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中,戚昭阳在众人鄙视、厌恶的注视下被押解着关入天音宗大牢,所有人都冲他怒吼、叫嚷、鄙视,那些轻蔑和厌恶的眼神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戚昭阳要崩溃了。他本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一向不形于色,可他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一直以来都认为别人崇拜他是应该的,自己将不如他的人踩在脚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乍然遭受过街老鼠的命运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恐惧、羞恼完全占领了他的思绪,这一刻他只想要逃。
他惶惶然地在两名弟子的挟持下快速离开众人的包围圈,消失在校场里。
孟清云冷冷地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从天上掉到地狱的滋味,一定很美妙吧!
戚昭阳离开后,激动的弟子依然没有平息愤怒,场面十分混乱。孟清云收好剑,忽然问道:“宗主,这一局算我赢了吧?”
喧闹的场面忽然静下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人群中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还有人叫他“除魔卫士”。众目睽睽之下孟清云以明显不敌戚昭阳的修为硬抗了那么久,最后甚至打败了他,简直算得上奇迹!更重要的是,他对抗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高手,而是一个魔人,一个修为比他高出很多的魔人!如果仅仅是一场普通弟子之间的较量算不得什么,可如果打败的是魔人意义就不一样了,孟清云的比赛立即上升为斩妖除魔的正义之举,意义已经被人为地升华了。
众人看向孟清云的目光已经可以用狂热来形容,然而在这样欢声雷动的包围中,他却依旧淡笑自若、平静如初。
李三欠望着场中的孟清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早就知道孟清云不同凡响,可没想到当一块璞玉被雕琢成器遭到众人哄抢时,会是如此的夺目耀眼。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一种想要彻底占有他的冲动,同时又升起一股自己的珍宝暴露于天下人前被人觊觎的不爽感。
他很快压抑下这种冲动,在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孟清云吸引住的时候悄悄地退开,混入人群,尔后朝一名泯然众人的弟子点点头。那名弟子得到指示,立即朝前方长老席大声喊道:“戚善方包庇魔人,不配为宗主!”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入,人群静了下来,然而片刻后又有几个声音接连响应,嚷着要戚善方下台。狂热的年轻人是最易被煽动的群体,再加上已经有人出头叫嚷,剩下心中不满的人也随即跟着叫起来,“不错!戚宗主品行不端、包庇魔人,不配为宗主!”
“少宗主马上满十八岁,戚宗主已经到了让位的时间,请把宗主之位还给少宗主!”
狂热的人群是最容易被引导的,平日里畏惧的人与权力,当处于群体性的狂热时,普通人也会莫名爆发出强大的勇气对抗。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在嚷嚷,后来发展成绝大部分的人都嚷着要让戚善方下台。
戚善方站在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他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自己的弟子嚷着下台的宗主了!今日过后,他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人生将永远背负上这个污点!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盯着孟清云的目光锐利而森寒。
孟清云却坦然地和他对视,像是看不到他眼中的杀意,始终微笑自若。
戚善方简直想当场杀了他!
“大家肃静!”秦长老不断地示意,好不容易安抚下众人的情绪。
“我们需要宗主给我们一个交代!”有个弟子大声说。
“好,我就给大家一个交代!”戚善方蓦然一声怒吼,他的声音带上了灵力,强大的声波如同重锤击打在众人心坎上,众人齐齐一震,不敢再放肆叫嚣了。狂热过后,大家如同从被冰水当头浇过,想起戚善方的可怕,不由心里暗暗打鼓。胆小的甚至退进了人群,不敢再说一句话。
戚善方上前跨了一步,环视四周,压抑着情绪大声说道:“我会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龙山长老也站了起来,冷冷淡淡地问道:“敢问宗主,你要如何处置戚昭阳?”
戚善方转过头来,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如果昭阳是自己入魔,我会亲手杀了他!如果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龙山长老皱皱眉,戚善方的杀意太过庞大,戾气冲天,十分危险,他顿了顿道:“敢问需要多长时间?”
