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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1)

三墩镇离杭城其实不远,只是路窄人多,七娘坐着的马车只能慢悠悠跟着人群往前挪动。五步一停,饶是七娘脾气再好也架不住。只好让车夫先去落脚的庄子上,她带着圆儿便下了车。

七娘本还想带着兴致勃勃的圆儿去逛逛,只是下了马车便觉得周围的人比之前看着的几乎多了一倍,真真是寸步难行。七娘无法,只好带着圆儿去了最近的茶馆。至少得先知道这路上为何人这么多,若是日后天天如此,想来也不必再待,早早回了杭城家中躺着也好过在此处人挤人。

七娘带着圆儿进了茶馆,随意点了壶茶就坐下了。圆儿跟在七娘身后,却是望着别桌的糕点流口水。七娘一转头便见圆儿这贪吃模样,只觉得好笑,忙让小二再上些糕点。主仆二人,在这茶馆中歇了半个时辰,听周围来往之人交谈,总算弄清了这三墩镇人多的缘由。

先前便已知这三墩镇以桃花酒出名,此时虽未及冬日,但慕名而来要买桃花酒的人不知凡几。这三墩镇的最大的酒楼乃醉仙楼,见此商机,就趁机将早先收购的桃花酒抬价售卖。但每日限量供应,是以每日街上都有许多世家的奴仆在此地排队买酒。

七娘原就是对桃花酒无甚兴趣的,她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也不想跟现时那些酸腐文人一般无病□□,更遑论一掷千金只为了一坛子酒。既已知人多的缘由,七娘便带着圆儿往住处走去。想着在院中待上几日就回去便是。左右此处风景倒是也美。只是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走小路,便只能照着先前车夫指点的道路走。却是怎么也绕不开争相买酒的人群。

七娘心中一叹,不由后悔今日来到此地。只是此时后悔,怎么都已经晚了。只能认命拉着圆儿跟着人群挪动。圆儿本就年岁小,之前又只跟着人伢子在各个地方辗转,何时这般悠闲的在街上逛过。心下欣喜非常,自是左顾右看。可怜七娘一是担心贼人趁机摸鱼,二是担心圆儿不知事又被人骗走。只能死死攥紧圆儿,努力想要穿过人群。只她一个女儿家,本就没甚力气,圆儿又只顾贪看路边的小玩意儿,这一来二去,生生被人群挤散。七娘一见圆儿不见,当下就扯着嗓子唤她。奈何人多口杂,就她一张嘴哪抵得过人家几十张嘴在那叫唤。

而唯她一人站在路中动也不动,后头赶着买酒的人自是嫌她挡道,她不让就推开。七娘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到一旁的行人身上。哪知这里的人都是家中派出采买桃花酒的,唯恐一走神酒就被其他家抢走,哪里还会去理七娘。见她摔到身边竟是扶也不扶,一扭身又把她推到另一边,七娘竟是连站稳的机会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挤出人群摔在一家店前的台阶上,脚上还被人踩了一脚。

七娘只觉自从来了杭畴,每次出门必要灰头土脸受次伤,也不知是得罪哪路神仙。但此时只能强忍了眼泪,还是寻圆儿要紧。刚要扶台阶站起来便见眼前多出了一双白金缎面的男靴。七娘赶紧往旁边退了几步,她可不想又被人推来推去。

祝英齐瞧着眼前这名女子,颇觉新奇,身上衣料虽不是顶顶好的,但也看得出来是个讲究的。怎么会孤身一人来这三墩镇,难不成是私奔被弃了?脑中蓦然闪过一名女子的面容,脸色便暗淡不少,也不知那个女人现在可好。

七娘退让开,也不抬头看来人,只自己扶着台阶站了起来,辨别了方向就要走。

祝英齐此刻才将将回过神来,见她竟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要走,忙出声道“此时鱼龙混杂,女郎要走恐怕还要遭难。”

七娘闻此脚步一顿,觉得这声音倒是听过的,只不知是哪位。便转过身来看那祝英齐。

祝英齐见七娘停住,微微一笑,依旧站在七娘三步之外道“不知女郎要往何处去?”

七娘此时已认出眼前这人便是当日林中救她之人,当下便执礼道谢“当日多谢郎君相救,只今日七娘还要寻人,怕是不能好好答谢。”

祝英齐见她一身狼狈也不向他求助,倒是高看七娘一眼,又想起来离家之前父亲叮嘱要与马家做好关系,说不定此女便是个突破。这样一想就更不能让七娘孤身离开,祝英齐笑道“女郎难道要孤身一人前去寻人?且不论此时人数众多,你要寻之人也不知是在人群中还是被人带走。你自己又如何护得了自己?想来再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是被推到一边了。我听闻勾栏酒肆中从不嫌女郎少的。”

