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和南宫翼两人虽是一直在喝着茶,彼此的心中却在各自打着算盘,倘若南宫翼一进门便咄咄逼人,向她质问,那么她便无须跟他废话,直接动手灭了他便是。然而此刻的他却似有恃无恐,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态,丝毫不担心她会不会斩草除根,除去他这个祸害。莫非他手中有了什么底牌,足以让他稳坐泰山,不畏惧云家的势力?
云溪一直在暗暗观察着他,细细地斟酌,倘若他只是假装镇定,必然会心虚地露出马脚,然而她还是错看了他,他的从容和镇定,让她有些迷惑了。
这时候,大堂的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地传递过来,惊扰了大堂里的两人。
“你们都滚开!我要见靖王爷,我是靖王爷的未来侧妃,你们都没有权力拦着我……”
“云溪,你好歹毒的心!我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将来还是靖王府的侧妃,一旦我当上了侧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
“王爷,我是孟瑶,你快来救我!”
居然是云孟瑶那个疯女人!
究竟是谁给她通风报信了?云府之内,居然还有人敢给她通风报信?
云溪眸光划过一抹冷冽之光。
“王爷,您的未婚妻来了,要不要见上一面?”她轻抬了下眉尾,瞄向了一脸事不关己的南宫翼。
“正好,本王今日来,就是来云府退亲的,是该见一下云二小姐。”南宫翼语出惊人,让云溪着实诧异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下。也是,现在云家和靖王府算是彻底决裂了,再攀着这么一门婚事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云孟瑶,妄你还在做着侧王妃的美梦,现在不但毁了容,还什么也捞不到……云溪冷笑了声,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了,不能成为侧王妃对她的打击,或许比毁了她的容还要来得大些。
“请二小姐进来吧!”云溪朝着风护法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是。”风护法低眉退了出去。
没多久,云孟瑶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堂,她的脸上蒙着一块轻纱,恰好遮盖了她被刮花的伤处。她一见着银袍倾城的南宫翼,便盈着泪花,像花蝴蝶一般扑将了过去。
“王爷,你要替孟瑶作主!云溪这个小贱人,她嫉妒我的美色,嫉妒我能够嫁入王府,所以用簪子刮花了我的脸。现在我的脸不能见人了,还请王爷为我作主,好好地教训她,最好也刮花她的脸,让她永远都嫁不出去!”
云孟瑶伏身在南宫翼的跟前,转首,狠辣的眼神瞪向了云溪,那眼神好似要将她整个儿生吞活剥。
云溪冷眼看着她,只觉得非常好笑,她一定是在屋子里关得久了,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南熙国的天早就变了,连龙座上的人都换了,更别说是她云溪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
现在的她,就连当今的皇上都不敢妄动,每每见着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更别提自身难保的靖王爷了。
彻底地无视她,云溪继续自顾自地喝着茶,等候着南宫翼的反应。
南宫翼微眯了下冷眸,快速闪过嫌恶的冷光,分明同是云家的女儿,为何姐妹俩无论性情和才能相差如此之远?他倒是更愿意相信从前的云溪才是和云孟瑶是一对姐妹,同样肤浅,同样无知,而现在的云溪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让人无法琢磨的同时,又嫉又恨!
“二小姐,本王今日来,是来退亲的。本王已经决定,要离开南熙国,重新回归师门,不再理会世间的一切俗物。本王王府的众人也已经被本王驱散了,至于这门婚约,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叙谈的必要性。”南宫翼的话虽是对着云孟瑶说的,然而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云溪,好似在说,他已经决定放弃南熙国的一切,所以你也不必再费尽心思来对付我了。
云溪眼神飘忽了下,也很意外他的决定,他真的肯舍弃南熙国的一切,回归师门?还是他别有企图?
“这是本王的退亲文书,二小姐接下后,咱们的婚约便算了了。”一封文书自他的袖中取出,无情地递向了云孟瑶。
云孟瑶呆呆地看着他递来的退亲文书,却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她的胸前起伏不定,突然转首,用嫉恨的目光瞪向了云溪:“是你!一定是你告诉了王爷我的脸被毁,所以王爷才要退亲的……云溪,我杀了你!”
一道银光在她袖底忽闪,云孟瑶手持一支银簪,飞身扑向了云溪,银簪所对着的位置,正是云溪的脸颊。这一刻她等了许久,自从她的脸被划花后,她便日思夜想着要怎样也将云溪的脸刮花。若非如此,如何解她心头之恨?
