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墨卿和燕归晚回到家中时,以燕乐施为首的燕家人全部都守在中堂之上,包括从李家那边赶回来的燕泽银,和已经不顾礼数就率先登门的杨祖亭。
见到众人皆在,妻郎俩心头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众人已知晓大部分事情的原由,也无须再逐一解释复述。看到燕禹城哭得泪眼婆娑,想必也清楚了燕清影和燕清璧现下是安全的;看到燕乐施歉意的目光,也应该明白年家出手,多少都有点替年叙遥报复的成分。
燕归晚遣散众人,只想快些回到桃夭馆去。但杨祖亭仿佛有话要说,燕泽银也似乎有事要讲。遂他们又随着燕归晚等回到桃夭馆里。
从中堂大厅出来正好看到布置已成的甘棠轩,燕归晚见了杨祖亭心情豁然好转,故玩笑道:“岚妹,你可曾带着祖郎去甘棠轩里转转?”
燕归岚和跟在她身后的杨祖亭一起摇头,二人似乎都有点发窘。燕泽银见状,只好在旁解围道:“人家祖郎也是天黑之后赶过来的,哪里顾得上看新房去,大家都惦记长姐姐夫呢!”
“再说黑灯瞎火的,若不是门楣上吊着两个红灯笼,怕是祖郎都不知道那是哪里。”燕归岚呐呐地笑道,“反正掐指算算不过十日,祖郎就要进咱燕家的门了。”
杨祖亭走在众人最末,也不言语,只跟着轻笑。他手里端着个盒子,想必是受杨家人之托,给徐墨卿送来的什么东西。
“也是,以后燕杨便是一家人,岚妹要待祖郎好一些。”燕归晚看了杨祖亭一眼,转头又说向燕泽银,“还有你,日后要改口叫人家‘姐夫’了。”
“这不公平!”燕泽银努努嘴,“祖郎貌似还小我数月呢!二姐好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如意郎卿。”
这回燕归岚话彻底讲不出话来,只挠挠后脑,憨憨地傻笑。须臾,她们已穿过四进院,来至桃夭馆。九灵总是让人很放心,她把整个庭院都看顾的特别妥帖,一回到这里就让人觉得十分温馨。
众人在堂屋里落座,杨祖亭这才端着木盒走到徐墨卿面前,“殿下,这是我姨母们让我带给您的。”他说着把盒子掀开,里面是一些奇珍补药。
“是杨柳杨秀她们让你送过来的?”
杨祖亭称是,后又说道:“姨母们都知道殿下受伤需要这些,这些药材算不得多金贵,但确实有很效果。姨母们还说她们现在不便与您过多接触,这才差遣祖郎代为送到府上。”
童生和秋生见主子点了头,这才伸手去把木盒接过来收下。感谢的话也无须再说,杨家人心中都很明白。只不过徐墨卿还是向他交代了几句关于杨太妃的事,教他们杨家人不要担心,事情正在解决当中,养父已经脱离险境。
杨祖亭把东西送出去,就要告辞离开,燕归岚自告奋勇地要去相送。
燕归晚便笑道:“岚妹一并去了就不用再折回来,多与祖郎待一会也好。你们就要成亲,我真替你们高兴。明日你回御前当值,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你无须向谁过多说明。”末了,她又添了一言:“岚妹,你要替我对韵和好一些,多为她分忧解难,是我们燕家欠她的。”
燕归岚躬身叉手,“请长姐放心,岚儿明白。”
“你这次做
得很好,岚妹。”
被长姐这样夸赞,这些年还是头一次,燕归岚赔笑,“长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哦,对了,清影和清璧在御林军里都很好,严将军简直是在手把手的教她们。”
“影儿璧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燕归晚在御林军里没有见到那两个妹妹的身影,以为她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怕她们因为自己的缘故,在军营里备受欺辱。
“这次的事情虽已传开,但在军营里还算保密,除了在后院荒地上的那些将领,其他将士们还不太知晓。连清影和清璧自己也是懵然的。但岚妹已经嘱托好她们了,她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徐墨卿催着要燕归岚赶紧离开,天色已晚,不好再让杨祖亭在燕家逗留,他到底是未出阁的男儿郎。燕归岚这才羞涩地同杨祖亭一并走出桃夭馆。
见他们二人走了,燕泽银忙得收起笑脸,一股脑的把他知道的那部分“预谋”讲出来。
“泽弟是说,你也是今早才知道的?”燕归晚看着他,“韵和有韵和的立场,就算你今天没有回娘家,我也不会怪你。燕家人也不会怪你。你不要自责,更不能不体谅韵和。”
“韵姐姐没法子与我坦白,但我想她也是不想隐瞒我。她自从昨晚回府,整个人就开始心神恍惚。”燕泽银替李韵和申辩道。
“这件事情不能怪韵和,相反是韵和救了我们。她在女皇那里受了责骂,兴许还得挨罚,现在她更是冲到最前面替我们在查案。泽弟切莫与她置气,一定要换位思考,多替韵和着想才是。”
“长姐放心,这些泽儿都明白。今晚回燕家,我也只是太担心你们了,总得让我见到一眼才能放心。”
“我们已无事,你也速速回府。不管韵和晚间回不回来,那偌大的庭院你得帮她守好。”
燕泽银听了长姐的劝,没多久也离开燕家回府去了。
时辰一晃又至深夜。微弱的烛光下,燕归晚与徐墨卿正对坐在床榻帐幔之中。她一丝不苟的帮他搽拭着伤口,一点一点的换上新药。不知,他这只手要多久才能痊愈。也不知,他这只手以后还能恢复如初吗?枪尖刺的太深,她几乎不敢直视。
