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有一天,他肯沿着你的手臂离开香鼎,就说明它已认主……”大伯温吞海当初说过的话,在温乐阳的心中滑过。
佛灯虫突然认主让温乐阳慌了手脚,一下子把温辣子的笔记丢到了九霄云外。
温小易早就从典籍中知道佛灯虫认主的典故,跳起来拍手笑道:“温乐阳,佛灯虫认你做主人了!”
佛灯虫听到小易的声音,似乎像被激怒了,肥胖的遽然紧绷,闪电般向着她激射而去!温乐阳哎哟一声,这种身负奇毒的虫子尊为虫王,大都性子暴戾,虽然以它的毒性还伤不到自己,但是温小易不过是个普通女孩,被它身上的硬毛刺一下就会立刻身亡,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
佛灯虫的速度极快,等温乐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粘到了小易白皙的小臂上,温乐阳勃然大怒,出拳如风,向着这几个月来一直和自己玩耍嬉戏的小虫子就砸了下去,虫子再重要,比着冰雪可爱的小易也只能算个屁。
小易脸色煞白,看着胳膊上的虫子不知所措。
眼看温乐阳的拳头就在把虫子打成稀烂,突然身后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乍起,把他的身子猛向后掀起,温乐阳不明所以,大喝一声双手抱膝,在身子腾空的瞬间,像个皮球一样向着偷袭自己的敌人就撞了下去,错拳中的古怪招式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只要遇袭想也不用想,自然有办法应对。
一声这几个月里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冷哼。
温乐阳赶忙打开身体,努力扭动双腿,在强大的惯性下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扎手扎脚的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仓皇的大喊:“四爷爷,快救小易!”
温四老爷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老脸,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慌什么,温吞海没跟你说过,佛灯虫认主之后会和主人心意相通,你的朋友亲人,就是它的朋友亲人?”
温乐阳愣愣的爬起来,再看小易,正笑颜如花的逗弄着自己手臂上肥肥胖胖的佛灯虫。
佛灯虫身上的那几根硬毛此刻都软绵绵的塌下来,裹在自己肥胖的肚子上,正在那只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上,卖力的翻滚着。
温乐阳看到小易没事,从心里长出了一口大气,赶上伸手把虫子接了过来,一脸不放心的对小易说:“小心小心,被它伤到了可不得了。”
说完又走到温四老爷跟前,斯斯艾艾半天才开口:“四爷爷,这个虫子我也不会养,送……送给您……”温乐阳从小心地厚道,尤其对亲人朋友,在他看来最好的东西就是应该献给长辈,其实他心里万分舍不得,佛灯虫仿佛也知道这小子正在把它送人,趴在他手心里悲戚戚的一动也不动。
温四老爷的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小子,这虫子对于炼毒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至宝,先不说能不能变成佛灯引,就只是幼虫,无论是炼方、防身还是用来吸引其他珍惜毒物,都会有说不尽的好处。你刚才差点把它打死,现在又想把它送人?”
温乐阳伸出一根手指,心疼的抚mo着手心里的佛灯虫,胖虫子立刻伸出脑袋,在他的指尖不停蹭着,显得异常亲热:“我还以为它会伤了小易……现在,您是长辈,那个,应该的……”
温四老爷哼了一声,一抖袖子扭头走了:“雕虫小技,你自己留着玩吧!你要是喜欢,可以给它起个名字,这种虫子心思通灵,知道你叫它!”
温乐阳大喜,对着四老爷的背影大声说道:“谢谢四爷爷!”
结果换回来一声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冷哼。
小易一脸的欣喜加好奇,把小脸凑到温乐阳的手心里,反复的端详着佛灯虫:“温乐阳,它这么热,像个火炉,就叫火炉好不好?”
温乐阳伸出另一只手在小易的挺秀的小鼻子上一刮:“不行,它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我服了’!”