这一刺,像是演练了千万遍!即便是一个没有功夫的人,演练了千万遍之后,也会成为必杀技,更别说云孟瑶曾经跟着云逸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不精通,但也有绿玄之境。
风护法乍看到云孟瑶要刺杀云溪,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拔出了长剑,飞身向她背心处刺去!他答应过尊主,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守护夫人,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夫人的亲妹妹,凡是要杀夫人之人皆可杀!
“哧!”“哧!”
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分别刺透了云孟瑶的心脏。
长剑的主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目光深沉嗜血,一个眼中却是惊诧和不解。
云溪本就没想躲,区区一个云孟瑶,还不足为惧。风护法会出手相护,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翼居然也出手了。
“为、为什么?”云孟瑶临死之际,一双赤红的双目看着南宫翼,不明白他为何要救那小贱人,为何要杀她。她至死都没有领悟过来,自己为何会被退婚,为何会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
可惜,她已经来不及得到答案,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目。
云溪依旧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云孟瑶断气,看着她徐徐地倒了下去,倒入一片血泊之中,再无生气。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的眼前消逝,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或许是她冷血吧,也或许是她看透了生死。
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害死云溪的罪魁祸首,她死不足惜,不值得任何的同情!
她的目光稍转,望向了面不改色、回剑入鞘的南宫翼,檀口轻启道:“王爷不打算给她一个答案吗?她看起来死不瞑目……”
南宫翼目光沉静,不答,反问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的妹妹死在你的面前,云小姐居然可以无动于衷?这或许就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
“亲妹妹?哈,是谁告诉王爷,她是我的亲妹妹?”云溪轻笑了声,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吧?云孟瑶根本就不是我云家的女儿,她不过是二夫人和罗家的一个下人所生的孩子,她怕事情暴露,于是便嫁祸给了我父亲,让我父亲无端端地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今日王爷亲自动手,替我云家除去了一个心头之患,我应该谢谢王爷才是。”
南宫翼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冷冷地瞪向了云溪,带着几分愤怒。原来,自己退而求其次求来的未来侧妃,居然是个假冒货!难怪他们可以毫无忌惮地反水,临阵食言,转而投向了六皇叔那边。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好你个云溪!他真的是小瞧了她!
“王爷生气了?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本想告诉王爷你的,毕竟要成为亲家了,彼此应该坦诚相待,还是得让王爷知情才对。”
南宫翼紧握的双拳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声,许久,他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本王本就是来退亲的,至于她是不是云家的千金,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擅于隐忍,云溪真有些佩服他的忍术了。
“方才听王爷说,打算离开南熙国,回归师门?王爷真的舍得放弃南熙国的一切?舍得离开南熙国的百姓?”
南宫翼沉默了片刻,清凉的嗓音道:“有舍才有得!从前是我太过执着,眼中只看到高高在上的那个皇位,却忘记了天下之大,区区一个皇位,与天下相比,根本不足为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道云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三大圣地?”
“三大圣地?”风护法乍听到这四个字,脸上显露出了惊愕和凝重之色。
云溪眼尾轻扫了他一眼,便知晓三大圣地并非等闲之地,心中虽有疑惑,面上依旧淡定。
“王爷提到三大圣地,莫非王爷的师门便是源自其中之一?”
“云小姐,果然聪明!”
跩什么跩?我管你什么三大圣地、四大臭地,难道我还怕你师门来报复?
云溪的眼底冷光涟涟。
风护法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试着暗地里跟她打暗语。三大圣地乃是傲天大陆隐世的高手集结地,天玄、神玄以上的高手数不胜数,可不是好惹的,就连尊主也不敢随意招惹他们。
夫人,南宫翼此人,杀不得啊!
南宫翼注意到了风护法的各种小动作,不由地低低地笑了几声,道:“我师父前两日给我来了书信,邀我返回门派,参加门派的弟子大选。倘若顺利的话,我便能成为门派重点培养的弟子人选,进入门派的中枢。不出几年,我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一国之君所能带给我的荣耀。”
笑,你再笑得得意些?
云溪终于明白他今日到来的目的了,丫的,这小子就是跑她这里炫耀来了。他是不是想告诉她,他不过是暂时输了一局,却未必永远是输。他过了一村,又进一店,将来有的是机会飞黄腾达,再回来向她报复!