七娘暗暗心惊,暗道自己的确考虑不周。只是圆儿方才与她走散,若是现在去寻还容易些,再等一会儿恐怕是连影都摸不到了。七娘咬着下唇,眼望这买酒的人群,手中的帕子也被绞紧,寻思了好一会,才叹出一口气,转身对祝英齐一拜,“还请郎君施以援手,七娘感去管祝英齐怎么看她,此时此刻只在后悔弃了马车步行。这般各怀心事走了一段路,忽闻耳边骤然安静才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乃是一家酒楼后门,门内假山草木修得意趣深远,想来消费不低。而祝英齐带头进去,便有管事迎上来汇报事项,想来此处是其家业。

七娘识趣慢走几步,只隐隐听得什么酒,什么争执,心中猜测是有人闹事。也不管现下是在哪家酒楼。左右她相信祝英齐。能够跟着马救人的人总不会是坏人。何况自己面容仅仅算得上清秀。除非他脑中装的都是浆糊才会看上她。

若是前世七娘这个年岁的时候恐怕还会做梦娇羞,但她已经活了两世,早已认清这个世道。世家子弟身边从不缺貌美如花的女子的,哪里会注意她这样的面容平凡的女子。就是马文才,喜欢的也是那样面容精致的祝英台。她能嫁给他,恐怕也只是他心灰意冷不得已为之。他对她百般好,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可怜她罢了。

想到此处,七娘又叹了一口气。倒是前边的祝英齐转过脸来,勾唇笑道“也不知你这女郎有多少烦心事,怎地一个劲的叹气。我已让人去帮你寻人了,此时便安心歇会吧”

七娘此刻确实累极,方才又是摔倒又是被踩,身上早已酸痛不堪。能够休息会儿自然是好的,也不扭捏,谢过祝英齐就跟着领路小二往房间里去了。

祝英齐饶有兴致看着七娘的背影,脑中却想起那日马文才蛮横抱着七娘离开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恐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七娘随小二去了备好的房间歇息,刚坐下便听得有人敲门。

“是谁?”七娘把刚端起的茶盏放下,起身前去开门,却见祝英齐身后跟着一位绣娘站在门前。

祝英齐见七娘一脸疑惑,忙解释道“想来寻到人也要等一会儿功夫,你不如梳洗一番在此歇息一会。而我观你并没带衣物在身边。便自作主张带了我家开在此处绣坊的绣娘来给你丈量一番,也好回去拿件合身的衣物与你。”

七娘虽说活了两世,脸皮也厚了不少,但此时却要被丈量身材,着实让人想入非非。但也知祝英齐并无他意,想要拒绝,却耻于开口。

祝英齐是生意场上一把好手,哪能看不出七娘为难,但此时偏偏不想放过七娘,只微笑站在七娘面前,眼神却瞥向绣娘。那绣娘接收东家指示,低头对七娘福了一福,就要进门。

七娘难得红了脸,忙挡住绣娘结巴道“我……我无须新衣,不,不必丈量。只简……简单梳洗就好,就好。多……多谢郎君好意。”说罢就防贼似的把门给关上。

留着祝英齐在门外无声笑倒,几乎眼泪都要流出。而绣娘在一旁也忍俊不禁,偷偷笑了。

等祝英齐笑够了,也知此时不可行,带着绣娘静悄悄走了。

七娘在屋内听闻外面两人总算走了才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暗恼方才说话蠢笨,竟然结巴了。又埋怨祝英齐竟是不顾脸面带人来要给她这个陌生女郎丈量身材。又思及圆儿不知在何处,方才砰砰乱跳的心才沉静下来。

这样呆坐一会,门外又有人敲门,七娘暗暗心惊,不会是祝英齐又来了吧!外头见无人应声,才出声道“小姐在否?小人送了热水过来。”

七娘闻此松了口气,实不想在祝英齐面前再丢脸一次。这才去开了门将小二放进来,哪知小二进来了后头又跟着一人,却是原先那绣娘。七娘顿觉血液向脑中去,眼睛也瞪得圆圆,先前从不知竟是有这般硬是要丈量的人!

那绣娘见七娘眼睛都瞪圆了,不由想笑,到底忍不住了,才将手中包袱摆在桌上对七娘道“小姐勿怪,我家东家见小姐不愿丈量便让我随意取了衣裳与小姐更换。东家说了,小姐若是不喜这衣物款式还可以调换,不必委屈了自己。”绣娘边说边将包袱打开,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东家说,左右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小姐不必介怀。”

七娘听绣娘是来送衣服不是来为她丈量的,这才放心。又听闻绣娘最后说的那句,也知再推脱不受就太过矫情。左右不过是些银钱,等寻到圆儿,回了家中再送银子过来便是。

只瞥了一眼桌上展开的衣物,七娘也不细看,就拿些碎银塞在绣娘手中并道了声谢。绣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等小二装完水桶一并走了。

七娘插上门,这才脱了衣物坐在水中。其实她虽不是甚讲究的人,但满身尘土谁会喜欢呢。祝英齐送衣给她着实贴心,只是与他并不相熟,贸然接受被人知道可是要说闲话的。七娘想及此不由又叹一口气,只觉得今日要将一年的量都叹出来了。但愿这三墩镇无人能认出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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