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薛天凉刻意运足内力高声问,声音浑厚,响彻全场。
柳明旗答道:“罪人是林笑非的妻舅,柳明旗。”
薛天凉道:“事关重大,既然告发,便当众详说从头,以免让人误以为我御史监真是冤狱恶牢!”
“是,罪人从命。”
柳明旗便真的当众“详说从头”:
“两年前,也就是景城五十七年,罪人远在江南上虞的侄女儿温静霜忽然前来投靠,那时与她同行的还有另一男子,便是林笑非。那时据我侄女儿所说,林笑非曾在路途之中救她过她性命,我自然感激不尽,将他迎回府中设宴款待。可不久之后我便发现,原本林笑非救我侄女儿是相中她的美色,所谓男未婚女未嫁,当时林笑非又是声名显赫、修为惊艳,我自然不敢反对。可是……”
柳明旗语气顿了顿,脸上好似掠上一抹挣扎,接着说:“可是不过半月,林笑非便私下找到我,说救我侄女儿时两人曾逗留于小苍山大空寺中,那寺中帮侄女儿上药的瞎眼小和尚对我侄女儿好像别有情愫,似乎曾是旧识,便让我去详查一翻。我连夜出发,亲自前往小苍山查看,发现那名叫慧叶的小和尚原来是与我侄女儿差点定下娃娃亲的上虞琴川剑派的少门主霍炎,只因当年琴川剑派被扶幽宫的绿衣妖人段九麟屠戮满门后失散而未能成事,归来后我将实情原委告知林笑非。本意告诉他,霍炎早已出家为僧又双目失明,让他不要忧虑,谁知林笑非说慧叶不死,他如鲠在喉、彻夜难眠;于是他便对罪人我威逼利诱,命我前往大空寺为他斩草除根。”
众人听到此处,都不自觉的露出满脸惊讶之色,却不敢打断。
只见柳明旗接着说:“罪人到了大空寺,将霍炎骗出山门之后,几度犹豫,终究顾念旧情下不了手。便折身离去,只命一亲近属下代为处置,后来我得知那属下割断了霍炎的舌头,封死穴道,将他埋在大空寺的后山之中,令他自生自灭。可天意弄人世事难料,谁知道那大空寺后山之下竟然埋着剑鬼沈莫之墓,霍炎因祸得福,竟然修炼了一身惊绝武林的绝学——泥犁鬼剑和灵犀诡步!”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片讶声哗然。
“什么?沈莫之墓在大空寺后山?!”
“是他?!他竟然出自大空寺。”
“暗影楼的掌门,是他?!”
“难怪他们方才要搏命相杀。”
……
柳明旗好似苦涩的点点头,说:“不错,诸位英雄猜的正是。当年那小苍山的慧叶小师傅,琴川剑派少主霍炎,也就是今日的暗影楼掌门——呼哧喝刹。霍炎学了剑法,逃出升天后,因为他不知缘由,第一件事自然便是找我报仇。我在麓岳山房中,不知被他设计暗杀了多少次,简直受尽折磨,这桩桩件件整个麓岳山房的弟子仆人都可以作证。本来,我想无论如何,我那也算是为了林笑非才得罪的他,再者我侄女儿也已经与林笑非成婚,怎么算,唇亡齿寒,林笑非也该救我一命吧?可是,谁曾想,神盟之约在即,林笑非为了拉拢呼哧喝刹为他所用,竟然兔死狗烹,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我一人身上。害我被呼哧喝刹设计擒拿,尝尽了世间极致的酷刑惩罚。若非林笑非如此冷酷绝情,我也不会在逃出升天之后去举发他的恶行,既然想要我死,我便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伪君子的丑恶嘴脸!”
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众人听得心惊,满脸的不可思议。正在此时,作为林笑非的师父,莫承允忽然高声冷笑道:“哼,好巧妙的故事,不过如今呼哧喝刹也好,林笑非也罢,都不在此处,全凭你这一张巧嘴,莫非就想构陷一代忠勇名将?”
“哎,莫剑神,我知道林笑非是你弟子,你待他如师如父,但是我又何曾不是他的亲人,可是又能如何?”说着,柳明旗猛地扯下衣衫,露出上身来,又猛地张开大嘴。
众人登时看的目瞪口呆,一股寒流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
只见柳明旗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整皮肤,前胸后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针孔,左臂齐肩断裂,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他的嘴里就更是恐怖,舌头断了大半,若不是他嘴巴长的大,只怕半点舌根也看不到。
柳明旗放下衣衫,满脸悲戚拖着怪异声音说:“众位英雄,试问谁能平白承受这样的酷刑,但是,即便对我施加这样酷刑的呼哧喝刹,柳某人也是不恨的,这是我罪有应得,我最恨的是那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林笑非。不瞒诸位,待在下逃出升天后,我甚至暗中查访过,当年在乱山岗上截杀我侄女儿的山匪多半也是林笑非一手安排的,我就说怎会那般凑巧,让他恰巧能够不差分毫的现身救人。桩桩件件摆在眼前,由此可见,林笑非此人之恶、之奸、之巧言善变,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哼哼,好个之恶、之奸、之巧言善辩。”说话的是林碧照,他顺手将剑插在地上,漫不经心的边走边说:“柳明旗,从头到尾,这些都不过是你片面之言,本宗可没有见到半点实证?”