“那真要恭喜王爷了。”冷冽的寒光自她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如何能给他报复的机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的眼底,杀机已露。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吗?因为本王想要对付的人,只能死在本王的手上,在本王动手之前,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南宫翼的目光稍转,落在了她暗藏杀机的袖底,低低地笑道:“云小姐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以除后患吧?不过本王要提醒你,本王来之前,已经告诉了本王的几位师兄,他们此刻就在本王的王府相候着。倘若本王无法如期归还,我想他们可能会耐不住性子,亲自跑来将军府要人。云小姐在杀我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或者,云小姐是怕本王数年之后的成就胜过了你,云小姐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吗?我想要杀人,难道还会怕他背后有什么背景?”云溪眼底有些愠怒的情绪,杀意却消减了下去。
的确,她心中多了几分顾虑。倘若只有她一人,她可以无所畏惧,就算他的背后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杀不误,可是她得为云家考虑,云家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日子,正是积蓄实力不断图强的时候,她绝不能节外生枝,破坏了这一切。
南宫翼,算你好命,今日暂且饶了你的性命。待得他日,照样打得你翻不了身!
“云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在府外埋伏伏兵?难道你想杀我师兄不成?”门外,白楚牧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声音方落,他的人便也到了大堂门口。
“什么伏兵?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云溪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设下什么伏兵,要杀南宫翼一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伏兵,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还说没有?那我从府门外进来时,那藏在府门两侧的一百士兵又是怎么回事?”白楚牧难得显露出了肃然的神色,脸上有几分愤怒和不满。
他和南宫翼毕竟是师兄弟的关系,云家此次突然反水,背弃了他的师兄,他就已经不满了。现在看到云家设下伏兵,想要置他的师兄于死地,他愤慨的心情更甚。
“白公子,请别误会!那一百士兵是我调来的,与溪儿无关。”云清这时候坐着轮椅,也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外,方才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了士兵的回报,连忙赶过来察看。
“你们都是云家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受了她的唆使?”白楚牧上前几步,攥住了南宫翼的手臂,另一只手持剑在前,道,“师兄,我们走!我倒要看看,云家到底能不能拦住我们师兄弟二人?”
云溪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有阻拦,也没有解释。要走就走吧,眼不见为净!
“白叔叔,你要上哪里去?”云小墨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
白楚牧的脚刚刚迈出门槛,便看到了他。看着云小墨,他眼神微闪了下,愤怒的神色便立即收了起来,蹲身在了他的跟前,道:“小墨,白叔叔要走了,以后恐怕不能再陪着你玩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叔叔也要走了吗?小墨舍不得你。”云小墨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嘴微撅。
为什么要有分离?他不懂,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能永远和他生活在一起?
白楚牧看着他这样的神色,心中酸酸的,他从来都是潇洒来去,游戏人间,不带走任何东西,也不在乎任何的东西,可是这一次,却是一个孩子留住了他的心。
抚摸了下小墨的头颅,白楚牧温声道:“白叔叔也舍不得你,等有机会,白叔叔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塞入了小墨的手中:“好好珍藏着,或许有一日能救你一命。”拍了拍他的小脸,白楚牧回首,冷冷地瞪了云溪一眼,便又拉着他的师兄往外走。
如此迥然有别的对待,云溪不由地苦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惹人厌?
消失在门口之际,南宫翼回首,投来了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后会有期,又仿佛在说……云溪懒得去想他眼神中的涵义,也罢,就让这些事暂时告一段落吧!
没有了南宫翼这个心头之患的存在,她也便能放心地离开,前往凌天宫了。不知道千绝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在跟他重逢之前,她一定要尽快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否则就是再遇上他,她也只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不要当他的负累!
