二条就是崔烈出现的连郡大道,第三条则是顺着扬州太平河延伸而下的水路。
当知道文败山没有来剑屏山那一刻,李凡就已经明白,他的计策从头到尾,都被文败山看穿了。
对方根本没有下注在剑屏山。
他敢这样做,足以说明,他必然已在冷眼旁观中,发现了真相。
那个真相,恐怕也正是李凡所发现的。
虽然从扬州到东林郡有三条大道可以走,但龙飞扬、崔烈前后都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按照常理推断,第三人真正走的道路,最应该是太平河的水路。
但李凡却不这样想,他直奔当初龙飞扬走过的扬州东林官道。
马儿的身上,汗如雨下。
这是从剑屏山找到的最好的马。
一路飞驰,他们终于踏上了扬州东林官道。
他毫不停歇,朝着前方飞驰。
后面,甘铁旗一路紧跟着他,脸色沉凝非常。
……此刻。
扬州东林官道上。
一群身穿蓑衣的江湖人,飞速聚集,足以三百来人。
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精悍,转眼之间,已经围住了一片杏林。
黄叶飘零,落在了这些人身穿的蓑衣之上,宛如一滩滩寡淡的血液。
在诸多身穿蓑衣的武者之中,一个中年人越步而出,他脸色淡漠,抬眼,朝着前方看去。
前方杏林中,有亭三座。
中间一座亭子中,赫然便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气质粗豪,一张国字脸,身上的衣服乃是边关用来抵御风沙的粗兽皮衣,此刻已经染满了鲜血!他的周围,已经是尸首一片。
经历了一番厮杀,他的国字脸上带着一抹难得的平静,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继续喝着。
“杀人饮酒,好雅兴。”
穿着蓑衣的中年人开口,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郭啸远,文大人称我一声‘龙四’,江湖人抬爱,称我一声‘飞龙在天’。
奉文大人之命,来取阁下性命。”
他赫然便是追龙山的掌门,飞龙在天郭啸远!龙四,是他在文败山手下的排位。
那亭中的汉子,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清酒,感受着热烈的酒意在喉咙中燃烧,他才抬眼,盯着郭啸远,“文败山,名不虚传。”
这是一种肯定。
“阁下堪称胆大,别的信使都是恨不得藏到土里,阁下却故意张扬,先后挑战东南诸雄,置身于阳光之下,恨不得别人看不见自己,如此一来,反而打消了世人的怀疑。”
“但在文大人面前,你从出现的第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藏不住了。”
郭啸远似乎并不慌忙,慢悠悠地道:“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才收网吗?”
那汉子冷道:“不知。”
“因为李凡,”郭啸远笑了笑,“他进入江湖,导致大局变幻,水浪高扬,让文大人,都思索了很久,在这一点上,你或许应该感谢他。”
闻言,那汉子却是默然良久。
忽然,那汉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道:“你们在等?”
在他说出口的刹那,两道急如奔雷的蹄声,就已经逼近!“呼律律——”凄厉的马嘶猛然响起,在所有人转头看去的刹那,只见两道人影,已经从马背上跃下,而那两匹宝马,却是都已经倒地,口吐白沫,直接被累死了!李凡的脚,终于落地,落地的刹那,他顺势扫了一眼场中,心中瞬间浮现一抹庆幸!幸好,人还没有死!只要没有死,那就还有的救!他和甘铁旗,一步步往前走去。
甘铁旗的手,已经扣住了刀柄,随时准备厮杀。
郭啸远笑了,他忽然挥挥手,包围圈就让开了一角,他主动放李凡进来。
李凡脸色瞬间一沉,神色不变,走进了包围圈中,被周围三百余名精锐高手的杀气所覆盖,呼吸都微微缓慢了一分。
“李凡公子,果然来了。”
郭啸远朝着他行了一礼,“奉文大人之命,等待久已!”
