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沈湛与宋弥尔倒霉,还是这沈瑶和许琛倒霉。
沈瑶与许琛原本定的去那“好地方”享受享受,可走到半路,沈瑶又瞧见了这杏花楼的招牌。她在西北可是对着杏花楼美食垂涎已久,可偏偏杏花楼的宣称西北食材难寻、运输不便,久久不将分店开过来,害得自己对杏花楼的美食只能夜夜遐想,进京后本想着立刻奔着这杏花楼来,却不想自己又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躺在床上好几日都没能起身,今个儿也是为了杏花楼,却又被些不长眼的人给耽误了,如此兜兜转转,如今正好打这杏花楼的门前过,怎么可能不去吃上一通?
却没想到,竟是在这门口就遇见了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虽说是换了身衣服,可这两人的身形感觉,早就被沈瑶给刻在了心里,由此她瞧了个背影侧脸,便知道是谁了,此时此刻真是想仰天大笑,正愁着找不到这几人出气了,偏偏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沈瑶那刻薄奚落的话语,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跟在她身后的许琛刚下马车也瞧见了方才那对男女,也不知为何换了身衣服,穿得精贵了,这通身的气派便再也掩盖不住了,许琛正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将这来历不明的二人得罪死,却不想那沈瑶一下子便窜到了前头,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那些嚣张的话语便冲着那对男女去了。许琛跑得气喘吁吁想捂她的嘴都来不及。“完了”,许琛心里头想着,周身如坠冰窟,不停地冒着冷汗,这下是把人得罪得死死的了。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连人家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就无端放肆!不清楚来历总要有点眼色吧?!那对男女如今的气质气场,能是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么?!京城这么多权贵,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就是有个吏部尚书的爹,可是真要得罪了哪家的世子或者陛下新近提拔的少将军,也是够自己喝一壶的了!还有这梁王的嫡女!你是梁王的嫡女没错!但京城里头比你身份高的贵人多得去了!至少几位王爷侯爷的世子女儿与你身份差不离吧!何况你还是个没受封的!还有那些大世家的子弟们,虽说这些年生被连着几代皇帝削弱了不少势力,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族中的子弟可没一个是吃素的!那宋丞相不就是世家推到前台与朝廷打招呼争夺利益的代表?连陛下都不得不娶了他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当皇后,我们这些普通勋贵子弟还能怎样?!
当然,后头这些话,可都不是许琛自己想出来的,无非是自家老爹每次在自己又闯祸的时候念叨给自己听,让自己记得一山还比一山高的。如今,他倒是记住了这个道理,可有的人不知道这道理啊!
许琛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哭丧着脸慢慢挪到了一旁,准备缩着头当个乌龟也不出这风头,让眼前那对男女记恨了。
要是说沈湛之前是看在梁王的面子或者是其他的事情上,暂且撇去了沈瑶,打算回宫后再慢慢打算,现在可是气得当场便要发作了。
可偏偏那沈瑶还不自知,趾高气昂地翘着本是精致的下巴,等着看着两人出丑。
“这是怎么了?”
未等沈湛对暗卫下令,身后又是一个好听清冷的男声传来。
沈瑶啊,感谢这个男声吧,再慢一些,你就要被陛下大人的暗卫当场杀掉了啊!
沈湛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下意识地便转了头看了过去。
“皇······不,大人,您、您怎会在此?”
清冷声音的男子见着沈湛转过脸了,当即差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话也说不利索了,不过虽说惊讶恭敬,却是没有半点卑微惶恐。
咦,遇着熟人了。宋弥尔也转过了身去。
“您,您,您也出来了?!!!”
宋弥尔转过来,那人就没那么淡定了,就像见了鬼似的,面部表情好似已经不能控制,原本清雅的贵公子扭曲成了一副小孩胡乱临摹的山水画。
“英王殿下!”
许琛见着来人,也不当缩头乌龟了,忙不迭地上前请安,但心中更是鼓声如雷,这二人究竟是谁,英王怎么如此恭敬,可表情又似不大对头?
一旁的沈瑶听见许琛的招呼,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找沈湛二人的麻烦了,动作一收,扭扭捏捏地小步挪到沈涔的面前,羞答答地小声喊道:“表哥~~~”。
沈瑶小时候见过这英王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世子,从小便生得俊秀清朗,正是自己中意的类型。这次进京,她还想着找个机会去英王府见见表哥,若是能成得美事,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自己也要想办法成。
沈涔理都没理会面前一个赔着笑的许公子和一个认都不认识就乱认亲戚的丑八怪,径直走到沈湛与宋弥尔的跟前,因为不好下跪,于是便一个长揖一作到底,恭恭敬敬地久不起身。
“在外头无需这般多礼,起身吧瑾瑜。”
见了沈涔,沈湛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自小便和沈涔交好,连着宋弥尔也对沈涔十分熟悉。
宋弥尔也很是高兴,遇见沈涔,这下问题也都解决了,不用自曝身份那么糟糕,也不用好大的日子看沈湛用某些方法解决那些不长眼的人,又可以吃上杏花楼的好吃的。宋弥尔一双桃花眼都笑眯了起来。
沈涔起了身,用余光凝了凝宋弥尔带笑的眼睛,很快又别过头去,带了三分恭敬六分亲昵和一分好奇,问起沈湛怎么想着出来玩耍。
沈湛面露无奈,“还不是刚刚忙完,想着出来放松放松,朕,我已经许久没出来,弥儿嫁于我后,也被拘于一方小天地中,今日便想着一起出来逛逛。”
“却没想着没有名帖,被拦在了杏花楼外。”宋弥尔冲着沈涔眨眨眼睛。
“我就说今日为何突发兴-致想来这杏花楼吃那佛手酥,原来是要来做个付账的人的。”沈涔一改往日那清冷的形象,手捂着钱袋子夸张地叹了口气,惹得沈湛与宋弥尔一阵发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没有理会那还站在后头的许琛与沈瑶二人,沈涔的小厮对着那门童亮了名帖,几人便进了院子,绕过影壁朝深处走去。
偏偏却有人不识趣,提起裙角喊着“表哥”便朝沈涔几人奔去。
许琛在后头报了自己的头号,小僮一看是个熟脸,先头那女子又是和这许公子一道的,连忙让路放行。
“表哥,表哥,他们是谁呀?竟还要你请客吃饭?真是穷得饭都吃不起了么?”
