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飘起了雪来,天地间很快就变得蒙混不清,看着这样的天气,带着人马几日来不断向广宁挺进的袁崇焕心下暗自窃喜:“如此气候,无论是建奴攻打我广宁,还是留意我们的援军都有了难处,正是我们一战而胜的时候!”
在几日前接到广宁和义州被金军围攻之后,袁崇焕就说服众将,带了五万余人赶来救援了。经过几日的跋涉,他们已经来到了离着广宁不到三十里的所在,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命一直不曾歇息的大军停了下来,然后派出了斥候向前搜索。
“大人,我们既然已经到了,何不一股脑地杀上去,杀建奴一个措手不及呢?”有那性急立功,或是担心广宁有失的将领见大军停了下来,就问袁崇焕道。对这样的问题,袁崇焕只是微微一笑:“稍安勿燥,为将者当知己知彼方可投入战场,不然只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现在天气如此恶劣,建奴骑兵的优势必然大减,我们更不用心急了。只等斥候带来了消息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众将只得领命,唯有满桂却是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以他的身份,即便袁崇焕真个自己带了人马来救广宁,那锦州也大可交由他来看守,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袁崇焕却将他也带了出来,但却并没有给他人马。这让满桂当即就知道了袁崇焕的用意,这分明是对自己的不放心与打压,这让他心中的怨恨更深了一层,所以什么事都不想说。
在过了近一个多时辰后,几骑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就快马回来禀报:“袁大人,各位将军,广宁城外并无建奴人马,而那城门也是大开的,城中不闻一点动静,很是古怪。我等怕其中有诈,所以便先回来报信了。”
“竟有此事?”袁崇焕等人都为之一怔,随后才有人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的情况与他们所想的金军或围着广宁,或已经取下该城据城以守的判断全不相同,这就由不得他们不犹豫了。
“城墙上和城门那边可有曾经大战的痕迹?”袁崇焕沉吟了一下后才问道。
“因为雪大,又不敢太过逼近,所以小的们看不太清。不过城墙上却有一些累累的伤痕,看来是刚经历过一番大战的。”那斥候回忆了一下后道。
“难道广宁已经被金人所取?可既然如此,金人为何不留下人马守着呢?又或是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开了城门来放我们进去再偷袭吗?还是用的空城之计,想阻挡我们过去,好给自己取下义州多些时间?”袁崇焕在心里想了半晌,产生了不少的念头,可没有一个是能让他完全肯定的。最后他一咬牙道:“只有去看了才知道了。顾明知,你带所部五千人进城去探个究竟,其他人马跟于其后,一旦有什么变故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是!”一名三十多岁,长得很是清秀的将领答应了一声道。这人乃是这两年来袁崇焕自己从军中培养出来的亲信,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那些久与金人作战的将领眼中算不得什么,便想到了培养亲信以对抗象满桂、赵率教这样的人。这些人全都年纪不大,立功也不多,正愁不能脱颖而出呢,见经略大人如此看重自己,他们自然一个个都很是听话了。
不一会工夫,头前的五千先锋军队就往广宁城而去,一路行去他们都很是小心,生怕什么时候两边就会杀出金军的伏兵。但一路来到城墙之下,依旧是一片平静,在等后面的主力跟上来后,顾明知便挥军直入了城门。
看到先锋人马都进了城,袁崇焕心里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若是金军真的在城中设下了埋伏,这五千人马可就……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城中却没有一点动静,在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后,城门处奔出了几名兵丁,来到了大军跟前道:“袁大人,这座城中并无建奴的一兵一卒,顾将军让大人带人放心进城吧!”
直到这个时候,吊到了嗓子眼的心才被袁崇焕放了回去,但同时他心里的疑惑也就出现了,金人这玩的是哪一出,怎么攻下了广宁却不派兵守着呢?
