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这一夜,傅泽芝让云妈将自己的一些衣物收拾好,刚要休息,就听见卓逸在门外唤她。傅泽芝只得命云妈开门将卓逸请进来。
傅泽芝见卓逸神情有些古怪,忙问:“卓逸哥哥,怎么了?”
卓逸犹豫了一下,道:“师父说……你已是有婚约之人,容颜不能随便示人,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递给傅泽芝一面白色的半月形面具。
傅泽芝一听到“婚约”两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接下面具,摆着脸对卓逸道:“知道了,我累了,卓逸哥哥,你请吧!”
卓逸凝视了她一眼,缓缓转身出门。
傅泽芝倒不怕卓逸逼迫她,就怕傅云崖暗地使阴招逼她就范,她心知傅云崖城府极深,极会算计,深怕哪一天招了他的道。
次日一早,队伍开拔,第五日上行至临州与玉挚府交界之处时,傅云崖突然下令让众人分为五路北行。卓逸七人与傅泽芝九人加上云妈和柳姨为一路,两个六十四卦阵各为一路,家将为一路,仆役分派到这四路中,傅云崖与福伯两人为一路。卓逸与傅泽芝一路与家将一路行小路,那一百二十八人分时段行官道,傅云崖和福伯自行一道,临行前,傅云崖吩咐众人于十日后在崇天府郊外的烈云庄汇合。
傅泽芝乐得不与傅云崖同行,想着时日还早,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一路北上,心情大好,邀约上林昱和孙仲平不是到湖里捉鱼摸虾,就是到林子里打野鸟野兔,极是爽快。只是碍于傅云崖的命令,不能将面具摘下,孙仲平好几次都想将傅泽芝的面具摘下来,都被她挡了回去。她暗忖自己现下还是保住自己小命要紧,其实戴着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也有好处,至少身份不会很快被其他门派知晓,还可以小小地做一点坏事。一想到这,傅泽芝心中仅剩的一丝不愉快也一扫而光,尽情享受在沿途的美景中,与林昱和孙仲平玩得极为欢畅,诱得莫白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秦风一向持重,但笑不语,只是卓逸一路上愁颜难展,傅泽芝也识趣地不去招惹他。就这样边行边玩,一行人到了玉挚府清宁县。
一路上,傅泽芝与孙仲平几人一时贪玩竟错过到镇甸歇脚的时辰,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只怕得露宿荒野了。
一行人正准备寻找背风之地扎帐篷落脚,却见得远处走来一位轻壮男子,看打扮像是猎人。
秦风赶紧迎上去,抬手作揖道:“壮士请留步,敢问此间离最近的镇甸还有多少路程?怎样去得?”
那猎人见秦风举手投足见尽显大家风范,并无恶意,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傅泽芝脸上,略显诧异,随即回神看向秦风道:“此处离镇甸还有五十多里地,绕是你们脚程再快,恐怕至深夜也赶不到。不过,你们翻过这个山坡,那头便是浣月湖,湖边有一处废弃的庙宇,虽然年久失修,早已无香火供奉,但也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总好过你们在此处扎帐,不如上那去罢!”说完侧过身,向身后的山坡一指。
秦风转头用目光请示卓逸,卓逸微微点头,秦风抱拳行礼道:“多谢壮士!叨扰了!”“无妨!”那猎人也回了一礼,径自去了。
众人听见有庙宇可以歇脚,精神随之振奋起来,加快了脚步,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那庙宇。
那山坡不高,一行人并未费多大脚力就翻过了。刚走出一片竹林,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这深山荒野中竟有如此一汪极美的湖水,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泛点星光,四周倒映着竹影,湖中竟有一个天然的小岛,岛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朵竞相盛开,繁花簇簇。
傅泽芝一时间看得呆了,心中觉得这湖比忆君湖更胜一筹。忆君湖毕竟有人工修筑的痕迹,此湖如刚出石的美玉,未经雕琢,浑然天成,如未谙世事的少女一般隐藏在这深山中,她心中对这湖竟已有了无比喜爱之情。
“快看!庙宇在那!”随着一声惊呼,众人向湖对面望去,果然见到一座庙宇在竹林中若隐若现,众人欢呼雀跃,向那庙宇奔去。
傅泽芝流连这湖的美景,缓步而行,卓逸在她身后随行。孙仲平也想留下来与傅泽芝一道欣赏美景,却被秦风一把拉住,疾步向那庙宇走去。
“泽儿,你很喜欢这里,是么?”两人一前一后地漫步在湖边,身影在夕阳的笼罩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霞衣。卓逸见傅泽芝神情间流露出的喜悦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日他说起想找一处与世隔绝的深山丛林与傅泽芝安渡一生,这里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么。
“嗯……空寂清幽……与世无争……”傅泽芝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回事,若能找到敬超在这里厮守一生,可真是上苍极大的眷顾了。
两人各怀心事,双足踩在湖边柔软的草甸上,如临仙境。从竹林里穿林而过的山风轻轻地将傅泽芝的秀发带起,一丝一丝地在风中飘动,淡蓝色的发带在发丝中若隐若出。
那俏丽的背影在卓逸眼中如天仙一般,只看得他心神一荡,刚想伸手去抚摸傅泽芝的秀发,却听见秦风在湖对面大呼:“大师兄,这庙宇有异状!”卓逸生生地将手抽了回来,运气轻功向庙宇处奔去。
傅泽芝也听到了秦风的呼声,也提气跟在卓逸身后。两人走进庙门,秦风就迎上来:“大师兄,那猎人说此处年久失修,早已无香火供奉,是一处废弃的庙宇,你看,这里为何如此干净,而且还有燃尽的柴灰,像是已经有人在我们之前就落脚于此处,看这柴灰的燃烧程度,也没走多久,好像特意留给我们来歇息一般。大师兄,江湖凶险,这里恐怕也不能逗留了罢?”