柳明旗见林碧照走来,不自觉得缩了缩头,看了看冷面肃颜的薛天凉才鼓起勇气说:“不瞒林宗主,林笑非此人生性狡诈,确实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留下证据。不过,我柳明旗是温静霜的舅舅,也算是林笑非的亲人了,我有何道理要陷害于他?这于我,又有何好处?据在下所知,就在半个时辰前,林笑非正在此地与呼哧喝刹搏命相杀,若我猜的不错,他们那一场应该比任何高手的对决都要狠辣决绝的吧?相信众位英雄都是慧眼如炬的高人,他二人的比斗是单纯的为了神盟盟主之位的切磋较量,还是因为私仇的拼杀,自然心中有数。林宗主若真要证据,关于此事的,柳某人确实没有;但是若要识辨林笑非此人之虚伪,在下倒是还有另一个证据。”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了上去,“这是去年林笑非与瀛洲水军旧将的来往密信,在下因为当时也住在麓岳山房,才侥幸截得一份。世人皆知,林笑非此人自命清高,当年他就以在太白剑祭之时胜之不武为名一怒之下辞去官职,自此神游四海。诸位试想,如此孤高清傲之人,怎会在辞官数年后,又言辞切切的旧事重提,与瀛洲旧部私下联络呢?此事本来我也好奇,后来我还是听霜儿无意间说起,她说林笑非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感慨懊悔;说当年不该以退为进,贸然辞去官职。在下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林笑非当年剿匪成功后,就发现自己行伍上仕途已极,若是不能再进一步入驻长安,此生便彻底到了尽头,他本想借助太白大校上夺取恒无剑的名气再进一步,奈何迟迟没有等到陛下的垂青加恩;他便自作聪明,以退为进。不曾想自命不凡的他,竟然走了一步烂旗,朝廷从此再没有启用他的意思,林笑非懊悔之际又耐不住寂寞,便私下串联原来的旧部将领,想要架空年事已高的冯文广老将军,做个成木之舟,逼迫朝廷重新启用。这等心思谋划、阴谋诡计,哪里还是个人前和顺谦谦、句句天道酬勤的剑君子,分明就是个挖空心思、为了博取功名不择手段的地道小人!”
薛天凉使了个颜色,身旁一个押差立马将书信接过来,先拿给林碧照、莫承允看了,又环步一圈让周围的各派掌门都看了一遍,果真是林笑非写与瀛洲风火营将军杨锦的书信,言辞热络恳切,前半部确实是为了寒暄旧情,而后半部却是拉拢人心。
“林笑非的字迹,想必林宗主和莫剑神再熟悉不过了吧?”
莫承允怒火中烧,冷眼拧眉,“字迹可以模仿,书信可以伪造!”
“哼,”这时薛天凉冷哼一声,说:“人证物证具在,是否是伪造,也不该由莫剑神和太白剑宗判断。我御史监奉命拿人,便是为了带回去逐一详查,怕是容不得太白山依宗抗命。”
莫承允也不与他争辩,深一口气说:“林笑非不在太白山。”
“狡辩,”薛天凉说:“林笑非身受重伤也不过半个时辰,他不在太白山养伤,能去何处?我劝莫剑神还是不要藏匿罪人、因小失大,害了这六百年巍巍剑宗吧?”
莫承允咬着牙说:“我说不在,便是不在;林笑非当年与我生有间隙,早就搬到麓岳山房自立门户,此事原委,柳明旗再清楚不过。不错,林笑非方才的确是斗法受伤,不过他斗法结束便自行下山去了,若是薛大人要去拿人,也该去麓岳山房,不该来我太白剑宗。”
“你……”薛天凉一时语竭,怎料莫承允既然撇清与林笑非的关系,咬咬牙忍了许久才说:“好,好,好得狠呐,在下这就去麓岳山房拿人,若拿的到,也就罢了;若是拿不到,回到长安,本官必将今日之经过如实回禀陛下。走!”
说着,薛天凉转身欲走。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忽然一道声音便让他脚步顿住:“我让你搜山!”