城中的确没有一个活着的金人,但死了的却有不少,另外还有数千的大明官军。那是在与金军发生攻防大战时战死的人马。看着那一个个浴血而死的将士们,所有的官兵眼中都露出了伤感和仇恨。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袍泽,可今天却成了金人的刀下之鬼。
除了满城的尸首,便是一地的废墟了。金人除了将城中的粮食等物资皆抢了个精光之外,还将一切能毁去的东西都烧掉了,整座广宁已经完全成了一座空城,一座死城。数万的明军看着四周残留的废墟,个个抿起了嘴唇,但眼里的杀气却是愈发的重了。
“看来,建奴此番我袭我辽东乃是为了出一口气以及抢掠一些物资的,并无想要占领我们土地的意思。大家以为可是如此啊?”袁崇焕看着眼前众将问道。大家都有这样的看法,纷纷点头,另有人道:“这样看来,此次建奴来我辽东的兵马并不多,或许那义州尚能守得住!袁大人,我们不能再让建奴将义州也化为一座空城了,我们还是赶快起程吧!”
“对,大人,我们要赶紧出兵救援义州,迟了只怕会有更多的兄弟丧生建奴之手!”其他的一些将领也纷纷附和着说道。他们说的正是袁崇焕所想到的,当即他就拍板道:“传令三军,在城中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就继续北上,务必要在两日之内赶到义州。”
“袁大人,你就不怕其中有诈吗?”眼见得他们这样就定了下来,一边一直不曾开口的满桂再也忍不住了:“若这里乃是建奴为了麻痹我们而设下的一个局,为的是让我们急急赶去义州,而他们却在义州以逸待劳的话,只怕我们可就要陷于不利之境了!”
“这……”袁崇焕也犹豫了起来,虽然他和满桂起了一些争执,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不无可能。但这时,却有人开口道:“满桂将军您也太长他人士气,灭我大军威风了。即便建奴真有这样的打算,难道我们就真会全无准备吗?只要我们小心在意,派出斥候随时留意四周的情况,即便他们真有什么陷阱也未必能伤得了我们。
“而现在义州的情况不明,上万的弟兄生死在我们的一念之间,我们岂可因为胆怯而裹足不前呢?袁大人,我辽东的将士并无一个怕死之人,还请大人不要担心!”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慷慨激昂,有理有据,便是袁崇焕也觉得他很在理,别说其他人了,当即大家都各各请命,希望能赶快出城赶去义州。见此情况,满桂当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但他的心里却依然充满了疑虑。
两日的行军之后,袁崇焕他们终于来到了义州,这里的情况与那广宁完全一样,也是空空荡荡的平原,城里城外都没有任何一点有埋伏的意思。在进城之后,那里也满布着大明守军和金人的尸体,以及大片的被破坏的建筑。看着又是迟来一步,扑了个空,众军士都有些懵了,金人究竟在搞什么花样,难道只是想这么烧杀地发泄一番吗?
这一次就是满桂也想不出金人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了。辽东最具有攻击价值的除了锦州及后面的一些要塞外,就属这两座城池了。可现在金人取下两城之后并没有派兵守城,而是走得不知去向,那他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死了这么多的人马却是图的什么呢?
袁崇焕的心里也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突然他心里一动:“莫非建奴是为了调我们离开锦州而攻的这两座城池吗?他们的真实目的莫非是锦州不成?”锦州城的关键作用他是很清楚的,虽然后面还有着宁远等城,但有它在辽东要安全得多了。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满桂之前的担心有着他的道理,但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若是以前的袁崇焕,断不会犯这样被金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误。但自从这些年来屡次大败金人,去年更是夺回了辽东大片土地之后,他已经产生了骄傲情绪,认为金人也不过如此。但现在他才知道事实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这一次自己说不定会为自己的骄傲而付出代价!
痛定思痛,袁崇焕最终决定立刻回军锦州。虽然锦州城中还留着不少的人马,但是怕金人用什么诡计的他还是很不放心。
又是六日的快速行军,大军终于在十二月二十这一日赶回了锦州,但这里却是安然无恙,不但没有他所担心的被金军攻下的情况发生,就是战斗都没有进行过。这一下袁崇焕可就真的完全迷惑了,难道金人真的只是如此简单地烧杀抢掠一番就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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