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他死了,我入宫这两年遭的罪,受的辱,含的恨,全都没有意义了。
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不想看到夏国死士去做无意义地牺牲。所以我将自己送入宫中,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报了国恨家仇。
倘或墨渊现在就死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以三分之一对抗三分之二,胜算实在渺小的可怜,我不想以卵击石。
我握住司命捉刀的手腕,摇了摇头,复又摇了摇头。
有些道理,他是知道的。
他恳求我,不要怀上墨渊的骨血。
他握着我的手,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这颤抖直抖进我的心里。
我拂开他的手,起身看向屋外清冷的月。
司命,忘了我,找个好姑娘安度一生。
这便是我的选择,我的抉择。
我已不再是好姑娘,没了安度一生的福气。
司命找个好姑娘,代替我,享我未能享受的福气。
宫中眼线众多,司命冒险闯进已经是分外凶险。
接收到这样残忍的命令,他连表达一下愤慨,抒发一下胸中怒火的时间都没有。
恶劣的环境,让他只能选择隐忍。
他的唇绷得很紧,一言未发,消失在这茫茫夜空之中。
我伸手去触碰那轮皎洁的圆月,手遮住了大片月光。除了遮住了眼前的光明,实质上什么都没有抓到。
两月后,我被诊出了喜脉,青鸾宫内外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墨渊的赏赐,让青鸾宫里的差人笑得合不拢嘴。齐呼,皇帝万岁,齐呼,要誓死保护我和孩子的性命。
众妃嫔不知得了谁的主意,在给皇后请安的时间,纷纷不约而同来到了青鸾宫,给我贺喜。表面上喜气洋洋,暗地里却是暗潮涌动。
我知道她们是故意的,她们故意与我亲厚,背地里却打着致我于死地的主意。
这个时辰,不给皇后请安,倒在我这青鸾宫里,端茶送水。不过是为了引那善妒的皇后前来兴师问罪。
要是搁在刚入宫那会儿,我铁定万万不敢开这青鸾宫的门,短短不敢收这不安好心的礼品。只是,今日不同往昔,这门我开的起,这礼我也受的起。
她们既然满怀不轨地来了,就不妨赏她们一场好戏!
许皇后果真是个不长心眼的主儿,压根经不起别人的挑唆,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那熏tian怒气。
刚踏进宫门,她就沉不住气地冲我大呼小叫。
她骂我贱人,想以蔑视皇后尊威的罪治一治我。
我却待之以礼,不失半分体统。
这一怒一静,一粗暴一得体,霎那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焦也不躁,端出一副温水煮青蛙的模样。
她骂我贱人,我轻飘飘地回敬她,许皇后不贱,所以连个人都生不出来。
我从未说过如此猖狂的话。
许皇后乍听下,颇为吃惊,一同倒吸无数口凉气的还有在座的众嫔妃。
因为入宫两载来,我一向以温雅示人,别人争一步,我便退一步,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模样,更遑论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
许皇后无子,是她的死穴,曾有刚进宫的小宫女,不识好歹地私下议论,传到了刚巧路过的许皇后耳中,许皇后当下赐了那小宫女两字——杖毙。
可以想象,此时的许皇后听我公然挑衅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的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