戚善方脸色很难看,他当然希望时间越久越好,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只好道:“……一个月。”
有位长老站了起来,“一个月时限太长,魔人在天音宗始终不详,还是越快处理越好,不如半个月吧。”
戚善方猛然看向那名长老,眼神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那名长老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后退一步。
孟清云暗自笑了笑,打量着那名长老,那是龙山长老身边的人。
戚善方环顾四周,希望有人出来帮他说话,可是他儿子众目睽睽下暴露入魔问题,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他,都保持了沉默。再说戚善方平素又不是个很真诚的人,大家都是利益往来居多,自然有利益考量。
戚善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龙山长老道:“请宗主秉公执法。”
戚善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一挥手将校场旁边的一棵百年巨树摧毁,尔后才低哑道:“会的!”
说完又回头望了孟清云一眼,眼里似乎能射出毒针。
孟清云一战成名,在弟子中聚集了相当的声望。他铺垫了那么久,就是想选择恰当的时刻一击得手,把该得的一切抢回来。他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尤其在对待自己的仇人的时候,他很信奉一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现在他要一鼓作气将戚氏一并铲除!
之后,孟清云以与魔人对抗身受重伤为由,安心地在药园养病,好像身后的沸沸扬扬都与他无关一般,至于调查戚昭阳之类的事情,他一概没有参与。
待探病的人离去,李三欠终于阴沉着脸靠过来,一把抓住孟清云的手腕查探,片刻后脸色更加阴郁了。
“你竟然真的受伤了?”比赛的时候孟清云示意他不要插手,他以为孟清云是在做戏,之后就让人鼓动人群为孟清云造势,可到了药园让秦长老查看之后,他才知道孟清云竟然伤得不轻!
“如果不来真的,别人怎么信呢?”孟清云惬意地眯着眼睛,李三欠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修复他的伤处,好像几只小手揉捏着酸痛的肌肉,非常舒服。
被抓住的手腕一痛,他愕然地睁开眼,直对上一双满含怒意的黑眸,不由一愣,“怎么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让自己受伤?”低沉的语调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这是最好的方式……”
“伤害自己是最好的方式?”李三欠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药园的床并不大,孟清云几乎半个身子跌了出去。
“你干嘛要生气?莫名其妙。”孟清云想挣脱他的桎梏,却被李三欠拉得更远了,整个人几乎要跌入他的胸膛。越是挣扎,拉扯的力量越大,孟清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不再挣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全部计划?”面前的男人咄咄逼人,让孟清云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告诉李三欠自己要硬抗戚昭阳的攻击,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告诉自己上场时是真受伤。
“事情太多,忘了。”孟清云试图轻描淡写地揭过。
“忘了?”声音里蕴含着风暴,让孟清云感到一丝害怕,他想找另外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下一刻他的下巴被捏住抬起,眼眸被逼着和李三欠的眸子对上。那双眸子幽暗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夜空。
“什么时候你才能考虑我的感受?”森寒的语调充斥耳边。
孟清云一怔,还没说话,身体已经被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李三欠帮他盖好被子,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有那么一瞬间,意气风发的孟清云忽然有点心虚了,他几乎都在想着自己的计划,很少关注李三欠的心情,于是他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这只说不定某天会突然暴走的兽,道:“下次一定告诉你。你要相信,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李三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示好一点也不领情,“不要用对付别人那套来对付我,这句话你对着几个人说过?”
孟清云迅速想了想,好像……是说过很多次了……啧,现在的李三欠越来越难哄了。
心里有些尴尬,脸皮却红也不红,一脸正色,言辞铿锵道:“我是真心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
李三欠似乎根本不吃那套,拍拍他的头,“好好休息。”
然后将帷幔放下,出去处理其他事宜。
孟清云吐了口气,耳朵传来李三欠和其他几个弟子隐隐交谈的声音,困意袭来,慢慢地陷入沉睡。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