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之声,并未因这突起的变故停顿,窦千头也未回,依然在向洞中挖掘,那些怪人一面哭嚎,一面在一旁继续动手。
忽听西北道上绿林人物里有人惶声喝道:“风紧……”
独孤陡地一阵震天狂笑,身形疾闪,直向两个向外逃窜的人背后扑去,双掌齐挥,分击二人。
惨叫起处,那两人各自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齐齐仆倒,独孤狂笑未歇,转身又向剩下的几人扑去。
鬼佬、毒魔、阴魔老祖,这三人不过略略望了一眼,重又转面凝注洞口,对于声声不断,令人心肉跳的惨呼,和尸体仆地摔倒的声音,好像从而未闻似的。
无名老叟口齿动了一动,旋又闭口不语,对这血腥四喷的一幕,亦是一副无动于哀的样子,林峰仍然是老泪纵横,呆呆望住洞口,那几个青衣女子,依然在垂首哭泣,只有江南双豪和他们的手下那批人,目睹这一场怵目惊心的屠杀,面上露出了些许惊惧之色。
说时缓慢,其实不过转眼工夫,自屠龙寨主起,十七八人,转瞬横尸就地,无一幸免,兵刃四处撒落,却无一人还得一招半式。
独孤立在满地尸体之间,自顾自地嘿嘿冷笑了一阵,目光一抬,两眼转向洞口移去。
那堆积在洞口的乱石已被铲除,窦千和两个三手怪人已掘进洞口一两尺深,因那洞口并不宽,沙石纷飞之下,其余的人插不上手,俱已退向一旁。
独孤移步上前,见那洞中拨出的乱石,又在洞口埋积起来,于是走到一侧立定,双袖一拂,劈出一股狂飚,贴地扫去。
只听一阵“哗啦”声响,满地乱石,被他那重如山岳的袖风卷起,折向一旁飞去。
鬼佬见那那些三手怪人嚎哭不停,突然感到心烦意乱起来,他原待向那些怪人发作,突然心意一变,转向林峰道:“喂!老儿快命这些怪物闭口,否则老夫一掌一个,统统予以毙了!”
驼哑老人林峰正当哀伤之际,闻言之后,抬头向鬼佬一望,口齿启动,讷讷无声。
鬼佬道:“老儿望我干什么,莫非不想活了!”
忽听无名老叟冷冷的说道:“他是个哑巴……”
鬼佬勃然大怒,移步走向无名老叟,狞声道:“老匹夫,他是哑巴,难道也是聋子么?”
独孤突然冷声道:“鬼佬兄,兰陵香死了,难道连一点哀悼和招魂之声,也不许有么?”
鬼佬面庞一转,为及开口,忽听一阵极为轻微的步履之声,随风送入耳内。
展眼间,三个打扮的非僧非道之人,连同一个蓝衣瘦长老者,疾步奔到了近处来。
这四人身形一住,环掠场下一眼,顿时移目向洞中望去、
为首抵达的那个非僧非道之人,倏地目光一收,向鬼佬、独孤、毒魔、阴魔老祖等四人抱拳施礼,道:“诸位老前辈,方天这厢有礼了。”
原来这方天乃是窦千的首徒,另外那两个非僧非道装束之人,乃是窦千的三弟子林铮,那蓝衣瘦长老者是追随窦千数十年的手下,名唤追魂手王信。
鬼佬、独孤、毒魔、阴魔老祖四人,各自向方天举手还礼,顿了半晌,始由独孤道:“方贤侄,你师父神志已失,亲疏不辨,咱们都难以近他的身,爱莫能助,说来惭愧的很。”
这方天随师甚久,在江湖上亦是成名数十年的人物,但见他抱拳当胸,淡淡一笑,道:“诸位老前辈的好意,方天一门师徒,感激不尽。”
他语音微顿,接道:“不知那兰陵香今在何处,独孤老前辈可否见示?”
独孤伸手向洞中一指,道:“那丫头业已被活埋在洞中,看来是有死无生了。”说话间,突然忆起兰陵香的绝世风华及音容笑貌,不禁仰首望天,浩然长叹一声。
方天嘴角抽动一下,移目再向洞中望去,忽见丁魂正向洞口走去,急忙低声喝道:“二师弟慢点!”
