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着,三人来到了县衙门口,阿齐向值守衙役出示了一块令牌,阿齐便被那衙役带了进去。片刻,那县令亲自出来迎接二人进了县衙,只是在言语间很客气地称穆越昭为公子。
一行四人先是来到停尸房内查看尸体。由于崇天府尹特别交代过此案与连青云案关系较大,所以吕县令命人将尸体进行了一些防腐处理,不然在这炎热的夏季,那尸体早已腐烂不堪了。
穆越昭一语道破尸体被动过的玄机,只惊得吕县令冷汗淋淋,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怎么会熟谙这江湖之道,连连赔罪之余也请求穆越昭告知详情。
穆越昭有意隐瞒密道中一事,随口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紧接着问及了案发后吕县令查到的一些线索,吕县令一一报来。傅泽芝听一句,心里便抽一下,当时为了给兰蝶报仇,卓逸哥哥下手利落,肯定是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官府查到的。可现在为了要栽赃给澍王,不得不捏造一些假证据将线索指向翼王。傅泽芝不想因这件事加深他们兄弟的仇恨,但又不能出卖卓逸哥哥,毕竟主使元凶是自己,傅泽芝心里着实为难。
穆越昭只是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并未仔细检查,便对吕县令问道:“吕大人,既然这三具尸体已被搬动过,说不定已被真凶做了手脚。不知这案发现场在何处?说不定能在案发现场看出些端倪。”
“案发现场在郊外的一家客店。说来也奇怪,这些人是崇武门的弟子,原本是一二十人同住店的,可这三人丧命后,剩下的人也不知所踪。那店家见出人命,早已逃命,店小二也不知去向,下官已发下海捕文书,四处搜寻这些人的下落。”
傅泽芝在心中轻笑一声:若是留下这些人让你查案,卓逸哥哥在江湖中且不是白混了个‘玉寒箫’的诨名了么?
“好吧,吕县令,今日我等来此处查案,你切记不可外传,你就留在此处吧,不用跟着我们了!”穆越昭负手走向门外。
吕县令赶紧上前行礼道:“公子,还是让下官陪着吧,若是公子有什么不测,下官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钟大人砍的!”
“大胆!吕大人,你这是在诅咒我家公子么?”阿齐厉声呵斥。
“下官不敢,只是公子刚刚说过这起案子牵连甚深,凶手手段又极其高明,下官只怕公子在查案过程中遭遇一些突发的情况,若不然,下官派几名捕快跟随,可好?”吕县令神色焦急中又强自镇定,傅泽芝不禁暗笑。
“不用了,你这一群衙役跟随,不明白着告诉凶手我们来查案了么?既是暗查,怎可招摇?好了,你不必啰嗦,退下吧!”穆越昭一挥手,也不理吕县令焦急的神情,径自走出了停尸间,阿齐与傅泽芝紧随其后。
城郊客店外,三人并肩而行。
傅泽芝仍不放弃,出声叫住穆越昭:“大哥!”
穆越昭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们还是不要去查了吧?适才你与吕县令说起,这起案子牵涉甚广,连吕县令都担心你的安危,小弟这心也时刻不得平静。”
穆越昭退了两步,揽过傅泽芝的肩头,笑道:“芙弟这几日甚是奇怪,全然不是那日与大哥一起惩恶扬善的芙弟了。我知道芙弟是担心大哥,可事情已到这地步,不查不行啊!”
傅泽芝小嘴一撇,嘟囔道:“我原以为大哥是淡泊名利之人,没想到竟如此热衷,你查明了此案,从此仕途便会一帆风顺……”
穆越昭笑盈盈地看着傅泽芝,柔声道:“芙弟,你认为大哥是哪样的人?”
傅泽芝满含深意地看着穆越昭,并不言语。
“若在芙弟心中大哥是那样的人,你还会留下陪大哥查案?呵,芙弟也有口不对心的时候,走吧!”
傅泽芝原想用激将法阻止穆越昭查案,未曾想竟被穆越昭反将一军,只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阿齐也在一旁掩口而笑。
进了客店的大厅,傅泽芝紧随穆越昭,阿齐先在前面探路,每个房间都挨着查探一遍后,才来到大厅。傅泽芝心道:这阿齐跟着他常年在外征战,也学到了不少本事。
穆越昭先是在大厅内勘验了一番,并无收获,在阿齐的示意下上楼进了左首的第三间客房。
傅泽芝并与穆越昭隔一些距离,正当她要跨进房间时,只听里面传来阿齐的一声惊呼:“公子!”
傅泽芝急忙闯进去,只见穆越昭倒在窗边,似乎有些神智不清,阿齐正于两个黑衣蒙面人相斗。他见到傅泽芝进来,大喝一声:“芙公子,快带我家公子先走!”