薛天凉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惊讶,林碧照深吸一口气微阖双眸重复一遍:“我说,我让你搜山。”
“还是林宗主知进退、懂大义!”
薛天凉抱了抱拳,长袖一挥,高声喝道:“来人,搜山!”
他话音一落,那数百悍勇之士便分成几路向太白山各处奔去。
场上再次寂静……
“林宗主,似乎我们这里还没结束。”打破寂静的是叶郎雪。
林碧照回头看了看,八大门派叶郎雪已聚其三,无论卜卓君还是大空寺亦或者离忘川都是丝毫未损,尤其是明明早已声明要退出争夺的苦厄神僧和苏幼情为何要食言而肥,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于是他需要求证,“神僧,敢问如今暗影楼的掌门可是出自小苍山?”
“阿弥陀佛!”苦厄神僧双手合十,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曾经确实是鄙寺缘觉禅师的座下弟子,法名慧叶,也确实是在两年前失踪的。”
闻言,林碧照不由得暗叹一声:“大势已去,事不可为。”于是他咬着牙道:“罢了,林某年岁也大、热血已冷,这等风光耀眼的位置也坐不长久,太白,退出了!”
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惊讶,有的只有扼腕叹息,还有太白弟子的满腔怒气和滚滚男儿泪,腰间三尺青锋,心中一腔热血,却淤积于胸、一无是处……
林碧照忍痛而笑,环顾一周强震着精神说:“今次神盟之约,历时两日,经过数轮苦战下来,唯有渡明渊的叶掌门笑到最后,本宗既是承办门派,即刻宣布,今后三年的神盟盟主之位乃是属于:叶——郎——雪!”
叶朗雪身后,傅青画激动得满脸娇红,兴奋的呐喊几乎就脱口而出,看向叶朗雪的神情一片炙热、满是痴狂……
……
数百悍勇老兵耗时一个多时辰,将太白山翻了个遍,最终也没找到林笑非,薛天凉咬咬牙只得作罢。最后他给旁边的关若平使了个眼色,“关大人,该你了。”
“这……好吧,林宗主,陛下对今日之事的各种结果已有处置安排。”关若平作为太白一城之主,也从袖中取出一个黄色卷轴,“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
“太白剑宗,空立中州六百年,虽有尺寸微末之功,然竟养虎为患、识人不明至此,毫厘之差几乎铸成大错,危及江山社稷。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特责令莫承允即刻下山擒拿林笑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宗主林碧照即刻封山自醒,所有剑宗弟子长老,无朕旨意不得下山,山下由太白城主关若平驻扎叁万杀神军,太白若有私自下山、抗命不尊者,一人抗命,阖宗尽诛!”
师徒相残、封山连坐!
众人听的心惊肉跳,只感觉脊背上一阵冰凉,心下都暗骂:好狠辣的惩罚。哪知林碧照竟然面色不改,全都一一应承下来,“太白剑宗谨遵圣旨!”说完,林碧照便带着怒火渐炽的莫承允和一众太白长老举步向内殿走去。
事情顺利的让薛天凉和关若平有些意外,他们愣了稍许才走向叶郎雪,脸上堆笑抱拳道:“恭喜叶盟主,贺喜叶盟主,少年有为,不过而立之年便一统江湖,如此壮举,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叶郎雪面带浅笑,也抱了抱拳,不过他扫视一圈见人人都是只做他顾,根本不待见他,看来对他未动刀兵却取了江湖甚为鄙夷不满,不过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嘴角勾起淡淡一笑,轻轻抽出佩剑,双指捏成剑指轻轻在剑身一弹,立时嗡的一声剑吟响彻太白山,众人兀自一惊抬眼看他,只见叶郎雪风轻云淡地说:“叶某不才,今日承蒙林宗主和古掌门谦让,恬居这盟主之位,叶某愿以一剑相谢!”
众人闻言凝视,只见叶郎雪缓缓抬剑,看似很轻,周遭的空气却忽然噼啪啪啦响了一片,接着众人只感觉脚下生风,自己的身体忽然都轻了许多,仿佛就要飘飞起来,忽然叶郎雪猛地出剑,快,快的即出即收,好似只对着远山画了一个圈,顷刻间万籁俱寂。
“轰隆隆”
忽然,伴着鸟飞兽吼,远山一阵轰鸣巨响,就是方才那被元清丰轰出一掌的青峰悬崖顷刻间拦腰而断,原本印在悬崖上的掌印连同小小山峰被切成两半,切口光滑似镜;山谷里巨石飞坠,鸟飞兽散,烟尘轰隆升腾。
地动山摇中,风浪席卷而来,叶郎雪衣衫狂舞,只见他负手而立,剑眉星目不着半点尘土,环顾一圈满脸惊诧的各派高手后,他昂首傲然道:“吾辈居孤峰,十年磨一剑,这一式乃是千秋纵横剑法的终极一剑,吾命为「元始一剑!」”
接着他单手拈成剑指,指着山外西北方,正是黄昏夕落处,说:“诸位,三年后神盟之约,本盟主在云崖白海为各位煮酒静候!”
