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新如谷个子般扑倒在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行了!趴在地上的他轻轻一摸胸口,便发现殷红的鲜血沾满整个手掌。这次怕是要把小命搁在这里了——想到这里魏新不由心中一酸,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他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爹娘、小妹和所有的亲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面前划过,无一例外都闪烁着期待的眼神。
不行!我不能死——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开始一点点向前挪动,忽然魏新的手指触碰到一段冰冷的炮身,那正是自己刚才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大正十年迫击炮。
就缺这门小炮了!一想到弹尽粮绝、饥寒交迫的兄弟,魏新不由心中一动!平时就爱死这种小炮了——携带方便,操作简易,打起来却是又准又狠!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搞回来一门,并且为了这个还赔上了二牛,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又怎能功亏一篑呢?
魏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明清远故作严厉的面孔,和众位兄弟饱含期待的眼神——不行!绝不能给明排长丢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门小炮弄回去!
想到这里这个倔强的孩子使劲全身力气突然向前一扑,然后双臂搂着大正十年猛地直起身,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迫击炮向防御工事中扔了过去。
“啪——”枪声再次响起,随着一道火舌闪烁,德制32钢盔随着一声脆响被有坂三八步枪强有力的子弹洞穿,魏新的后脑勺上腾起一团血雾,接着便双腿一弯扑倒在地。
“兄弟——”
和六子呼喊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毛瑟K98K的枪声,几乎在小日本狙击手击发的同时,齐烈阳终于扣动了扳机。“啪——”又是一声脆响划过寂静的夜空,然后一切再次归于静寂。
“咔擦——”仿佛脑海中有轻微的声音飘过,齐烈阳终于收回了支在城垛上的毛瑟枪管。那一声轻微的“咔擦”正是子弹击碎对方瞄准镜的声音,虽然没有目睹但他坚信这个可怕的对手已被干掉。
望着黑暗的夜空,他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滴落下来——为什么总是这样啊!为什么每次成功狙杀,总是要已牺牲兄弟的性命为代价呢!他突然发疯般地开始猛掴自己的脸颊,一下,两下,就这样不停地掴下去,直到双颊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
魏新被抬上城墙时早已气绝身亡,看着躺在地上天灵盖几乎被整个轰掉的兄弟,明清远欲哭无泪!
兄弟!怎么这么傻啊!一门兔崽子的小炮,用得着你拿自己的命去换吗?明清远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着,轻轻用手掌抚上了魏新不曾瞑目的双眼。
就这样远远站着,原本就沉默寡言的齐烈阳更是不再说一句话!在其他国军士兵唏嘘不已的哭泣声中,明清远抬头看到了这个沉默狙击手肿胀得像熟透馒头般的脸,略一惊愕便不再说话了。
他很想冲上去大声告诉明清远和这帮弟兄们——那个小日本的狙击手已经被干掉了,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说什么呢?人都死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既然能干掉那王八蛋,为啥早不开枪?为啥非要等到秀才被打死之后?他真害怕已经急红了眼的国军士兵这一连串的追问——明明知道只有这样做才可能除掉那兔崽子,但齐烈阳还是说不出口!都是兄弟袍泽,否则他又怎会拼命地猛掴自己。
还是明清远意识到了齐烈阳内心的痛苦,慢慢将怀中的魏新放下他缓缓走了过来:“兄弟!干得好!会摆弄这家伙吗?”他眼角一撇魏新用命换来的大正十年式掷弹筒(掷弹筒就是迫击炮)。
齐烈阳先是无奈地摇摇头,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中有一丝华彩瞬间闪过,接着便如同风中的蜡烛渐渐熄灭。
明清远一脸失望——在他眼里这个叫“刀片儿”的家伙好像是无所不能,如果他也不会摆置这玩意儿,那魏兄弟冒死搞来的东西不就是一堆废铁吗?
齐烈阳瞬间想到的正是陈一飞——那个自命不凡的军校废柴。像他在明清远心目中的位置一样,陈一飞在自己眼里也是一尊神。既然这小子留洋日本,那肯定能搞定这家伙!问题是他在哪儿呀——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总不能给这帮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个没影儿的念想吧!
这屌货这会儿会在哪儿呢?说不定已离开南京了——心中无奈地想着,齐烈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陈一飞的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