卓逸与傅泽芝也看出了异象,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去处,况且在这深山中,若有人设伏,在哪里都是一样。
卓逸思索了一番后,淡然道:“与其大家筋疲力尽地去钻入敌人的套中,不如就在此处歇息,守株待兔,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与我伏龙山庄作对!传令下去,今夜大家分为三队,轮流值夜。现下就用干粮将就对付了,赶紧休息,养精蓄锐!”
傅泽芝道:“那猎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宵小鼠辈,若说是他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也说不过去,我们的行程极为隐秘,而且我们错过了时辰到达镇甸,在这深山中落脚也是临时之举,不可能有人未卜先知。希望是我们多虑了,说不定这也是和我们一样的赶路人临时在此落脚,现下已启程远去了。不过多一份防备总是好的,江湖险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众人得令后迅速分为三队开始值夜。
傅泽芝突然想起一事,对秦风道:“秦二哥,劳烦你去告知众兄弟一声,如果听到周围有任何异响都不要理睬,谨防敌人声东击西,专找落单的人下手,那可不妙。若是有人要小解,就在这庙中解决,用袍子遮住将就一下,对付过今晚就好了,千万不可独自出庙。也提醒大家,别睡得太熟,要保持警惕,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两个剑阵,缺了谁都不行,要防止敌人往这方面打主意。”
秦风暗赞傅泽芝细心,领命去了。卓逸却诧异她的江湖阅历何时变得这样老道,却也佩服她的细心。此时天空还未黑尽,傅泽芝料想纵使真的有埋伏,敌人也不会在此时动手,交代过秦风后,独自向那湖心岛跃去。
双足刚落到草地上,就惊起了一群正在休憩的白鹭,傅泽芝心旷神怡,若不是要随傅云崖参加武林大会,她可真想在此长住。此时,一轮满月也悄悄地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映在湖中,显得格外洁白。傅泽芝心中暗忖,难怪此湖有个这样写意的名称,这湖水将月儿洗得如此一尘不染,如白玉盘落在湖中,浣月湖,可真当得起此名。
傅泽芝正出神,却听见身后响起了箫声,吹的是傅泽芝甚为喜爱的《月疏影》。配上如此美景,傅泽芝不禁心痒痒,也从背后拿出了紫沐言,一同吹奏起来。平日傅泽芝外出从不带紫沐言,这次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将它带在了身边。箫声深沉,笛音清澈,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却能将这首《月疏影》演绎地如此动人心弦,让人听得缠绵悱恻。
“卓逸哥哥,你怎么出来了?”一曲奏罢,傅泽芝也不回头,轻轻将紫沐言别在身后,抬眼凝望那渐进当空的皓月。
“现下已入夏,这深山荒野里,总有一些蛇虫猛兽出没,我不放心你,所以跟出来看看。泽儿……”卓逸幽幽地看这傅泽芝的背影。
“卓逸哥哥,我突然好想看忆君湖的荷花,不知等我们参加完武林大会回去时,那荷花是否早已开过了……”傅泽芝喃喃地道。
“若你想看荷花,在崇天府我也可为你寻来,不必烦恼了。泽儿,今晚或许会有一场更甚。她心中也隐隐地担忧,卓逸对她的情意增加一分,她日后辜负于他的罪恶感便增加一分,如今卓逸如何示好,她也不敢回应于他,只得装作视而不见,实则两人的心里都在苦苦地煎熬着。好不容易待最后一个音落毕,傅泽芝转身道:“走吧!”两人提气运起轻功,回到了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