小易蹙着眉头:“我服了?怎么起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以后我和别人打架,打不过的时候就喊我服了……”一边说着,温乐阳一边逗弄着佛灯虫,不停叫道:“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
小丫头心思单纯,但一点不傻,脑子里立刻就勾勒出一副画面:俊秀少年温乐阳像跳舞一样,和一个满脸横肉的反面角色打架,眼看不敌的时候突然收手苦着脸大喊:我服了!反面角色满脸狞笑,不料一条火红色的灵虫从温乐阳身上如电激射而至……最后正义战胜了邪恶,宇宙英雄乐阳·奥特曼·温高举灵虫仰天长笑。
佛灯虫果然心思通主,一听见‘我服了’,就立刻昂起大脑袋,忽忽叫上两声来呼应,逗得温乐阳和小丫头哈哈大笑。
‘我服了’在温乐阳身上爬了一圈,仿佛在找一个栖身之所,温小易提醒道:“别动别动,佛灯虫认主之后就会在你的身体上找个地方。”
温乐阳想象了一下身体上能够藏虫子的地方,立刻涌起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觉得胸口上先是一疼,旋即又一麻,解开衣服一看,‘我服了’竟然硬生生的挤进了他胸口的肌肉里,看上去好像一道暗红色的胎记,用手摸过,虫子和胸肌之间没有一丝突兀和缝隙,就好像天生如此一样。
温乐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摸出了一根胡萝卜塞进嘴里:“幸亏我是个男的……”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伸手一拍脑门,俯身拾起温辣子留下的笔记,步履匆匆的去找温四老爷,他突然想起来,大伯带着进山的时候,曾经跟他提到了这位温辣子先祖。
四老爷正坐在自己的大屋里,脸色阴沉的坐着,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情,看到温乐阳急匆匆的捧着本先人典籍进来,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以为这小子又来问生僻字了。
“四老爷,这位祖先……”温乐阳恭恭敬敬的把那本笔记递上去,翻开的正是温辣子骂人的那一页,心说也别光我自己挨骂不是。
温四老爷略一打量就合上了笔记抛还给他:“看过也就算了,这位先祖本来天赋异禀,资质惊人,十三岁通过十年大考,十个月通晓错拳,四年后融会贯通历代祖先留下的功法心得,算得上是我们温家两千年中的第一人!随后开始下山游历,不过这位先祖的心性有些怪异,和咱们温家的隐世族训颇有相悖。”
说着,温四老爷停顿了一下,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也在咀嚼着当年温辣子的狂妄:“当时正值元明乱世,天下刀兵四起,江湖中也是群雄争霸,世间有四大奇门风头正劲,结果咱们这位先祖竟毫无道理的挑上门去,在六年中连败冀北南宫的阴阳符、岭南端木的奇门遁、山东葛氏的机关术和郴州铜门的神雷破,那时候他才不过二十几岁!人家问他为何如此,他把脖子一梗,答道:不试,安知毒术几何?”
四老爷的言语间,也渐渐升起了一股得意之情。
温乐阳听得眉飞色舞,急忙追问道:“那后来呢?”世家弟子都这个毛病,一听到祖先的光辉事迹就跟着激动。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就为了练手,单枪匹马连败世间四大世家的绝技,虽然说是没事找事,但是这份能耐,这份豪气,足以给后人留下一抹惊艳的痕迹。
“后来?后来他又回来了,留下了一句:不得扰我,就开始闭关。把屁股后面的一个烂摊子全都丢给了当时的大家长,就他那一番作为,在以后几十年里,着实给咱们温家惹下了不少腥风血雨,不过到最后四大奇门没了,咱们温家依旧屹立在九顶山!直到三十年后,这位祖先突然出关。”
温乐阳知道已经到了戏肉,摸出根胡萝卜,当着四老爷的面不敢吃,就紧紧的攥在手里,眼睛仿佛斯里兰卡黑宝石一样,闪烁着明亮而憧憬的光彩。
四老爷脸上的密密麻麻的皱纹都收缩了一下,挤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当时家里人看到他出关,都欢喜鼓舞,以为从此温家又能多出几样惊世毒方,却谁也没想到……你猜他闭关几十年在干什么?他就一直在练那十三式错拳!”
温乐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十个月就已经通晓错拳了?”
四老爷点点头:“在几十年里,这位祖先就不停的在练错拳,把吃饭睡觉拉屎挠痒痒每一个动作都融合进了错拳,等出关的时候,他已经忘了怎么走路,怎么握手,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打着错拳!”
温辣子在几十年中,把错拳全部融进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动作,出关之后哈哈大笑,嘴里胡言乱语,全是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最后猛地大吼了一声:“不试,安知修天不可为?”随即全身都想起了爆豆般的闷响,竟然一寸寸崩断了自己的经脉!
温家人平时炼毒,剧毒就积累化入经脉,此刻温辣子经脉寸断,剧毒立刻迸发,转眼烧烂了他的五脏六腑。
温辣子的身体诡异的震荡着,似乎还想要举手投足打上一套错拳,不过最终黯然长叹了一声,圆睁着双眼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温辣子这一辈子跌宕起伏,而温四老爷讲述的语气平淡的近乎冰冷,鲜明对比下,让整个大屋里都荡漾着诡异的气息。
温四老爷撇了一眼温乐阳手上捧着的典籍,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笔记你看看也就算了,不用当真。”说完就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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