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阴云密布了一整天,终于爆发了。
霹雳闪电,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泻。硕大的雨滴由天幕上滚滚砸落,使得原本静谧的夜晚顷刻间变得异常嘈杂凌乱。路边摇曳的街灯在狂风的肆虐下,发出影影绰绰的光亮,犹如飘浮在空中的幽冥鬼火。这仿若恐怖电影中的序幕,而随之而来的情节总是让人心神战栗。雨越下越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hy市大多数小区里的住户也都提前进入了梦乡。此时,一道闪电由小区的人工湖湖面闪过,耀眼的光亮在碧波上显得尤为绚烂。那光亮同时也扫过了湖畔边一栋两层别墅的窗户,窗户上竟显出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黑衣黑裤,头罩黑色兜帽,一双眸子也是黑亮黑亮的。他置身别墅屋内,透过窗户注视着远处,眼神中充满了渴求和期盼。他不时抬腕看着时间,好像与某人在某个时间有什么约定。
终于,远处有两束灯光显现,灯光越来越近直至熄灭。
在“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之后,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响起。高跟鞋在别墅门前停住,哗啦啦掏出钥匙……屋内的黑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兴奋,身子有些微微颤动。他快步闪到门口将身子贴在门边,双手紧紧扯着一根皮带,在黑暗中静待大门开启。
房门开启的一刹那,地狱之门也随之打开……不知老天爷是被罪恶激怒了,还是要将罪恶无声无息地淹没掉,这一刻,夜更黑,风更狂,雨更急,天地间一片肃穆。
片刻之后,别墅内灯光亮起,黑衣人双手托着一个女人在屋内梭巡。女人的舌头微微吐露在外面,脑袋和双手都无力地瘫软着,看样子已经死了。黑衣人的视线定格在墙上巨大的平板电视上,他将女人放在电视与茶几中间,卸下背包,从包里取出一根绳子、一把寒气凛凛的短刀、一个类似实验室中保存标本用的玻璃容器,把它们并排摆好。他开始脱女人的衣服,从外到内,到袜子、鞋子一件件地除去。同时他又极为耐心地将之一件件整齐地叠好,摆放到身旁的茶几上。很快,一个成熟丰腴的女人胴体呈现出来。
女人看面孔应该有四十多岁,但身材保持良好,只是腰部稍微有些宽松,小腹平坦,肌肤雪白,胸部异常丰满。从感官角度说,这样的身体对任何男人都极具诱惑力。但是,香艳的画面在黑衣人怪异的举动之下却显得十分诡异。
黑衣人的目光并未在女人身体上多作停留。
他扶起女人,将女人的头冲着电视屏幕摆成跪着的姿势,接着拿起地上的绳子在女人身体上绕了两道,在背后打了个简单的结,之后手握短刀站在女人身前凝视,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他捏住女人微露的舌尖,用力向外拽,舌头几乎被整个抻到外面,女人的头也随之无力地仰起。
黑衣人轻蔑地笑了笑,手起刀落。
女人的头猛地又垂了下去,鲜血由口中涌出……黑衣人放下刀,腾出一只手将玻璃容器的盖子拧开,将舌头放进去,又拧上盖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盛着舌头的玻璃容器捧到眼前,眼睛里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身体也再次因兴奋而颤抖起来,仿佛一个伟大的杰作刚刚在他手中诞生了。
一切都是那么从容、有序,甚至还带有几分神圣。也许,这样的结局对死去的女人是早已注定的,而对怪异的黑衣人来说,却只是刚刚开始!