傅泽芝来不及多想,急冲上前将穆越昭扶起,艰难地退出房间,阿齐拼力断后。
傅泽芝带着穆越昭慌不择路,渐渐逃到了郊外的深山里,阿齐与那两人缠斗也逐渐落入下风,使轻功摆脱了那两人之后也逃进了深山。傅泽芝终究体单力薄,找到一处隐蔽的树丛躲了起来。此时,穆越昭已逐渐呈昏迷状态,只见他背部有一道剑痕,流出的血呈深黑色,味带腥臭,他两唇发紫,双目迷离,呼吸急促。
傅泽芝心下大惊:好厉害的毒!好卑鄙的手段!她刚将穆越昭扶来靠坐在一株大树上时,阿齐也到了。
“芙公子,我家公子他怎么了?”阿齐见穆越昭已神志不清,以为他性命堪忧。
“他们的剑上有蛇毒,大哥是中毒了!”傅泽芝赶紧从自己腰间掏出百涎丸,倒出一粒,对阿齐说:“这是上次贞娘为大哥配的解蜘蛛毒的解药,幸好我随身带了来。虽不知这解药能不能解这蛇毒,但好过没有,先给大哥服下。”
“这药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阿齐看着傅泽芝手中的药丸思索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下的药丸都长一般模样,当然觉得眼熟了,还不赶紧给大哥服下,你想要了他的命么?”傅泽芝猛然间记起在武林大会上,自己曾让兰蝶通过阿齐赠药与穆越昭,此刻阿齐见到百涎丸,定是有些疑心,幸好百涎丸无甚特别之处,傅泽芝随口敷衍一下便蒙混过去了。
阿齐不敢怠慢,慌忙接过百涎丸给穆越昭服下。傅泽芝躬起身来环视了一圈,见那两人还没追上来,便轻声道:“阿齐,我猜测这两人定是大哥之兄派来的杀手,他们在珑琪县未得手,便一路跟踪到此,上次大哥为了找我,暴露了踪迹,他们得知大哥会来此处查案,便尾随而来,暗中埋伏,先骗过了你,待大哥走进房间时,便施以毒手。这人真是蛇蝎心肠!为了那一份家业,自己的亲兄弟也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该当千刀万剐!”
阿齐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心知这芙公子平日花样甚多,便出言问道:“芙公子,刚才那两人的武功与我相当,现下公子又在昏迷中,行走不便,我们该怎么办?”
傅泽芝心中也着急,这个样子迟早要被那两人追上,现在他们都无兵器在手,即使自己出手,也很是吃亏,更别说带着一个昏迷的穆越昭了。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迅速解开腰带,三两下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阿齐在旁看得一时错愕,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傅泽芝脱了自己的外袍,便伸手去脱穆越昭的衣服。
阿齐赶紧阻止道:“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傅泽芝手上未停,轻声急速道:“快将大哥的外袍脱下来,将我的给他换上。一会儿我穿着大哥的衣服去引开那些人,你们先隐蔽在此处,待那些人走后,你带着大哥直接回崇天府,不能回江阳县县衙了,我怀疑那县衙也在你家大公子的监视之中,不然怎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若是大哥一直未醒,你便租一辆马车,绕道而走,总之原路是不能走的,记住,不能在这里停留,查案的事,还有钟大人,若是大哥有事,我可不饶你!”说话间,他已将穆越昭的外袍解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芙公子,这怎么行?那两人没人性,你又不会武功,恐怕也难逃毒手啊!”阿齐站起身来说道。
“嘘!你嚷嚷什么?难道想让那两人知道我们都在这里么?别废话,听我的,我自有办法引开他们!”傅泽芝赶紧捂住阿齐的嘴,一把将他拉坐在地上。
“那边好像有声音,走!”远处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傅泽芝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追了上来,急忙暗示阿齐将穆越昭藏好,她记得来前东首方向有一条山涧,便蹿出树丛,向那山涧奔去。一路装作深受重伤的样子,一路暗使轻功,时紧时慢地将那两人逐渐引到了山涧边。她原想直接将两人解决掉,但又想这么做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那两人死了,那澍王还会派人一路追杀,不若自己扮成穆越昭坠落山涧,让那两人回去交差,穆越昭在回皇城的路上便不再遭到这些杀手的袭击。打定主意后,趔趔趄趄地来到了山涧边。
穆越昭服下了百涎丸,待傅泽芝走后不久便醒了,阿齐欣喜不已,还以为真是贞娘的解药起了作用。穆越昭背上中了一剑,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吃力地问道:“阿齐,芙弟呢?”
阿齐支支吾吾地回道:“芙公子他——”
穆越昭突然瞥见自己的衣裳不对劲,暗暗明白了什么,猛地直起身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他直往后倒去,阿齐赶忙扶住,急道:“王爷!你的伤要紧啊!”
“快说,芙弟现在怎么样了?”穆越昭激动不已,强忍着背部的伤痛,一心想知道傅泽芝的境况。
阿齐一咬牙将傅泽芝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穆越昭。
穆越昭心中感动不已,吃力地推了阿齐一把:“我没事,你快追上去,二皇兄手下的杀手从不留活口,快去!”
阿齐正欲追上前去,只听从东首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慌忙回到树丛中,与穆越昭躲起来。
“说也奇怪,这翼王中了蛇毒还能撑这么久?”
“是啊,难道他服过什么灵丹妙药?现在已是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又怎样?还不是被咱们逼得跳下了山涧,这会儿定是尸骨无存了!快走!”
那两个黑衣人渐行渐远,待已无踪迹时,阿齐才出声道:“王爷!你怎么了?”
“芙弟,是我害了你——”穆越昭靠在树干上,浑身无力,双目无神,双手却攥紧了拳头,“为兄定要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