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见到了我的姥姥,那个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姥姥。
当年,仅是一个妾侍的姥姥,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将出身高贵的正室变为了下堂妇。随后,被姥爷扶正,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顺理成章。
姥姥是个手腕高明的女人,很懂得御夫之道。
当姥爷移情别恋一个风尘女子时,姥姥很开明地为其赎身,还将其迎进了家门。自是当年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室所不可比拟的。
姥爷又有什么理由不对姥姥感恩戴德?
姥姥曾将大院里的女人,比作鲜花,而将自己比作了花盆。
花无百日红,开了谢,谢了,也便被丢掉了。
流水的鲜花,铁打的花盆。
不久,姥爷对那风尘女子新鲜头过了,又对小妾的贴身丫头起了爱怜。
那风尘女子气不过,将那丫头吊起来,打了一顿。
要不是姥姥来得及时,那丫头恐怕早断了气。
这丫头命虽然保住了,可是肚子的孩子却没了。
大夫个个摇着头出来,诊断结果都是一样,那丫头怕是再也怀不上了。
一个不能生的女人,又能被宠爱多久?
姥爷对那丫头不过同情了几个月的光景,就再也不曾露面了。
而那风尘女子,也因此失了宠,再也得不到姥爷的半分欢喜。
姥姥以雍容大度的正室风范,再一次重获盛宠。
只不知,这一切都在姥姥的掌控之下。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那丫头没了孩子才露面。
这不是巧合,而是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能生,还是不能生,也不过是姥姥几锭金子的事。
甚至,那丫头要遭毒打,姥姥都早早预料到了。
再往前说,姥爷突然冷落风尘女子,移情别恋,爱上那丫头,姥姥也是功不可没的。
表面上看去,是姥爷爱上这个,又恋上那个,宠爱这个,又冷落了那个,而实质上,却是姥姥在背后呼风唤雨。
她懂姥爷的心,知姥爷的喜,也晓得姥爷的厌,姥爷的恶。
对症下药,从来都是无往不利。
这样的姥姥又岂不会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有手腕的厉害女人,在垂老之时,却始终对自己亲手杀掉的那个孩子,惦念不忘。
垂暮之年,常常噩梦缠身,不得安寝,最后被恶梦吓死,命归西天。
如今,手腕不及姥姥的我,重蹈旧日覆辙。可以遇见百年之后的自己,死相会有多惨。
不过,我想也没什么百年之后,等我结束这一切,便会结果自己的性命,免受平安月里良心的谴责来自我摧残。
想及此,也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醒来,看到墨渊握着我的手,趴在我的床前。他的发鬓间已经夹杂了些许的白发。高大魁梧的身材,蓦地显出了老态。
他如此地疼惜我,掏心掏肺地爱着我。
只可惜,他再怎么努力,都暖不了我的心。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累累白骨,隔着国恨家仇。
大夫说我永远都无法做母亲了。大夫说完此话,就被墨渊一拳送上了西天。
此后,墨渊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久久不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