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正堂,只见贞娘一家三人竟然是跪迎二人,他们赶紧上前搀扶他们起身。
傅泽芝疑道:“贞娘,到底何事你们要行如此大礼?”说完便在贞娘对面的座椅上落座。
穆越昭落座后,示意路鸣吩咐下人去沏茶,转而柔声道:“是啊,贞娘,究竟是何重要的事?是否在府中住的不惯?还是下人怠慢了?”
“不不不,王爷待民妇一家恩同再造,府中之人待我们极好。此次深夜叨扰却为一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贞娘话未说完,已羞红了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添风致。
突然,一旁一直沉默的柳墨桓替贞娘把话接了下去:“王爷,卑职前来,是想请王爷为我二人主婚,卑职想尽快完成与贞娘的婚事!”
傅泽芝在一旁张大了嘴,心道: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么?
柳墨桓不理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当日王爷与军师为贞娘平冤后,虽然我柳家暂时接纳了贞娘,但总有好事之人在市井间说三道四。卑职与贞娘虽然私定终生,却一直未三书六聘将贞娘迎娶进门,卑职知晓家里人还是反对的,是以此次前来军中效力,就不打算回去了。卑职不想让贞娘受委屈,不想让豆儿受委屈,还请王爷能给卑职主婚,让卑职风风光光地将贞娘迎娶进门。如此一来,豆儿也是有父亲的人了!”
柳墨桓这一番平实真挚的言语感动了在场的众人,贞娘早已是热泪盈眶,她九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豆豆欣喜不已,跳到柳墨桓身边,欢喜地叫着:“你真的是我爹爹么?你真的是我爹爹么?我还以为是娘骗我的,可我就是愿意叫你爹爹!”
柳墨桓重重地点头,一把将豆儿搂入怀中,眼中流露出慈父之爱。或许,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告诉豆儿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在豆儿心中柳墨桓已经是不可替代的了。
穆越昭也为之动容,有些哽咽道:“这是好事啊!本王一定为你二人好好操办,只是现在正是战时,二位的婚事得拖一拖了。本王既然答应了你们,一定办到,你们放心吧!”
“卑职谢王爷!”柳墨桓听罢,终于露出笑容,随即又转变为为难之颜,继续说道,“卑职还有一事求王爷!”
“但说无妨!”穆越昭此时心情甚好,已是深夜也不觉困倦。
“豆儿一直无名无姓,卑职才疏学浅,还请王爷能给豆儿赐名……”说罢,柳墨桓突然带着豆儿一同跪了下去,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傅泽芝“啧啧”两声,调侃道:“柳公子乃书香世家,你都才疏学浅了,我等且不是酒囊饭袋了?”
穆越昭微笑不语,他早已猜中柳墨桓的用意,他央求自己赐婚赐名,也是希望日后无人敢轻视贞娘与豆儿,穆越昭索性一并满足了他。
“豆儿这孩子聪明伶俐,本王也极是喜爱,当日贞娘救本王一命,他也功不可没,今日本王也该报恩……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姓柳名云帆,字长风,如何?”
傅泽芝心里“咯噔”一下:怎会如此之巧?伏龙山庄的长风堤,难道他已知道我的身份?转念一想:不会不会,这只不过是一句有理想抱负的诗句,定是自己想多了!
“谢王爷!”柳墨桓一家三人携手跪下磕头,王爷赐名可非同小可。
穆越昭示意他们起身,豆儿高兴地奔到穆越昭身前,往他身上蹭了蹭:“王爷哥哥,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么?云帆,长风,豆儿很喜欢啊!我有名字啦!”
“嗯,云帆喜欢就好,以后你要听爹娘的话,还要跟着爹读书识字,将来做个有用的人!”穆越昭向柳贞二人摆手示意无妨,伸手搂过豆儿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欢喜。
这一幕却将傅泽芝陷入了惆怅:若不是这阴差阳错,他此刻抱着的应该是我们的毅儿,哎!我们还能回去么?
次日清晨,傅泽芝早早地起床来到正堂。
前方斥候来报,云驰大军离祁州已不足三十里路,片刻间便要到了。傅泽芝从未见过那滕戟长什么样儿,只是在穆越昭口中听说十分蛮横霸道,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即便已领教过傅云崖的手段,但面对这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是另一回事。
穆越昭见她有些坐立不安,宽慰道:“芙弟,莫怕,镇远侯没有那么可怕,你就把他当做珑琪县的庄豹或是庄衍吧!”
