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炮府明生告状,宅门前黄五遭殴。
其实明生心里也没底,只见了一次面,也不知这杨三炮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但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却是心有不甘。
大话已经放出,小胸脯不是白拍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还是要再会一会这杨三炮,打个架而已,对方又没死人,看在银子面上,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呢。
安抚了一众赵家军,带着福伯,孟超二人前往杨三炮的宅邸。这杨三炮离码头不远有一处住宅,四周围也都是大海寇的宅邸,说是海盗村也不为过,不是倭国的海寇,都是大明人李旦的麾下。身在其中,宛若在江南水乡,这点明生表示佩服咱们祖宗,跑到哪里都没扔了自己的风俗习惯,就是这么矫情,就是这么傲娇。
几人刚刚走到杨府门口,迎面便撞见鹰钩鼻一行人,那鹰钩鼻看见明生几人,双眼充血,摸摸前额好大一块紫青,大喊道“小贼皮,某弄死你!”,挣脱开搀扶自己的两人,扑身挥拳,对着明生面门而去,孟超如何见得明生吃亏,拳风未到,却是一脚踹在鹰钩鼻小腹,这位黄五爷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黄五的一群手下反应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被人一脚踹翻,哪里肯干休,呼喝着就要一起围殴。正此时,府门开起,却是门房的人听到外边聒噪,开门看看发生了甚事,明生眼明脚快,拽着福伯,孟超二人衣袖破门而入,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那门子一时不小心,被人破门而入,又看看门外倒地不起,翻滚哀嚎的黄五,也撒脚如飞,跟着呼救“救命啊,杀人拉……”
明生懵逼中,这也有抢生意的?某被追着打才喊救命,你一门子,喝着茶水,吃着蚕豆,是被蚊子叮,还是被狗咬了?
此时,杨三炮大厅里,正坐着五六个老寇,喝酒吃肉,一个个抱着娘~们卿卿我我,好不潇洒,却听到外边鸡飞狗跳,呼救声不止,怎的了?难道是仇家上门?几个老寇也是爱看热闹的,一个个饶有趣味,翘起屁股向外观瞧。
杨三炮面色微青,在自家府邸宴客,扫了颜面不说,还被几个老兄弟笑话,扯开嗓子大吼道“哪个小王八蛋胡闹,给老子滚过来!”
哪里还用他吼叫,明生此时已经跌跌撞撞的闯进厅堂,趴在杨三炮面前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甩的四处飞溅。那门子紧随其后,闯进厅堂,慌慌张张的对杨三炮说道“老爷,出人命了,黄五爷不行了,在门口倒地不起。”
那鹰钩鼻虽是个爱惹事的,但是作战勇猛,对杨三炮忠心耿耿,算是铁杆心腹。听闻自己铁杆在自家门口被弄死了,再看看明生嚎哭的惨状,信以为真,甩开怀里的娘~们,就要出门看个究竟。可还没等站起来,那被死了的黄五捂着肚子,被人搀扶着,哼哼唧唧走进大厅。
这是诈尸了?谁特娘的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杨三炮也是情急,下意识的问道“你不是死了么?怎的又活了。”
额~这话没法接,黄五左看看,右看看,没死人啊,就是被那小贼皮旁边的死人脸踹了一脚,怎的就说某死了?老子还有大几十年好活呢,可不能瞎说。
“现在没死,等下就死了!老前辈,救命啊。”明生抱住杨三炮大腿不停嚎哭。
杨三炮也不理会明生嚎哭,只是对着鹰钩鼻吼道“到底怎的了,你们被谁欺负了?你倒是说话!”
鹰钩鼻本就是个不要脸的,没想带今天涨了见识,碰到一个更不要脸的,直气的面如猪肝,嘴唇发抖,却是连个屁也说不出来。
杨三炮神色不耐,瞪眼看向明生“你说!谁欺负你们了,被打成这样!”
明生方才止住嚎哭,手指鹰钩鼻“黄五爷要杀了小子,小子没办法,只好找老前辈来救命。”
原来不是被外人揍了,而是内斗,几个老寇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端着酒杯,脖子伸出老长,这他~娘的比看歌姬跳舞好玩多了。
不待杨三炮发声,鹰钩男却是指着明生鼻子吼道“某没有,这小贼皮在胡说!”
“你有,某没有胡说,老前辈,你看看我被他打的。”明生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满是血迹的脸蛋,还有如布条一般的衣服。
“某没有!连根毛都没碰他。”
“你有,你在门口明明说要弄死我,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啊~啊~某要弄死你!”鹰钩男彻底失去理智了,张牙舞爪的就要扑向明生,整日血水里摸爬滚打的汉子,偏偏要和明生玩嘴,不被玩死才怪。
“都给某住嘴!”杨三炮实在看不下去,两个人如泼妇骂街一般在大厅争吵,六七个老家伙看的津津有味,都当某死了么?越想越气,恨不得抽死一大一小两个泼皮,心中也是暗暗奇怪,前几日不是一起玩的挺好么,怎的今日就殴斗在一起?