沈瑶好容易追到了沈湛几人,一脸为自家表格打抱不平的天真小白花模样,询问着沈涔。
原本沈湛见了沈涔,都快把这蠢货给忘了,却没想到她偏偏还来自己撞上来。沈湛当即便止步沉了脸。
此时他们已走在了去往沈涔专属小厢房的路上,正是清冷无人的一条道路。
沈湛站在一株积了雪挂了常常穗子的四角变形长灯笼下头,宋弥尔蹙着眉挨着沈湛站着,灯笼映在二人的脸上,当真是宛若天人,可这二位天人,却一个眼带杀气,一个面露不满,正盯着那正对着沈涔发花痴的蠢货姑娘身上。
沈涔可是个聪明的人,几乎不用猜测,便大抵知道先前发生了些什么。无非是这梁王的女儿没认出沈湛与宋弥尔,做了什么蠢事。
认不出来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宗室们新年里的几次聚会,这沈瑶都不曾来参加,自然也错过了面圣的机会。可在大京城里,连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大呼小叫嚣张的不得了,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更何况,这沈瑶还是个从西北来的外来户,有道是这皇城里边一块牌匾倒下来,砸到十个人,有五个都是宗室子弟,没弄清楚身份背景,也好意思叫嚣?
陛下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梁王的脸面呢,他女儿就乖乖地送上了门来。沈涔见此,便也冷了眉眼,衣袖一拂:“这位姑娘,东西可以乱吃,人可不要乱认,谁是你的什么表哥。”
沈瑶入京以来,自己父王倒是从未带自己拜见过英王府,但不代表自己趁着上吐下泻稍稍利索点的空档,没去梁王府旁边的英王府守过门角。自己可是第一眼便认出来自己这位清清冷冷的表哥,只可惜自己的身子撑不住,憋了不到一炷香便要回去更衣,否则早就相认了!
想到这里,沈瑶倒极是委屈:“表哥,我是阿瑶啊!阿瑶都认出了表哥,为何表哥却没认出阿瑶呢!”说罢,眨巴着眼睛,嘟着唇,两只手扭捏着衣角望着沈涔。
沈瑶此话一出,原本带着怒气的宋弥尔扑哧一下便笑了出来。
这不怪宋弥尔发笑。沈瑶有着皇室的血脉,沈家的基因,自然是长得不丑,不仅不丑,还算得上十分地漂亮。只是大概生母早逝又生在西北,没人教养,并不知道如何装扮才是最好,整个人打扮地绚丽夺目,但首饰又太多,便如一个移动的衣饰架子。不过她本来身得张扬,倒是也合得过眼。可沈湛与宋弥尔却又见过她粗鲁恶煞的样子,又是削弱了那幅面孔的五分美感,粗鲁也就罢了,如今却又端着粗鲁嚣张的性子,学那闺中娇花的害羞可人,配着一身哗啦啦作响的衣裙,怎么看怎么别扭。
宋弥尔这一笑,沈瑶便有些恼羞成怒,她恨恨地看了宋弥尔一眼,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憋了声音闷声闷气地又道:“表哥,阿瑶便是才跟着父王入京的沈氏阿瑶啊!表哥,这二人究竟是谁,为何他们要一直跟着你?”
说话间,许琛也赶了上来,他朝沈涔深深一揖,又朝沈湛与宋弥尔作了一揖,小心赔笑:“殿下,在下许家老二,许琛,方才鄙人眼拙,不曾识得二位贵人,不知贵人能否赏许某个脸面,许某定当斟酒赔罪!”
许琛打的注意,不过是不知这二人是谁,但看气度和与沈涔的熟稔,定是自己不曾识得的宗室子弟,许是什么偏支,但蚂蚁多了咬死象,宗室的偏支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不如自己先赔了罪,放低姿态,一切都好说。
沈湛见许琛做小伏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见的怒意倒是冷了不少,薄唇一咧:“许二郎倒是得了你父亲的真传。”
许琛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头大:这怎么感觉这郎君与自己的父亲是平辈来着?
许琛还在思来想去,找找宗室里有谁与眼前这二人相符。却只见沈涔清冷一笑,瞟了眼还一脸愚蠢的沈瑶,在她愈见痴迷地目光中放底了声音:“表妹?便是那位及笄二年才不曾受封,此次回京便是向陛下请封郡主的表妹么?可是,你如今将除太后外唯一有权力决定你是否能受封的两个人都统统得罪了,你拿什么去请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