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鸳馆,以幽雅清远为陈设主调。青纱漫无边际,一切布置以浅色为主。空气弥漫着幽香,似兰似菊,实难想象是青楼,倒想个世外幽居。
未匀与狄蕈分了手,借狄蕈指路,已在此处转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瞧见,更别说出路了。她哪里知道鸳鸯楼里别有洞天,藏着森罗万象的万象阵。无人引路的话,必会迷向失途。
终于,如无头苍蝇乱转几圈后,所幸也不折腾了,捻个青纱后的椅子坐下。心下已明了,自己必是被阿蕈捉弄了。素手扶额,无力叹息,忽闻凄凄歌声,“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悠悠之音,伴着清清琴声。
未匀微微讶异之后,循声而去。
“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歌声越发接近时,未匀已左拐右拐立在一厢房前。
红木雕花的门扉,歌声从里面溢出,“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琴音止,歌声停。在未匀还未敲门之际,那扇红木雕花的门已被人从里面拉开。
那人一身月牙袍子,披散着三千青丝,花容月貌,略显病态,一双黧色的眸,妖艳里迷离。在看见门前立着的身影时,似有惊讶闪过。
然后,屋子里便传来懒懒的声音,“是谁啊!”
未匀一顿,还未说话,便见一身影飞快的飘了出来。定眸处,这人紫衣潋滟,风华绝代。青丝披肩,若月光倾斜,那铅华不染的天人之容便从月光里显露出来。
“公子……”未匀芊手微抬指着这人,刚吐出两字,下一刻已被这人长手捂嘴掳进了屋。
“公子珏!”未匀恢复话语权后,怒指着面前之人。终于吐出那两字后面之字。没错,这紫衣潋滟的男子,正是赤霄山庄的少庄主公子珏。
“呵呵,”公子珏轻笑,撩袍坐在一旁软榻上。既不予否认,也不予承认。此刻的他,已然不复世人所皆知的清贵淡雅的公子。那眉宇间突显的放荡不桀似乎才是他本来面目。
而那先前的月牙袍子男子已关了门,碎步坐在屋里中央的桌子旁,自顾自端起桌几上白玉茶盏,轻品。
未匀冷睨着公子珏,心下愕然,实难把此刻所见的公子珏与那日翠洛山所见的公子珏视为同一人。忽而转眸瞥一眼那月牙袍子的男子,心下划过异样。半晌,又环顾四遭,这屋子别致而华丽,各各摆设陈列都为精品中之精品。别致中已是苛求,华丽中已是奢侈。
“对我这屋子,可是满意?”公子珏调笑之声,盈盈入耳。
“可以媲美璴国凌云阁千金一匹的云锦之名的晏国丽绸庄的雪雾纱!”未匀手指拂过屋里轻舞曼妙的似雪白似雾薄的帘幔,启语。转看向墙角摆放的色泽剔透的红珊瑚,道:“玥国南海盛产的红珊瑚,”随即手指抚上屋里的书橱,红褐圆润的色泽,冰凉细腻的触感,远山眉微颦,出声:“竟是玥国槲山的红木!”后瞥一眼公子珏端坐着的软榻,竟也是槲山红木所制。而榻上铺垫的正是凌云阁的云锦。
“这位姑娘当真是好眼力!”说话的正是方才开门的月牙袍子的男子,嗓音细柔,依旧坐在桌旁,仰起的容颜,黧眸熠熠,浅笑晏晏。
“阿焕,念姑娘见多识广,识得这屋里陈设自然不在话下!”公子珏似笑非笑的道。
“原来姑娘姓念!”黧焕恍然道。
未匀不以为然,淡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琴弦与琴面同色的黝黑古琴。循着黧焕的对面坐下,却是背对黧焕,而面向软榻上的公子珏。澈眸里是兴味致致,嘴角勾起玩味,“鸳鸯楼外长台上那紫衣男倌,可是你?”
公子珏淡雅清贵的眸子不可否置的一缩,转迎上未匀的视线,笑的无良,不答反问:“念家念无漾,不知与念姑娘是何关系?”
“嗯?”未匀挑眉,澈眸含笑,却无丝毫暖意。既然提及她娘亲念无漾,怕是已知她真正身份,这算是威胁么。如此说来,那紫衣男倌必是他无疑了。等等,紫衣男倌!她突然想起她赌的花魁似乎也是紫衣潋滟,思及此,她忽而起身,围着公子珏转了一圈,捏着下巴,喃喃自语:“啧啧,男女通吃啊!”
此言一出,公子珏面色一僵,这话似褒似贬,却调侃之意十足,亦是拐弯抹角有威胁之意。
“念姑娘倒是趣言!”黧焕轻笑,眼角眉稍亦是泛起笑意。似乎未匀的话让他十分愉悦。
“这位公子也是个妙人,世人极少能饮一杯莲心茶!”未匀听言转眸凝视那端坐的风清云淡男子,道。
“莲心茶虽苦,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黧焕摩挲着面前白玉茶盏,目光落在盏中淡青茶水里飘荡着的暗绿叶片,缓缓道。
未匀点头,心下却对这人多了几分疑虑。爹爹曾说:莲心茶苦而涩,能饮一杯者,必不是常人。而这人,的确也不是常人。黧色之瞳,玥国姑苏容那一族特有之瞳色。那个与玥国皇姓姑苏敏臣氏同样尊贵雍容的姓氏,却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声灭迹了。她是在鸳鸯楼,不错吧!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疑似姑苏容那一族的后裔?男倌公子珏?鸳鸯楼一行,倒教她颠覆了世观。而下一刻公子珏已为她解了疑惑之一。
“不知念姑娘是如何进了这万相阵,又如何到了此处。”公子珏不咸不淡的出声,面色冷清,似乎又恢复成那世人皆知的清贵淡雅的公子模样。
“万象阵?”未匀饶是第一次听说,满眼诧异,望向公子珏。
“颠倒迷离,见众生万象,万象阵由此而来,入阵者迷向失途。”公子珏明透的眸子淡睨着未匀,回道。
“鸳鸯楼里设万象阵,若无人引路,必会迷向失途。念姑娘怕是被适才的歌声引之此处,才出了万象阵。”黧焕循着公子珏的话,继续道。
“好一个万象阵!”未匀咬牙切齿吐出几字,澈眸淬冰,好一个狄蕈啊!
公子珏与黧焕不明所以,只讶异这人怎生突然间如此怒不可遏。二人对视一眼,只道她是在万象阵里失了方向迷了路,徒生烦躁不安而蕴意怒意罢了。
与此同时,鸳鸯楼正厅大堂,双花魁大赛已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