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伯翎回顾一眼丁晓明,说道:“小兄弟满身创伤,又陷在重围之下,最好别再横冲直闯,或许能保住性命。”
丁晓明也不望风伯翎,放下手中长剑,席地而坐,闭目调息,放任正在流血的伤口,也不包扎,神色间毫无惊慌之感,对四面重重包围的群僧,恍似不觉,异常彪悍。
风伯翎微微一皱眉间,大步直向谷中走去,那列队而立的少林群僧虽无出手拦阻之意,但毫无让开去路之心。风伯翎轻轻咳了一声,拱手说道:“诸位大师,请借光一步……”
天仪大师沉声接口道:“让他们过去!”少林群僧极快的向两侧分开,让开一条路,风伯翎加快脚步,疾奔而去。
这时,峡谷中的火势渐渐熄灭,只有零零星星的少量柴禾仍在燃烧。这山谷里寸草不生,除了窦千带着人手偷偷预先放置干柴、枯草、药物之外,别无其他可燃之物,所以烧起来浓烟滚滚猛烈异常,但消失的也是异常快捷。
突然,一阵阵沙哑的哭声,随着山风飘了过来,这声音虽然不高亢尖锐,入耳惊心,但一闻之下,却叫人有一种沉痛无比的感觉,似是发出声音的人,到了绝望的边缘,世界已无一物一事可以留念。
风伯翎胸口难受之极,负着沉重心情,缓步走了过去,目光触及,只见兰陵香怀抱着一个魁梧的身躯,斜倚在一片大石上,美目微闭,泪水如泉,涌下双颊,那低沉如诉如泣的哭声,由她亲启的樱唇口中发出来。
余娇娇、柳嫣分守在她的两侧,余娇娇则双手掩口,强忍悲痛不让哭出声,泪水成串成串的滚落脸颊,柳嫣脸上泪水纵横。
风伯翎轻轻叹息一声,暗道:这两个人怎么连劝都不知道劝呢?难道让她哭死不成,他突然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顿时觉得那幽幽如诉的哭声,不停的缭绕耳际,当他走近兰陵香时,已被沉痛绝伦的哭声感染,不自觉的泪水滚滚而下,竟然把相劝兰陵香的事情忘去。
美丽的笑容,百媚横生,六宫粉黛失色,但最伤心的哭声,亦有强烈的感染之力,只觉得那幽幽如诉中,蕴着无比的沉痛,听上一阵,登时有一种末日降临,生机全绝之感。
只听那哭声愈来愈是微弱,逐渐的声息全无。
风伯翎试试脸上泪水,神志忽然一清,急叫道:“夫人,夫人……”
原来是兰陵香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他这一叫,余娇娇和柳嫣也同时清醒过来,惊叫一声道:“夫人……”赶紧蹲下身子,扶起兰陵香,她人虽然晕过去,但她手中仍然紧紧地抱着凌啸天的尸身不放。
这时,一阵杂乱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楚云、罗元甲带着“断崖谷”中豪杰,涌蜂而至。
楚云面上蒙着黑纱,一阵波动,显示他心中已为这惊人的变化,感到无比的悲伤,只是无法瞧出他的神情。
罗元甲重重的叹息一声,道:“盟主还有救么?”
余娇娇缓缓抬起头来,幽幽的说道:“六处重伤,都在致命所在,尸骨已寒多时了。”
罗元甲抬头望望天上的浮动的白云,沉声问道:“盟主伤在何人手中?”
余娇娇摇摇头道:“这个我们皆没有看到,不敢乱说。”
楚云道:“不是少林僧侣手中,就是武当门下,……”
罗元甲阴沉的脸,说道:“请风兄立时细细检视一下盟主的伤势,不要让盟主含冤而死。”
余亦乐微微一点头,缓步来到兰陵香身侧,低声说道:“夫人,夫人……”兰陵香慢慢睁开血红的美目,望了一眼风伯翎,并未言语。
他略微一顿,又道:“夫人,我们‘断崖谷’这些兄弟,想查看盟主是为何人所伤,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夫人你看行么?”
