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白高鼻,有一点小胡子,最明显的还是那条九节鞭,如今没叫藏在身上,而是大咧咧别在腰间。
他面色苍白阴郁,冷静指挥着下边的士兵射箭的射箭,搭云梯的搭云梯,挂钩子扎绳索此起彼伏。他神情一动,抬头目光如箭朝宋弥尔所在之处射来,明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可宋弥尔与朱律还是忍不住将身形一低,躲过那噬人的视线,长出一口气。
“贵人,贵人,您无事吧?”
宋弥尔神情变幻莫测,这人如果是七皇子,据说是不知为何临时加入了攻打明玉州的队伍,莫非他本是打探敌情的,结果叫自己伤了脚筋,这才改变计划,非要强攻下明玉州?
如此说来,岂不是自己给明玉州带来这次危机?
“主子······”不用言语,朱律就明白宋弥尔究竟在想什么,她忧心忡忡,伸手要去安慰。
宋弥尔却就着地势回到了遮蔽的凹地,抿唇冷冷一笑。
笑那大月的七皇子,也笑自己。
不论自己是否伤了那大月皇子,他有野心,想要进攻大历,他总会来的。而若是非要将这原因怪到自己头上,那便就怪吧,自己将他打跑便是!做什么为此感怀?从前在宫中便是如此,都说有因必有果,如今她便不信这命了,兀自做一个觉得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不得以的皇后有什么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便来吧!
宋弥尔凛然一笑,别人远远看去,就放佛她周身又有什么笼罩着的东西破碎了,又重新长出新的种子来。
是了,悬崖之花,若经历了风霜雨雪,自会绽出别样的香来。
宋弥尔低声唤王解颐:“王大人,你说你自请了援军,什么时候请的?又什么时候能到?”
王解颐此刻见宋弥尔,更不敢怠慢,肃容拱手:“贵人,知州大人走后,明玉州乱了一阵子,又过数日,下官才请了援军,正是驻扎西南方边陲的虎头营,此去一日一夜的路程,但贵人您也知道,”王解颐面露难色,“下官手中并无调令,只能写信求援,只盼着虎头营的有将军在,否则还要上报文书,一来二去的,有时间也耽误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明玉州情况危急,难不成虎头营还不出兵?”宋弥尔神色奇怪。
“这······”王解颐颇有几分难以启齿,“贵人您也知道,不是去年才出了那件事么,如今军队的诏令调遣严格了许多,倘若未经核实随便出兵,到时候是要免职的。”
宋弥尔了然,“那件事”便是指去年梁王调集了军队围了皇城一事。
“再者,”王解颐又多了几分歉然,“先前不知道这七皇子会来,我们对情势估计错误,只在信中预报了当时情况,不甚严重,甚至还算乐观,恐怕没有引起那边的重视。但我也以明玉州知州的名义向上面送了紧急折子,直接呈给如今的丞相大人,他是天子门生,说不定他直接便呈给陛下了······”
王解颐说完这话才暗叫不好,差点忘记,眼前这皇后娘娘就是从前宋丞相的女儿!
宋弥尔只当没听见,“你只消告诉本宫,以你推测,援军最迟何时能到?!”
王解颐紧张兮兮苦着脸算,“皇、贵人,下官担保,最迟三日,援军必定能到!”
“好!那咱们就撑上三日!如今,还需要王大人与潘通判多多协助。”
潘通判见王解颐将请援军发密令这种军事机密都告诉眼下这贵人,不由得张大了嘴,本想阻止,可见这贵人与王解颐都神色自然严肃,王解颐又十分恭敬,这贵人又自称本宫,含在嘴里的话也咽了下去,如今听宋弥尔问,便一个劲地点头,生怕宋弥尔忘记还有个自己等在边上。
“可有桐油?”
“可有火把?”
“命人去找些落石来!”
“大月人射上来的箭不要给我放在一边,哪怕是人身上的,能不伤人体全须全尾拔下来的也都统统给我拔下来!”
宋弥尔一条条命令发出去,王解颐与潘通判忙不迭地传下去,周围的民兵百姓和散兵也都是些惯于被命令的,他们见一个女子站在两位大人面前发号施令,质疑程度还没有潘通判和王解颐方才的大,很快便接受了。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上头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基本不会特意去思考,若是不说,他们也许便惶惶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间隙里潘通判又偷偷摸摸与王解颐耳语:“什么贵人会自称‘本宫’?哎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我是方才听见的!谁偷听了!你们说话又没有避开人!别墨迹了快说说!难不成是长公主?诶,长公主来咱们这边干什么?追夫么?难不成是虎头营哪位将士······”
潘通判老神在在地捻须推测,王解颐恨不得将他的嘴给缝上!“眼下什么时候!不想得罪贵人你就快些动作吧!”
桐油被推了上来,落石也堆在了一处,王解颐抹了抹汗,“贵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弥尔淡淡一瞥:“现在?如今我们最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要是攻上来,我们都没命,若是就这样耗着,我们兵力虚弱,下头的迟早攻上来,只有以攻为守。眼下下头的大月人还在搭绳梯上来,组织一个小队将落石滚下,将绳梯上的人砸下去,接着浇下桐油,放火,足能抵挡一下子。”
王解颐的脸一下子白了:“贵、贵人,这样,有违天和啊!”
战场之上,人对人的肉搏、死扛、抵抗,他能够理解,可是掷下落石,被落石砸到的爬绳梯的士兵必然落下,后头跟着一连串的士兵都会砸到地上,后头接应的人势必会上前围住,吸引来兵力,这时候泼出桐油,投掷火把,这一群被吸引来的士兵定然会被活活烧死。这样的做法,在王解颐这样的文官看来,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宋弥尔冷冷一笑,“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王大人,你未免也太心软了。难不成,你还想下头的人活下去,你身边的人都一一死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