等待久已!这四个字说出,李凡的心中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就连自己来这里,都是在文败山的安排之中!或许,本就是因为要等自己来,所以,他们才没有动手?
文败山,不愧是朝野畏惧的人物,恐怖如斯。
“他在等我,等我来确证。”
李凡忽然开口,嘴角带着一抹自嘲,“不愧是老狐狸啊!”
郭啸远笑道:“大人虽然也在赌桌上,却从来不下不能赢的注!”
“当李公子不辞辛苦,飞快赶来这里的时候,才证明大人他下注下对了!”
虽然找到了真正的关键,却依旧气定神闲,等待着自己出现,只有自己出现了,对方才能肯定一切,才能出手……李凡不由得感到一股无力感。
文败山,实在太过可怕。
“现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郭啸远道:“文大人吩咐过,李凡公子怎么来的,就可以怎么离开,我们不会阻拦。”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眼中,都是带着一抹复杂,因为在他看来,李凡怎么都算是对立面的人,何必放走……自家大人为什么要对李凡那么好呢?
虽然不解,但他也不会违逆文败山说的话。
走?
……李凡笑容越发苦涩。
辛辛苦苦,一路受了那么多伤,遭了那么多罪,最后居然只是给文败山证明了他自己的猜想……这种感觉,实在难受到了极点。
李凡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转头,看向亭子中。
亭子中,那大汉也已经放下了酒杯。
李凡径直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甘铁旗跟在他身后,当看到那大汉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一抹疑惑和意外,似乎十分不相信,信使会是眼前这人。
“扬州美酒,比起关西烈酒,何如?”
李凡看着这人,开口道。
这人国字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是一样的,因为这里的酒,本也是关西酿!”
他倒了两杯酒,先递了一杯给李凡,道:“白云客栈中,你听懂了。”
在肃杀的环境中,李凡难得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屠人雄,乃关西豪客,信义双全,使天下知名。
今日之事,世人共见,除非你有翻江倒海之力,震烁武林之能。”
紧接着,李凡顿了一顿,才道:“否则,必死!”
此人正是此前在白云客栈中,和李凡争夺白云的屠人雄!听到这几句话,李凡身后的甘铁旗,却是露出了浓浓的疑惑之色。
——这几句话,正是当初在白云客栈之中,屠人雄离去之时,对李凡所说的威胁之语啊,李凡为何重复了一遍?
李凡笑了笑,举杯一饮,“我好歹,也算是有‘案首’才名在身的,藏头诗也读过一些,你这几句藏头的话语,还算能听出来。”
我屠人雄,乃关西豪客,信义双全,使天下知名。
——我乃信使!他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明明白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从头到尾,他虽然是从北方而来,但是却从来没有隐藏过,甚至主动出手,挑战了很多东南的高手,诸如“独眼阎罗”张枭靖等,就败在他手下!太高调了!正是这种高调,反而让世人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实际上,如果不是他胆大到“主动告诉”李凡自己的身份,李凡恐怕一时半会,也猜不透的。
可以说,这是一种胆大至极的战术,先将自己放到阳光之下,反而拥有了最好的隐身衣。
而他后半句,则是暗示李凡,一定要搅动风雨,让他有机会可以暗度陈仓,李凡也确实那么做了,所以孤身上剑屏,不惧生死。
——如果面对的是别人,或许他的这一招,真的能瞒天过海。
只可惜,这一次的敌人是文败山!所以,功败垂成。
听李凡所言,屠人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当真畅快到了极点,“那些个蠢货,还找了老子一路,却不知道,老子就在他们眼前!”
他有一种计策得逞的高兴,而后起身,倒了另一杯酒,双手奉上,递给甘铁旗。
“上一次见面,实在不得已,只能化名屠人雄,以求瞒人耳目。”
屠人雄笑着开口,道:“现如今已不必隐藏了。
在下飞鹰营,吴桑梓!”
飞鹰营,吴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