既然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她就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去迎接无数未知的挑战。
“小墨,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离开将军府,去找你爹爹。”
“明天就走?那书院不去了吗?还有樱子、小楠他们……”云小墨有些舍不得他的小伙伴们,一连几天,走了好多人,每分别一回,他就伤心难过一回,小小的心灵有些难以承受。
云溪弯身抱起了他,柔声道:“小墨,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总是聚聚散散,每一次的分别是为了重新的相聚,你要学会适应。”
“难道就不能不分离吗?”云小墨低着头,神情有些沮丧。
云溪看着儿子,默默地叹息。
太重感情,是儿子的优点,或许也是将来牵绊他的缺点,真不知是喜是忧。
临走前,云溪进了一次宫,跟六王爷打了声招呼,让他务必保全云家老少,尤其要堤防司徒家和孟家的人。她很担心她一走,司徒家的人会再次上门找云家的麻烦,至于孟家暂时没有什么威胁,据说他们正全力在寻找赤血灵珠的下落,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六王爷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现在和云家是绑在了同一条绳子上,共存共荣,而且他也担心云溪和凌天宫的报复,自然不敢怠慢。
得到了六王爷的保证,云溪这才放心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次日清晨,母子二人登上了风护法准备的马车,与云家老少道别,随行的还有龙千辰和蓝慕轩。容少华也没有在云府多待,径自返回容家去了。
分别时,云家的每一个人都舍不得云小墨,一个个抱着云小墨哭得稀里哗啦,云小墨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看得云溪很是嫉妒。为嘛就没有一个人舍不得她,没有一个人抱着她哭呢?果然是人品有问题,混了这么久,居然还及不上儿子万分之一。
伤心啊!
云溪一路上都在伤心地自我反省当中。
“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一脸多愁善感的表情?”
云溪侧身,不甩他。
臭小子,没看到娘亲在伤感吗?还问?
“娘亲,刚刚外婆和太姥姥塞给了我一些糕点,娘亲要不要吃点?”
云溪又挪了挪身,继续不甩他。
哼,为嘛只给你塞糕点?分别的时候,她们都只顾着抱着你痛哭流涕了,几乎就没跟我说上一句话。哼哼哼……
云小墨见她不搭理,就盘膝坐在了座位上,跟小白两个自顾自地吃起了糕点。他一边小手往嘴里抓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口吻说道:“外婆说,娘亲脾气不好,经常容易在外面惹事,所以叮嘱小墨一定要看紧娘亲,不让娘亲随便在外面惹事生非……”
嗄?
小白使劲地点点头,小墨墨的外婆真是有先见之明,它严重同意。
“还有太姥姥说,女孩子应该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生气,要不然爹爹会不喜欢你的。”
嘛?
小白又使劲地点点头,小墨墨的太姥姥金玉良言啊,说得太对了!
“还有太爷爷也说了……”
“闭嘴!”云溪转身,一手揪起了小墨的耳朵,一手将小白提拎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说道,“你们两个小东西,只顾着自己吃东西,居然都不理我,太没良心了!都待一边去,面壁思过!”
云小墨抱着小白,一脸苦兮兮地只好待一边去面壁思过了。
没办法,娘亲看起来肝火正旺,好像又开始欲求不满了。
外边,风护法独自一人驾着马车,龙千辰和蓝慕轩两人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护在了马车的两侧,听着马车里传出来的对话声,三人不由地忍俊不禁。
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野地,马车徐徐停下,暂时稍作休息。
隔着一小片树林,另有一行人提前在此歇息,虽然相聚一段距离,但双方还是能够依稀见到对方的身影。
对方一行人足有十来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一个个提高了警惕,带着浓浓的杀气。
云溪跳下马车后,不动声色地往林子方向瞄了一眼,神识轻扫,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弱,至少在蓝玄以上。不过十几个蓝玄高手,在她眼中便算不得什么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她,她便当对方不存在。
“娘亲,我好饿,想吃烤鸡。”云小墨大概是闻到了从林子里飘出来的香味,有些抵不住诱惑了
被儿子这么一说,云溪也跟着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了风护法。
风护法一接收到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一张脸顿时变得苦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苦活累活都是他来做?
龙千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风护法,多打几只野鸡来,要又肥又壮的。最好再打几只野兔,好久没有尝尝野兔的味道,打打牙祭了。”
二公子,你的要求会不会多了点?
风护法抿着嘴,一脸有苦难诉。
“我想吃鱼,最好是鲫鱼,煲个汤,加点豆腐,又美又鲜嫩的。”蓝慕轩也不忘举手点菜。
“……”风护法傻了眼了,你当这里是菜馆呢?还煲汤、加豆腐?
云溪砸吧了几下嘴,也举手点菜道:“我想吃田鸡肉,最好是红烧的,放点板栗更好,又香甜又松软……”
“娘亲,我也要!”
云小墨赶紧跟着举手,小白在他怀里打着滚,哈喇留了一连串。
风护法无语望天,尊主,这个差使真的是好差使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照顾我,将如此好的差使派给我?