兰陵香微微一点头,但始终不松手,风伯翎赶紧叫过余娇娇和柳嫣,让她们帮忙扶住凌啸天的尸身,经过一番查看。
风伯翎道:“盟主身上有六处伤痕,两处是剑伤,不过肋骨处断了两根,似乎是少林‘金刚指’点击所为。另外还有三处掌伤,似乎这六处伤势,俱是在无设防之下,被人下手所伤。”
他瞥了一眼石块下得火药,和两尺长短的火药引子,深深吐了口气,推理道:“盟主定是发现,这石块下面埋有数量巨大火药,火药引子已被点燃,盟主才舍身越过火墙,意欲掐断引子,被少林武当众人联手所杀,是在盟主没有防御的情形之下出的手,以盟主的武功,如若早有防备,决然不会被杀的。”
罗元甲轻轻一声叹息,道:“盟主一心向善,俱然反被善举引来杀身之祸……”众位豪杰已是悲痛不已,默然不语。
这时,一阵急劲的山风吹来,飘起了群豪的衣襟,也清醒了兰陵香,只见她缓缓睁开美目,满脸茫然之色,望了群豪一阵,突然尖叫一声,抱起凌啸天的尸体,狂奔而去。
风伯翎叹息一声,回头对余娇娇和柳嫣道:“她悲痛过深,神智已有些迷乱,两位快追去,别让她寻了短见。”
柳嫣目蕴泪光,点点头,放腿极速追去。
余娇娇却低声对风伯翎道:“盟主已死,夫人如今这等情形,如何能主盟大局,‘断崖谷’根基初奠,事务繁忙千头万绪,几位大侠不妨会商一下,早些有个决定……”
楚云一挥手道:“余姑娘不用再说下去,除了盟主的大胆大识,可以领尊天下绿林之外,今世之中,不作第二人想,快去照顾夫人,此时用不着你来操心。”
余娇娇也不反驳,纵身一跃起,疾奔而去。
罗元甲道:“眼下少林武当众人久战身疲,谷外强敌当前,不宜研论谁接盟主大事,咱们还是先回‘断崖谷’去,再说不迟。”
风伯翎接着说道:“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人,似乎都受了重伤,他们和咱们的敌意,看去并不是太重,在下之意,如果能不与两派众人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罗元甲说道:“两派众人,久战身心处于疲惫中,恐怕没有余力再和咱们动手,风兄如若误认他们对咱们消了敌意,未免有些自作聪明了。”
风伯翎皱皱眉头,未再接口,大步朝谷外走去。
楚云倜然冷冷说道:“兄弟之意也是暂且不和两派众人冲突为宜。”也不待罗元甲回答,纵身急跃而起,他轻功造诣极深,两三个起落,已到了谷口所在。
只见十个少林僧侣一排横立,一个个手横禅杖,挡住了去路,兰陵香、余娇娇、柳嫣、风伯翎等人,俱被拦在谷口。
兰陵香似乎有些支持不住,在余娇娇和柳嫣扶持下,闭目而立,绝美的脸颊上,仍然不停的滚下泪水。
楚云突然觉得一股怒火,冲了上来,一松腰间软刀,大步朝群僧走去,风伯翎赶紧低声说道:“楚兄不可造次。”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那列队而立众僧侣,突然开始移动位置,兵刃交错,片刻之间,布成了一座阵式。
楚云虽然未见过少林的罗汉阵,但此阵名传天下,从未有人闯出罗汉阵的围困,一看少林群僧排成阵图,不禁心中一震,暗道:看来今日之局,只怕难以善休了……回头望去,罗元甲已带着“断崖谷”群豪赶到。
风伯翎强行两步,横身挡在楚云前面拱手对群僧说道:“诸位师父挡守住谷口要道,不知是何用心?”群僧一个个脸色庄严,默然不答。
楚云冷冷说道:“看来今日难免一战,风兄大不可多费无谓口舌了。”刚说完,忽听一声低沉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说道:“闪开路让他们过去。”
这声音低沉的只隐隐可以听到,但群僧却迅速的退到两边,让开一条大道,手中横举的兵刃也同时垂了下去。
这意外的变化,反而使风伯翎和楚云有些茫然无措之感,呆了呆,楚云才低声说道:“风兄请走前面开路,兄弟随后保护夫人。”转过身去,抱拳说道:“恭请夫人前面走。”
余娇娇默然答道:“夫人伤痛过深,人又晕了过去。”
楚云大步走了过去,低声说道:“时机难再,不宜施延,姑娘不妨运功揉捏穴位,试试看能否使她庆幸片刻。”
余娇娇点点头,暗中运集功力,举手一掌按在虞雪背部,轻轻输入精气。瞬间,兰陵香身子向前一倾,缓缓睁开美目,环扫了群僧一眼,突然大步向前走去。
楚云纵身一跃,抢在兰陵香前面,低声说道:“夫人身体不适,请把盟主的尸身交给在下代为抱着,如何?”
兰陵香似乎害怕楚云抢去怀中尸身一般,忽的一个转身,摇摇头说道:“我自己抱着也是一样。”当先由群僧之间,走了过去。
楚云、风伯翎、余娇娇、柳嫣,分在她的两侧相护,罗元甲带着“断崖谷”群豪,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