傅泽芝“噗嗤”笑出声来:“大哥,那些个宵小之辈怎可与镇远侯相提并论,小弟知道大哥是在宽慰我,可我们还真不能把他当成庄衍一干人来对待。我们必须步步为营,不然错一招就会满盘皆输。”
穆越昭赞同地点头,朗声道:“靳仕!”
门外值守的靳仕听到穆越昭召唤推门而入,行礼道:“卑职在!王爷有何吩咐?”
“稍后云大将军率军回城后命他从元帅府后门入府来见本王,本王与军师商量军机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阿齐与洛亦品以及四品以下的官员亲自在城门迎接镇远侯,将他带到刺史府暂做歇息,没有本王的传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府,若有硬闯者,按军法处置!”穆越昭面无表情,话语间却透露着寒冰,平日亲近的靳仕也不曾见过穆越昭这番神情。
“是,卑职遵命!”靳仕颔首而退。
“大哥,你看,你把靳卫士也吓到了。想来,在战场上,无人敢违抗您的军令吧?”傅泽芝待靳仕关上门后,忍不住说了出来。
“元帅与军师商量军机要事时,外人不得擅自打扰,这就是军纪。想来那滕戟也不敢违抗本帅的军令,若是公然违抗,本帅就将他押下以违反军纪处置,还省了这一堆事。可这滕戟是老狐狸,他绝不会犯这种错误,即便他再怎么心急火燎地想见我,他也会忍着这一口气。这也是他可怕的地方。不过,让他等上一段时辰,也足以撩起他的火气,打乱他的方寸,对我们有利。我们越坐得住,他就越坐不住。”穆越昭嘴角的一丝冷笑让傅泽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穆越昭已上战场多年,虽无心朝廷争斗,但毕竟生活在皇宫,各种斗争都看在眼里,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了一些手段。
“还是大哥老谋深算哪!”傅泽芝讥讽道。
“芙弟你就取笑大哥吧!不过大哥还是要提醒你,一会儿见了滕戟,仍是要不卑不亢,不能落了话柄。”
“是,大哥,小弟知道了!”傅泽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还有,在滕戟面前,可不能再叫我大哥,这老狐狸最会搞这些名堂,一个不小心,你便会给他安上个僭越的罪名。”
“王爷,你还叫卑职不要紧张,没想到您紧张起来也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卑职遵命,行了吧?您还有啥要交代的一并说清楚!”傅泽芝哭笑不得,没想到穆越昭也啰嗦起来。
“呵,这改口改得挺快的!”穆越昭笑道。
“不改不行,不遵军令可是得掉脑袋,若是担上个僭越之罪,也是掉脑袋,卑职的脑袋虽不值钱,可卑职还是想让它在卑职脖子上多挂几年……”傅泽芝越说越贫嘴,穆越昭也拿她没办法。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云驰才绕过正门,在靳仕的掩护下进了元帅行辕。三人省去了嘘寒问暖,云驰直接拿出一个账簿和一封信交给了穆越昭。
“元帅,这封信便是林月阳通敌叛国的证据。这账簿便是他从军以来贿赂滕戟的证据。这些都是拓本,为避免那贼人起疑心,末将不敢将原件拿走。”云驰翻开账簿,示意穆越昭账簿是新的,只是用了特殊方法做了旧,“这是末将专门找人将新账簿做成了旧账簿,也是怕镇远侯起疑。”
穆越昭摸着那有些发黄潮湿的纸张,笑道:“一向光明磊落的云大将军想不到也使起了这骗人的把戏。不过对付滕戟,用些旁门左道也无妨。”忽然,穆越昭目光低垂下去,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眼光中有一丝清明。
傅泽芝在一旁看得清楚,已然想到穆越昭定是猜到武林大会上那栽赃他的纸条也是故意做旧而来,不禁赞叹他心细如发,同时也担忧日后他与卓逸之间的仇恨会进一步加深。
云驰将那封信拆开交给穆越昭,傅泽芝在一旁轻轻一瞥,发现上面全是奚韦的鹄文,顿感头痛。云驰军中有通鹄文之人,早已将信的内容翻译给他听了,穆越昭心知傅泽芝不懂,便将信念了出来。这封信是林月阳给奚韦丞相的回信。信中说道他已不堪承受滕戟肆无忌惮地搜刮以及同仁的排挤,想与母亲一同回奚韦,但条件是保他在奚韦朝廷的职位以及他父亲的命。信中还透露了他与奚韦丞相约定的里应外合的计策和进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