“风护法,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我看地图上标识着,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小镇里面肯定有酒楼、饭馆什么的,你来回跑一趟,很快就搞定了。”云溪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行军地图,手指往图上某一处黑点点随手一指,道,“看,就是这里!”
风护法凑过来,大致瞄了一眼,不瞄还好,这一瞄不由地差点背过气去。
夫人,你确定你真的能看懂地图?
你这一指,都直到北湘国去了好不好?
“娘亲,你指错方向了,应该是这里!”
还是少主聪明啊……
风护法又凑过去,往少主指的方向一看,两眼一翻白,直接装死昏了过去。
这不是又回到南熙国去了吗?可别告诉他,他们想让他再返回云家一趟,替他们采办完他们想要的烤鸡、野兔、鲫鱼和板栗田鸡,再让他跑回来?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了,别逗他玩了!风护法的心脏承受能力比较差,咱们还是迁就他一点,小小地戏弄下他就得了,万一把他的心脏病给引发了,到时候就没法跟你爹爹交待了。”
“嗯,风叔叔比辰叔叔和蓝叔叔好玩多了!”
风护法刚想睁眼醒过来,又被小墨的话给吓得晕了过去,他说呢,为什么母子两个只欺负他,原来在他们心里,他比其他两个倒霉蛋更加倒霉蛋!
龙千辰冷不噤地打了个哆嗦,万分庆幸,终于有一个垫背的人了,他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蓝慕轩后知后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觉悟过来,还在一边认真地询问道:“那鲫鱼呢?没有了吗?真的好想吃!”
风护法突然蹦了起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想吃自己弄去!我的任务里面可不包括伺候你!”
一行人笑成了堆,方才旅途的劳顿也一扫而空。
这边欢声笑语,林子的另一头,在十几名统一服饰的护卫的保护圈当中,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倚在一名老者的身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住地往林子这边瞄着,好奇地问道:“孙爷爷,他们是什么人?是来追杀我们的人吗?”
老者慈祥的面容,低首望着小女孩,安慰道:“小小姐别怕,他们只是路人,不是来追杀我们的。”
“那我可以过去跟他们交朋友吗?”小女孩抬着头,一脸的希冀,完全被那边的笑声给吸引住了。
“这可不行!江湖人心难测,他们虽然只是路人,可谁又能知道他们会不会起歹心呢?”老者抚摸着小女孩的脸蛋,无声地叹息,小小姐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现在却不得不跟随着他到处奔波,每日里还要提心吊胆,他心中很是不忍。
“哦,那好吧!”小女孩眼神黯淡了下,埋首窝入了他的怀中,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却还不住地往云溪一行人的方向瞄着。
在地上摊开了一张桌布,云溪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烤鸡、红烧肉等美味佳肴,几个人围成一圈,开始津津有味地开吃。
云小墨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用小舌头轻舔着油光华亮的小嘴,两眼却好奇地往林子里瞄去。不为别的,他也发现了林子里有个跟他同龄的小女孩,出于童心未泯,又发现那小女孩的眼睛不住地往他这边瞄着,他便冲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个滑稽的鬼脸。看到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甜甜地笑了。
云溪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偷偷瞄着儿子,不住地嘴角抽抽。莫非是遗传了他老爹的风流因子,所以儿子也跟他老爹似的,总是时不时地招惹桃花?
臭小子,收敛点,你可千万别给娘亲找来一大堆的小儿媳妇!
到时候后宫一箩筐,还不乱了套?
她轻咳了声,道:“小墨,注意点影响,路边的小野花不能随便乱采!”
“什么小野花?小墨没有采啊。”云小墨不懂地摇头。
风护法吃吃地低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夫人,这是好事,少主颇有尊主当年的风采,不愧是父子俩,魅力无法阻挡!”
云溪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毫无预示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尊主也经常喜欢采路边的小野花?”