徐墨卿隐忍着疼痛,一声也不吭,他不忍她再为自己心痛。但他微微颤动的手臂,还是轻而易举地出卖了自己。
燕归晚看在眼里。这个场景很熟悉,半年之后,他们的角色竟然对调过来。因为他伤的是手掌,导致做任何事都很不便。可燕归晚仿佛瞬间就变成了他的左右手。
原来他是怎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现在她就是怎样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他。只是他们俩谁也不想这样,没有人会愿意受伤,更没有人不怕疼痛。
起初徐墨卿还有点享受被燕归晚照顾的这个过程。在东梁教一个女君服侍她的夫郎,听起来就怪怪的。没有几个女子会委身愿意,何况燕归晚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可当她要帮自己脱下亵衣时,他到底难为情起来。
“晚儿,要童生他们进来帮我就好。你……你不必亲自动手的。”他单手拄在床榻上,整个人大有往床尾处躲的趋势。
燕归晚有些生气,“哥哥你躲我干什么?你曾经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啊?我
都没有难为情,你为什么还与我这么生分了?你……你什么我没有见过,难不成还有什么变化?”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徐墨卿苦笑,“我……我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嘛。”
“哼!”她把预备给他替换的衣衫往床边一扔,“之前我受伤时,不知要比你现在狼狈多少倍。”
“好啦,是我的错。我……我让你帮我……”他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可燕归晚清澈的眼眸就那么炙热地看着他,反正他现在有一只手残着,她便轻而易举地把他扑倒在床榻上。
她深深地吻着他,吻得两人越发呼吸急促。她轻咬着她的唇,他也热切的回应她。而他那只受伤的手,早是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另一只手也不能动了,因早被燕归晚死死地按在身下。
燕归晚的泪不知怎么就滚落下来,一滴滴的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的那只缠绕着绷带的手慢慢抚在她的眼角上,拭去她的泪水。
“晚儿,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燕归晚叠伏在他的身上,听到他胸膛里传来“砰、砰”的心跳声,“今晚睡过一个安稳觉,明日就要开始收网了吗?”
“不急。我们总得拖到岚妹与祖郎成亲以后。要他们年家继续闹腾下去,做的越多错的越多。我倒要看看,他们年家还能耍出什么手段。”徐墨卿狠绝地说道。
看似平静的燕公府,马上就要迎来燕归岚与杨祖亭的婚期,燕杨两家长辈之间的走动,也都是本本分分围绕两家孩子的婚事。杨家主母那里是只字不提杨太妃九殿下之事,燕乐施这边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杨湘杨柳等依然刻意的与徐墨卿保持着距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联络,更不代表搜集年家罪证的活动已经搁浅。
杨太妃那边早已被李韵和调查清楚,本以为可以借此把年家人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却不曾想那太医与男官儿要死不吐年家的口。想必是年家花了大价钱,不然就是威胁到他们家人的性命安危。线索就在这里断下来,他们只承认加害杨太妃的事实,完全不承认是受年家人指使。男官儿的母家还那太医的宅院,李韵和也都派人大力搜查过,均未找到重要罪证。
年家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就要这样逃出生天吗?女皇徐钟卿绝对不会答应,徐墨卿更不会答应!
所以要放长线钓大鱼,那太医和男官儿的命暂且保留下来,全部押解到天牢里。更是安排了重兵把守,以免有人来打他们性命的主意。
就在一筹莫展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着手时,女皇直接密宣杨湘觐见,让御史大夫放手去彻查年家的逐项罪证。女皇已下定决心打掉年家这个祸害。但同时也叮嘱她要提防着年叙虹,毕竟年叙虹还未受到什么影响,还日日与她在省部里共事。女皇陛下开了尊口,杨家的一系列操作就名正言顺的多。尽管,眼下还都是在秘密进行着。
在燕归岚大婚的前一日,修养几日的徐墨卿终于出门去往段氏生药铺。他得去会一会周未。与他们上次相见已过去近十日,这期间发生了无数波澜,再一见面,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外面的一环环早是相扣好的,但年家里面的情形,他们了解甚少。很多的线索,还需要周未这个内应给狠狠地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