壑谷的夜色,薄霭初起,月朦胧。似烟纱笼罩,如梦似幻。偏偏这等朦胧月夜里,寂静的异常,突生出一派肃杀的诡谲。
约莫一刻钟以后,前方暗黑的楼阁突然一抹火光忽闪忽闪,半晌又沉寂下去。
柯衔与仇鹄相视默言,随即二人同时打了手势。与此倾刻间,包括他二人在内的数道黑影掠过,直抵那暗黑的楼阁。
须臾以后,厮杀声此起彼伏,星火燎阁,在黑夜里若点燃的火树银花。然,置身阁中的柯衔、仇鹄等众人,均是目瞪口呆,为何这富丽堂皇的楼阁里空无一人。杀了半天只有守门数人,这是何故?
“莫不是提前得了消息?”仇鹄冷然道,黑布下的面色似要与黑布融为一体。浮乐阁!自从阿拂逝世他有意避之,因是阿拂临终嘱咐:浮乐阁吃人不吐骨头,你莫要与之相斗,莫要为我寻仇,能避就避!可是谁能料阿拂逝去三日后他们的孩儿就失踪了,他多方寻求无果。而他却时至二十年后才得知真相,熟不知这真相教人难以接受啊!浮乐阁,必除之,以慰我妻女在天之灵!
“给我搜!”柯衔眸冷如霜,怒道。至今他都难以想象那江湖中人人惧之的浮乐阁左护法白练竟是他二十年失踪的幺女。可是还容不得他回过神,已然得知他的幺女死在了前几日里一次刺杀里。怎能不怒,李玉茹你夺我儿,养成杀手还不够,竟命她行刺帝君,至她一命呜呼。这种失而复得又失去的天地落差教他如何接受得了,怕是远在珩山得了消息的夫人已然哭得肝肠寸断了。
少倾片刻,有人已返:“禀总峰主,未发现一人!”紧接着陆续返回的人同是一个回答,每返一人柯衔的眸子越发深沉。而这旁的仇鹄双眸如墨一般,在最后一人来禀报之时,忽地亮了起来。
“禀总峰主,发现密道!”那人如是说。
“当真!”柯衔惊喜,“快带路!”随即众人转了方向,遂循密道方向。
在众人未抵密道之前,浮乐阁地下两百米处,已是另外一番光景。
方圆百里的地面,庭轩秀丽,榭廊悠长,俨然一座地下宫殿。
世人都道浮乐阁若地狱鬼府,孰不知,真正的浮乐阁就是位于地下的。
宫殿前立着一排或白衣或红衣的芊芊女子,轻纱遮面,却依稀能见到清秀的轮廓。
离这方众女子三十米开外处,两个绝世无双的男子,翩然而立。白衣出尘,青衣清绝。二人正是白日里扬言要端了浮乐阁的夜蔺和被夜蔺撮合而来的未祈。
“话说里面那个老女人什么时候出来啊,本世子站得实在有些累了,要不你们谁给本世子搬张椅子来。”夜蔺白瑕俊逸的面上,星眸熠熠,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懒洋洋的道。
一旁未祈冷睇他一眼,倾世冷颜,淡漠如冰,远眉微蹙,唇抿一线,未言语。
“来者何处来何处去,否则休怪我等大开杀戒!”一红衣女子上前一步,青峰候上,厉声道。
“嗯?”夜蔺星眸好整以暇掠过去,“浮乐阁什么时候弃了乐器,改使剑了,”话至此,径直按住腰间一柄剑鞘古朴平庸的短剑,闲闲道:“比试一番如何?”
那红衣女子眼神一顿,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短剑,不惹人住意,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兵器排行榜上第四的惊鸿剑可是在这人手上,虽然不确定是否就是这人腰间那平淡无奇的短剑。
荷香幽幽,银铃声至,“夜世子,要见本座,托人相邀即可,怎么劳驾亲自登门。”那一袭碧绿罗裙的女子飞身而至,落于两方中间。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当年的凌波仙子今朝的浮乐阁阁主白绝。依旧貌美如仙,比之当年更甚风华绝代,艳绝天下。
“参见阁主!”随着女子飘然落下,那方众女子叩首行礼。
“你是白绝?”夜蔺略微惊讶,不是应是四五十的老女人么?怎么是个二八芳华的女子?
未祈面色平平,连眉稍都不曾轻挑,冷眼旁观着。
“怎么?可入得了夜世子的眼!”白绝面向夜蔺,淡笑晏晏,拂袖让身后一众起身。
夜蔺敛色,嘴角一抽,星眸划过戏谑,“本世子的娘虽逝世的早,但并未打算再找一个娘!”
此言一出,四下静谧。
浮乐阁众人轻纱下面色变了又变,普天之下敢如此调侃阁主的,莫过于此人。虽然阁主的年龄的确够做此人的娘了。
未祈不可否置的嘴角抽了抽,斜睨云淡风清的夜蔺,再转眸睨那方脸色略微僵硬的白绝。心下忽明了,这人容颜不老必是练了驻颜术。
“南庭候夫人自然是世人不能比拟的,”白绝笼烟眉似颦非颦,朱唇轻启,似褒似贬的言语,在场的恐怕只有夜蔺明白。
果然倾刻之间,夜蔺眸暗如渊,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上扬,笑靥如画,吐出的字却是森冷绝对:“凌波仙子之姿世人也是莫敢比拟,李家村一百八十七口啊!啧啧,仙子的杀伐狠绝真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夜蔺言罢,浮乐阁众人噤若寒蝉。
未祈波澜不惊的眸子闪过异色,面色忽沉了几分。
而白绝风华绝代的容颜骤然冷凝,美目灼灼盯住夜蔺。有多少年无人唤过她凌波仙子了,那恍若隔世的名号,镌刻着她的爱恨,她的罪孽,她的最美年华。是她日夜辗转反侧难眠的梦魇,永生无法望怀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