“小崽子们不懂事,让诸位兄弟们见笑了。”杨三炮对着几位老寇拱拱手,那意思是别看热闹了,都走吧,还等我请你们出去不成。
一众老寇见没了热闹可看,也吃饱喝足,便都纷纷拱手告辞。
看着老家伙们走出大门,杨三炮方才转身坐定,一双狼眼瞪着二人许久,方才说道“都说说吧,怎么回事?”
二人对视,火光四溅,都要张口先说。不料杨三炮脸色一沉,用手指了指孟超“你说!”
孟超虽不善言辞,但也知道维护明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述一遍,见明生不停的对他挤眉弄眼,方才补了一段混战中鹰钩男殴打明生的桥段。
接着杨三炮又指了一个鹰钩男的手下,那人也将经过叙述一番。都是各自说自己的道理,也没听出个对错,那杨三炮本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将二人大骂一顿,各打五十大板,言说再听到他们斗殴,就打断狗腿,挂在桅杆上风干,二人自然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转身坐定,杨三炮饮了几口茶水,方才平心静气,指着二人说道“那平仓赌坊乃是松仓氏的场子,如今被你二人砸的稀烂,各拿一百两银子送去,不要给某招惹是非。”
二人不忿,但摄于老头威严,点头应了,明生见左右无事,斗殴之事也算告一段落,便欲告辞,却被杨三炮拦下。
“先不要着急回去,某有一桩喜事说与你等。三日后四月初二,便是咱们大头领李爷的五十大寿,你们两个小崽子有福了,某打算带你们参加寿宴,涨涨见识,认识一下诸多海上豪杰。”
来日本多日,明生对在日侨居的大明海商有一些了解,诸大明海商,海寇共尊李旦为大头领,这李旦不失为一时豪杰,号称拥海船千艘,同日本幕府交好,许可朱印贸易,在闵浙,日本,东南亚诸国交友广阔,又有副手颜思齐辅助,两人一文一武,贸易抢劫两不耽误,堪称此时东亚的海上王者,弗朗机人称之为“中国船长”,也对其颇为忌惮。
如今能有机会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明生自是愿意,可看到鹰钩鼻的一张苦瓜脸,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多谢前辈提携,小子定然如约赴会。”明生拱手感谢,那鹰钩鼻却如看到傻子般,斜睨了明生一眼,撇撇嘴。
“小子,咱们大头领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似你等这些小崽子要惜福,总不能空着手,只带一张嘴去吧?”杨三炮语气调侃,表情玩味。
不待明生答言,黄五却是抢先说道“三爷,您是知道的,小的我平日里大手大脚,有今日没明日的,手里也没甚的好物件,拿出来平白惹人笑话,被人看轻,某看这礼物还是要着落在赵小公子身上。”说罢,便如死猪一样,捂着前额的淤青哼哼唧唧。
娘希匹,明生心中暗骂,两个不要脸的又在给俺下套,你们要在人前风光,却要俺出钱出力,做那棒槌,嘿嘿~这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也罢!反正已经做了棒槌,那就做到底,计议一番,明生慨然笑道“前辈吩咐,小子自然无所不从,只是小子也不知礼物轻重,还请前辈点播,小子也好准备一番。”
见明生小子上道,鹰钩男方才改了一副苦瓜脸,神色轻松下来,杨三炮也颇为满意,斟酌了一番,说道“大头领平日里长居平户,此番在长崎贺寿,我等的礼物自然要重,你那东珠,人参,皮毛都要拿出一些,要最好的!不然平白惹人笑话。”
“小子的货却是都出给了五岛,所剩不多,但凑出一份礼物还尚可。都是大豪杰呀,寿宴之时,前辈可千万要提携一下小子,多认识一些海上豪杰,感恩不尽。”明生眼神放光,神情激动,一副荣幸之至的模样,仿佛要见皇帝老儿一般。
“好说,好说,如此,你便去准备吧。”杨三炮笑着摆摆手。
明生不再多言,拱手告辞,领着福伯,孟超二人离去。
“哈~哈~哈~这个缺心眼的棒槌,三爷真是高明,小的佩服。”见明生出了大门,鹰钩男黄五方才放开后槽牙,哈哈大笑。
怎能不笑,就没见过这样的傻子,还真以为送了些东西就能攀上高枝,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咱老黄也不是参加一次两次,左不过在大院里吃喝一顿,那内院的大门朝哪开都看不到,真当那些头人们没事闲的看咱们这些崽子?
“闭上你的狗嘴!某再说一次,不要再招惹这小子,日后从这崽子身上年年有赚头,这样的棒槌哪里去找?他若是出了事,某便拿你顶缸!”那杨三炮吹胡子瞪眼,将鹰钩鼻好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