丁魂闻声止步,转面恨声道:“小弟若不将那贱婢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方天须发微颤,沉声喝道:“不许轻举妄动!”转面向阴魔老祖将手一拱,道:“小侄斗胆,向老前辈讨点‘向心露’的解药,尚祈老前辈概充。”
阴魔老祖一语不发,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倾了两粒解药,递了过去。
方天迈步向前,接过药丸,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道:“多谢老前辈的惠赐。”说罢转过身子,微一晃身,倏地闪到了一个三手怪人面前,一把抢过那人手中的一柄钢叉。
那三手怪人睹状之下,突地“吱吱”一叫,三手齐动,疾向方天抓去。
方天正待出手,林峰口中忽然怪啸一声,那怪人顿时三手下垂,急跃开去。
那追魂手王信也跨步向前,打算夺过一柄钢叉,方天忽然将手一摆,道:“你们都站在此地,我不招呼,谁也不要过去。”
(一五O)
方天说罢之后,移步走进洞口,双肩一晃,闪入了洞内,挤在窦千与那三手怪人之间,挥动钢叉,将洞中的石块向洞外拨动着。
他内力精湛,手法灵巧,钢叉挥动之下,那大小不一的乱石,仿佛江河奔腾,直往洞外飞泻。
那三手怪人似是碍了他的手脚,忽见他反臂一挥,将身旁那怪人扔出洞外。
兰陵香葬身乱石之下以后,鬼佬等人,谁也未曾想到设法解救窦千,这时见他的大弟子孤身入内,不禁齐皆屏息静气,目**光,凝神盯住洞口,瞧他如何施为。
片刻之后,另一个三手怪人,亦被方天扔出洞外,剩下他与窦千二人,在洞中并肩挖掘。
方天手挥钢叉,拨的沙石向洞外狂飞不已,人却逐步移动,徐徐向窦千的身侧靠近。
他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自己师父的左肩之上新受掌伤,运转不灵,这时见钢叉向左挥动,一面斜眼瞧住师父的身形,蓄势出手。
窦千如痴如醉,双手挥叉,目光紧盯前端,始终未曾旁瞬,方天看入眼中,心头如被刀割,因而也将兰陵香恨入骨髓了。
霍地!方天右臂猛地一探,一指向窦千腰际点去!
这一指蓄势已久,猝然偷袭,势若雷惊电闪,夺人心神,无名老叟等人身在洞外,亦恍惚感到自己的腰上一紧。
方天深知自己师父的一身功力,他知道若不使用极重的手法,休想一指将他点倒,尚若再想下手,那就更为困难了。
叵料,窦千的武功过于了得,但听他喉间怪响一声,身子猛地撞到洞壁之上,人却依然未倒。
方天牙龈一咬,随身欺上,右臂疾舒,再度一指点了过去。
窦千双目之内,血丝密布,他身形微蹲,背脊紧靠石壁,一见方天挥指点到,顿时钢叉一抡,猛然迎上。
方天瞧那钢叉劲风震耳,势道极为猛恶,迫得招式一收,向后急跃一步。
这师徒二人,各自背靠洞壁,四目瞪视,相峙而立。
窦千胸前起伏如浪,粗重的喘息之声,直达洞外,他双手横托钢叉,血红的双眼,目不转晴地瞪住方天,状如负隅之兽,狞恶之极。
鬼佬与独孤默然相视了一眼,突然双双朝洞口走去。
只听独孤扬声道:“方贤侄,你师父玄功通神,你一人制他不住……”
方天急喝道:“两位老前辈的好意,小侄心领!”他身形电闪,倏地移出了洞外,一躬到底,阻止两人前进。
独孤微一沉吟,道:“那丫头九成已香消玉殒,除她之外,有无人能命你师父将解药服下,我瞧还是由你鬼佬前辈与我合力出手,将你师父制住吧。”
方天担心二人嫉妒自己师父的武功,趁机将自己的师父毁掉,是以急忙一个长辑,陪笑道:“这是小侄份内之事,岂敢劳动两位前辈的大驾。”
他转面又朝丁魂等人喝道:“赶快进去将堵洞的乱石清除掉,小心在意,不要冲撞了师父。”
丁魂、林铮、莫信三人低应一声,缓步向洞中走去,一面凝神戒备,以防窦千会猝然出手。
他三人徐徐走入洞中,林铮接过方天手中钢叉,眼看师父虽是充满了敌意,却未出手阻截,于是轻轻地挥动钢叉,将石块朝洞外拨出。
鬼佬与独孤重又相视一眼,俩人一般心意,都恐过于逞强,让毒魔与无名老叟拣了便宜,因而不约而同转身退去。
方天忽向林峰纵声喝道:“驼背老儿,你是呆子么?”
林峰静静地望他一眼,转身由那些怪人手中拣了两柄钢叉,扬手朝洞中掷去。
丁魂和莫信接过钢叉,顿时与林铮一齐动手,清除洞中的积石,三人奋力操作,故意使窦千没有插手的余地,窦千左肩新受掌伤,又被方天在穴道戳了一指,化了顿饭功夫,始将体内的真气调伏,转眼向林铮等三人凝望片刻,忽将身子一缩,贴于壁上一块凹处,呆立不动。
此时那些怪人的嚎哭之声,已被林峰止住,那几个青衣女婢的垂泣之声,也逐渐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