众人面色巨变,面面相觑许久,终是说不出的震惊心颤;原来,能得到仁宗皇帝的重任,能说服本已明言退出争夺的苦厄神僧和苏幼情食言归附的叶郎雪,果真不是易于之辈,见叶郎雪已借盟主之名自居,众人也不敢怠慢,都点头应诺,不在话下。远处,已快走入内殿的林碧照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那被削平的山峰,双眉轻挑,手中早已松开的剑气又隐隐凝聚,终究意难平……
有人意难平,有人却一把旺火烧的痛快不已!
巴州,繁华落处的街角中心,一座巨大高耸的木楼正染着熊熊大火,烧的木梁噼啪直响,夜空里大火似怒龙般直冲天际,将周围数十里都映照的一片赤红。一队约莫两百人来人的巴州军堵住两条街口,将木楼围得水泄不通,只管火势不迁延开来,却不扑救。任里面的人哀嚎多么撕心裂肺,周遭虽然密密麻麻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无一人能靠近去扑火。
越骑校尉蒙泰和州府参军郭书轶两人纵马立在军前,火光中,脸色都映照的通红,一封一封书信从他二人手中飞向四面八方,信上无它,都只有同样一句话:“景成六十一年七月十九,暗影楼秘藏藏书阁年久失火,已焚毁殆尽、片瓦不存。”
……
暗影楼的大火烧的轰轰烈烈之时,作为掌门的呼哧喝刹却刚刚离开太白山,正穿过一片密林山谷直奔巴州,外面暖阳残照,此处却阴风阵阵,飞鸟断绝,只恨信来迟。
骑马的是文四,驾车的是陈风玄,候星魁坐在马车里给呼哧喝刹搭脉治伤,袖语则跪在旁边拧着热乎乎的毛巾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擦干全身上下的冷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竟是他捡了天大便宜。”呼哧喝刹依靠在马车里,脸色白的像纸,吐气如游丝。
袖语忙放下汗巾,将一碗药香扑鼻的汤水递在唇边,呼哧喝刹慢慢饮尽又说:“叶郎雪得到狗皇帝的支持,一跃成为神盟盟主,候老,你对暗影楼的将来作何打算?”
“掌门可知,此峡谷叫什么名字?”候星魁手脚未停,不答却问。
呼哧喝刹皱眉摇摇头,“不知。”
“双虎峡,掌门可知,它为何叫这名字?”
呼哧喝刹再次摇摇头,“候老赐教。”
候星魁正色说:“据说当年李皇后还在世时,仁宗陈煜与李易关系甚密,二人虽然名为君臣郎舅,实则也算知己。景成二十九年,陈煜出宫春猎,命李易与他同乘龙撵,不想途经此处,忽然从山上跃出两头白额猛虎,惊了御马。车架在崎岖的山道上飞奔疾驰,瞬即摔下山谷,危难时刻李易书生弱体却拼死护住了仁宗皇帝,至此落下腿疾,成了长安士族口中的李瘸子。从那以后,这无名峡谷,便被人称为双虎峡……双虎峡,双虎峡,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个万里疆土,天赐君王。如今看来,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的预兆,李易被排挤出长安后,就此龙入大海,反而成了一方霸主。”
说话间,候星魁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见没有再渗出黑血,才松了一口气说:“此次我们孤注一掷相助昆仑,其实在外人看来,就是站在了李长陵的营帐下。我其他不惧,怕只怕真应了张青老鬼那句话,仁宗皇帝暂时不想与李长陵撕破脸皮,就捡软柿子捏,净拿我们下手。”
呼哧喝刹眼眉微垂,不知是不是有些后悔,淡淡地说:“等出了双虎峡就放出暗鹰,叫门中长老弟子先分散隐没一阵,同时将藏书阁的《千官集录》等密藏都分部掩埋,等你我命令再说。”语气顿了顿,他忽然又说:“对了,叫人小心着齐鱼候那个老鬼,等我们腾出手再去收拾…”
“小心!”
一个“他”字还没出口,车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电光火石之间,袖语扔掉手上的汗巾,立时拉来旁边的古琴,四指齐拨,猛地一弹,一声尖锐的琴音忽然响起,琴音好似一圈气墙,蓦得冲出马车,冲进密林,将周遭射来的密集暗箭都弹落在地上,叮叮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