“啊?我有这么说吗?”风护法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左右相顾,撇清关系道,“夫人您一定是听错了,属下的意思是,少主天资聪颖、英明睿智,颇有尊主当年的风采。”
云溪冷瞪了他一眼,算他识相。
“大嫂,你就放心吧!大哥的桃花虽然是不少,但我可以作证,他目前为止,就只采了你一朵,呵呵呵……噢!”一根鸡骨头正中目标,直接将龙千辰的额头敲出了一个包。
蓝慕轩没有加入他们的嬉戏,专心地吃着,也不忘朝着林子的方向瞄上几眼。
“咦?那不是端木家的小小姐吗?还有端木家的总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家?”云溪听着这个姓氏有点熟悉。
风护法为她解疑道:“端木家也是十大家族之一,在十大家族中排行第五。听说端木家的家主前段时间刚刚过世,死因很是蹊跷,端木家现在正陷入家主的争夺中,两派人马斗得你死我活。端木家的小小姐也够可怜的,小小年纪,就相继丧父丧母,现在又卷入了权力的纷争当中,怕是也难保性命了。”
“怎么回事?”云溪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
风护法继续说道:“她名叫端木静,是端木家主的独女,按理应该继承家主之位,可惜她年幼又是一个女子,恐怕端木家族没有人会服一个小女孩来当端木家的家主。端木家族的旁系近年来在端木家发展得极快,他们的势力几乎已经能和嫡系一派相抗衡,所以家主之争在所难免。可惜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腥风血雨……”
风护法后边还说了许多,然而云溪却一句也没有再听进去,又是家族的权力之争。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不由地联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处境,同样是孤女,同样得无依无靠,同样被族人威逼利诱着,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到最后,她还是命丧在了他们的逼迫之下。
这世间为何总是有这么多贪婪之人?
区区一个家主之位,难道真的如此重要?胜过骨肉亲情、胜过血脉相连?
“娘亲,她好可怜。”云小墨听了风护法的话语,心中也动了恻隐之心,那小女孩好可怜,他还有娘亲和爹爹疼爱着,而她却没有了家人的疼爱。
云溪轻扯了下唇边,不置可否。人的命运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掌握,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就看这小女孩自己的造化了。
她的眉眼忽然一跳,耳边听到了瑟瑟的异响,有一股杀气正在临近。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倒像是冲着林子那头的人而来。
“夫人,有杀气。您和少主先进马车吧。”风护法压低了声音,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不碍事,看看情况再说。”云溪的目光轻飘飘地往林子里的一行人方向飘去,静观其变。
林子里,护卫们也警觉起来,纷纷向老者和小女孩的方向聚拢。
“孙总管,你保护小小姐先走,我们来抵挡他们。”
老者抱起了小女孩,眉宇凝重:“你们小心些。”
“孙爷爷,我不走!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就一起走。”小女孩的脸上没有露出惊惧之色,反而很平静,也很坚持。
护卫们听到小小姐如此说,一个个内心感动,他们一路拼死相互的心,果然没有白费。生死顷刻,小小姐不但没有自行逃离,反而要和他们共同进退,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天真,不切实际,但有小小姐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小小姐,你先走!属下们一定会赶上你们的!”
“是啊,小小姐!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孙总管好言相劝着,深深地回头凝望了一眼护卫们,便抱着小女孩往林子外逃离。
“那你们一定要活着,我不许你们死!”小女孩清丽稚嫩的脸孔上有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她的眼神坚定执着,或许力不能及,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她的心志。
云小墨看着那边的状况,心有不忍,拉扯着云溪的衣角道:“娘亲,我们帮帮他们吧!”
“看情况吧。”云溪的话语模棱两可,然而心中却已有了定论。倘若他们有需要,而她又力所能及,她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不为别的,只为了同病相怜四个字。
杀气越来越逼近,一色的黑衣人,足有二十来人,他们的实力个个都与小女孩的护卫不相上下。
尘沙扬起,遮蔽了整片林子,瑟瑟的剑鸣声,在一声声地拨动人的心弦。
护卫们拼死冲了上去,拦阻了黑衣人,为他们的小少主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云溪观察着双方的状况,并不急着出手。对方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家主之位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她虽然不懂,可是单从其他十大家族在傲天大陆横行霸道的气势来看,一个家主之位恐怕抵得上一国之君的诱惑。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对方想要将家主之位牢牢地收入囊中,怕不止是派出这么些普通的杀手吧?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这批黑衣人之后,真正的杀手才初现端倪!
一个如疾风一般的鬼魅身影,突然自林子的远处忽隐忽现,转眼间已逼近了逃亡中的一老一少。
黑色的劲装,黑色的斗笠,黑色的宝剑……
那不是,天下第一杀手……独孤谋吗?
如此迅捷的身手,如此鬼魅的身影,除了天下第一杀手独孤谋,还能是谁?
端木家为了杀一个小女孩,居然请来了天下第一杀手……独孤谋!
好大的手笔!
好歹毒的心思!
没有丝毫的犹豫,云溪凌空一跃,便追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