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夫人和崔润皆是神色骤变,就连润大太太也更将脸色白了几分。中??文网w≤w≠w≥.≈
崔昱还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两步扑上前,死死地拽着溥大太太的手,颤着声问她:“四婶,你刚才是说……要给我定亲?谁?谁给我的定的亲……”
问了一半,崔昱就没再问下去了。
这个家里,一向都是祖母做主的。
如果不是祖母放了话,谁还能越过她给他定亲呢?
当初母亲那样想撮合他和成娇,不也没敢私下里先跟保定府通一声气儿吗?
崔昱有些难以置信,怔怔的撒开手,没等溥大太太回他,他就回过了头,眨着眼,满脸惊诧的看着老夫人:“祖母……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章老夫人的左手按在罗汉床上的翘头四脚矮几上,隐隐能瞧得见,骨节处还泛着白。
她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孩子质问到她跟前了……她还能说什么?
说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康氏问她,有没有真正的替孩子们的将来考虑过……
她如何没考虑?
只是孩子的将来,总要排在崔氏一门的荣耀之后。
慧真的确是个比成娇适合崔昱的人选,可更重要的,还是她身后的袁家……
这些话,又叫她怎么跟崔昱说呢?
崔昱身形不稳,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崔旻见他这样,上前了两步,托了他一把,扶着他往旁边儿的官帽椅上坐下去。
等扶着他坐罢了,才稍正了神色去看溥大太太,微拱手一礼:“四婶,说句晚辈不该说的话,慧真的婚事,原也轮不到四婶来插手。慧真还有祖母,还有父亲,这件事,是祖母与袁家姑父定下来的,即便不告诉四婶,也在情在理。”
薛成娇眼睛的惊诧一闪而过,表哥他……想做什么?
溥大太太却是僵了一把。
崔旻的这个话,说的丝毫不差……她不过是个做舅妈的,哪里轮到与她商量了呢?
“可是……”
没等溥大太太话说完,崔旻便又躬身礼了礼,截了她的话:“可今天四婶带着慧真来问,那是四婶爱护慧真的一片心。只是这件事,跟袁家是拍板定案了的,袁家要是不愿意,只管叫他们家里人上门来说……至于四婶说的孝里定亲……”
崔旻咳了一声,回过头去瞧了薛成娇一眼,才继续道:“我与成娇的婚事,也是陛下赐婚,这也是孝期定亲。咱们家自己个儿定的,自然与圣旨没法子比,所以才不叫外人知晓。还有四婶适才说,昱哥儿如今连个功名都没考中……诚然他还是白衣,可也不是今儿就叫他们完婚的,来年下场,自然他要好好用功,挣回一份功名来。”
袁慧真肩头有些抖,小手还扯在溥大太太的衣摆处。
可是溥大太太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章老夫人态度强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还能与老夫人争辩一番,说到底这事儿是长房办的不厚道,是长房理亏在先。
可是崔旻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处处都透着理这个字……
孝期定亲又怎么了?薛成娇如今不也是孝期定了亲吗?且还是陛下钦点赐的婚。
崔昱没考取功名又怎么了?他还一场没下,凭他的聪明劲儿,又怎么会考不了一个举人老爷?来年再用功些,便是进士也只怕不在话下的……
更重要的,是崔旻所言丝毫不差啊。
就算是她知道崔昱心里有人,可她总不能告诉袁家人,崔昱心里喜欢的是薛成娇,定了这门亲,是把姑娘往火坑里送……
溥大太太就算不如润大太太那样好算计,却也不是一点儿世故都不明的。
袁持舟待袁慧真一向淡淡的,跟崔家结亲这件事,只怕真心为姑娘考虑的并不多,要真是在乎孩子,也不可能点这个头了。
既然是这样,那崔昱到底喜不喜欢袁慧真,袁持舟估计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现今薛成娇有圣旨钦点的赐婚在,她又不能够信口胡说,一个弄不好,她还要惹祸上身,且孩子无辜,到时候闹开了,连崔昱都跑不了。
溥大太太面露难色,可终究还是在崔旻盯视的目光中,领着袁慧真告了辞。
等她二人一走,章老夫人明显是长松了一口气。
可她的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呢,一扭脸,现崔旻正盯着自己。
那个眼神……冷冰冰的,幽深又漆黑,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可又深不见底。
那是个无底的深渊……
章老夫人一辈子经历了多少事儿,却在崔旻这样的眼神里,突然有些心虚了。
崔旻站正过来,面对着老太太:“祖母,这就是您打了一辈子的算盘吗?”
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忙与崔润使了个眼色。
崔润立时蹙了眉:“你进京大半年,就学的这样放肆吗?这是质问你祖母?这是该跟你祖母说的话?”
崔旻也不怯,一撩长袍跪了下去。
地上的蒲团早被小丫头收了起来,他此时一跪,便实实在在的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凉意从膝盖处迅蔓延至全身,叫崔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更多的,却还是寒了心……
祖母面对四婶那样的质问,却丝毫没有心虚,更是丝毫没有觉得她对不住这些子孙。
不必多问,大姐姐走到了今天这个境地,若真拿出来问,祖母大概其也是觉得,这是大姐姐身为崔氏嫡长女该做的事……
能不寒心吗?
他们这些人,全成了棋子。
该舍弃的时候,丝毫不手软。
哪里还有半分的骨肉亲情呢?
大姐姐从前那样孝敬祖母……祖母她怎么舍得下,她又怎么忍心呢?
崔旻双手撑在地上,就放在身体两侧,深深地弯腰下去,磕了个头。
没等老太太叫起来,他就已经直起了身子:“这些话,的确不该我来问祖母,照理说,祖母做这些事,如今祖父早就不在了,这个家里,谁也没资格来质问您。可是祖母,您做这些事,真的就一点儿不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