史记可进南山监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瞎子。
当然,事实上那时候史记可还并不认识瞎子,所以即使看见了也不知道。史记可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雨。两个南山监狱的看守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一个带路,一个在后面监视他。在去南山监狱的路上,雨水在泥浆中毫无规律地聚成一滩又一滩的可以看见的小池塘和不可以看见的沼泽,以至于让史记可和两个押送他的看守不得不一步一跳,期望能避过让人心烦意乱的微型陷阱。
但事实上这样的方式并不奏效,所以在这条通往南山监狱的羊肠小道上,三人都是走得拖泥带水。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两个看守应该都是当地人,对这片荒凉恐怖耳熟能详。如果只是史记可一个人走的话,早就被活埋在大陷坑里了。
大陷坑,当地人叫做坑窝子。它们象一群群冬眠的怪兽,蛰伏在这片大地深处。小的坑窝子可以让一个人的腿陷进去,大的则可以一口气吞掉一个连的武警。最令人恐惧的是,这种陷坑仿佛有生命一样,可以四处缓慢游走,时时刻刻准备着择人而噬。而且奇异的是,每个坑窝子都有一个特殊的着力点,不走到那块地上,屁事没有,开坦克也能随便来回。可是一旦走了上去,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如果只是小的,只会吞陷一只脚,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把自己的脚锯了爬出去,反正有的是时间。
坑窝子吞人看心情,如果心情好,也许慢慢吞陷上三五个小时还不过腰,就算心情不好,也得半个小时。但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是看见同伴陷了伸手去拉,天知道这个坑窝子有多大。一使劲,兴许方圆几十米都会开始往下陷。到那时侯就不要锯腿,直接锯头锯喉还方便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坑窝子这种东西存在,这个有待地质学家来考证。但是很明显的是,押送两个史记可的看守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研究讨论的。
两个看守看似骂骂咧咧,其实都是小心翼翼警觉万分,沿着一条祖祖辈辈走下来的路慢慢地着,而且不时停下来辨别方向。就算没有坑窝子,迷路也是要命的事情。
走之前史记可就被告之:“娘的!跟着老子脚印走!明白不?傻球?!踩老子踩过的脚印!”所以每次史记可胡乱走了,都会被背后押送的看守猛抓一把,骂一句“傻球”“娘逼”之类,然后前面带路的那个会回头给他脑袋上来记猛的,好让他头昏眼花,走得更歪。
歪了再敲,以此循环。
雨越下越大,两个看守越发不耐烦,后面的骂声越来越恶,前面的敲打越来越狠,总而言之让史记可越来越昏。如果说天气会对人的心情造成一定的影响,那么说这天的天气对暴露在荒山背后的泥泞中的三人造成了伤害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然,程度因人而已。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对某些人有某种效果的东西,旁人看来可能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顾。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天气的话题里面,史记可正好是那么不受影响的一类,而一前一后两个看守正好是另一类人。头被敲晕当然是一回事,但是如果你正好明白什么叫无期徒刑的话,你就能更加彻底地了解这个问题了。
不乘车,并不是因为没有车,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路可以开。南山监狱不同于hy市监狱,它在远离hy市区的一片大戈壁中央。一望无际的戈壁由退化的大草原形成。史记可记得,在很多年前,这里是水丰草美,牛肥羊壮,就像是一个草原英雄的王国,是一个伟大可汗的后宫。但是现在留下的现实是无尽的泥浆,灰色阴沉的天空,不时出现的划破整个天际的闪电,可以把一个车队都埋葬的陷坑,以及在不可预测的危险中努力挣扎的三个人影。
然后史记可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多远,也不记得被两个看守轮番敲打了几回,反正就在他第四次想拉泡尿、准备开口请两位押送他的看守稍示休息等他马上解决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瞎子。
那是监狱的大门口,锈红得发亮、长满倒刺的铁丝网在雨水中闪闪发亮,整整一队看守押着一个满脸皱纹但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头正往外面走。老头穿着和史记可不一样的囚衣,而且要破旧许多。他的眼睛不停的翻着,脸上没有一点胡渣,让人看不出年龄,反正是很老吧。总而言之,老头身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他站在一群人当中,没有人会、至少没有人会最先注意到他。
但是史记可还是看见他了,因为他一出现,前后两个看守马上戒备起来,并且和史记可一起停下让到一边。史记可明显地感到两个看守在紧张,这和押送他的时候一路骂骂咧咧,不时还聊聊天解闷的他们是两回事。
所以史记可看着那个老头走出来。一看,就再也收不住。因为他发现老头也在看他,那两只白瞳让他感到瘆得慌。走出大门时,本来拉耸着脑袋的老头忽然抬起眼皮,看着史记可裂嘴笑了一下,让史记可心里一阵不舒服。说不上为什么,可是就是不舒服。虽然人早就已经湿透了,可是史记可还是感到一丝寒意,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如果有人看见坑窝子裂嘴笑的话,就会理解史记可的感觉了。
然后老头抬起被铐在一起的手,举起右手食指,朝站在一旁让路的史记可点了点,接着又回手指了指自己,用食指和中指直插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将手掌平放在喉头上来回磨,来回磨……在忽然之间,史记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股从冥冥中来的恐惧贯穿了他的心。这是什么意思?
史记可当时想不通,他也无法知道,当他后来想通的时候,想不想通、知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是他?他也换监狱了?”站在自己后面的看守开口小声说道,没有人知道他是问前面的看守,还是在自言自语。
前面的看守回头看了看,又瞟了史记可一眼,没有说话。
史记可忍不住问了一个必然没有人会回答的问题:“什么是他?谁?”
如果这时候史记可知道瞎子在一年前hy市做的那些事,如果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会有什么的影响,他就不会问这个愚蠢问题了。
但是他还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瞎子,也不知道他再也无缘看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头。
对于监狱的外面,史记可并没有时间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如果要他说的话,黯淡生锈的铁丝网,挂在外面晒的洗了的随风飘荡的看守制服,如同招魂的幡。再有,就是一些粮食随便堆放成一个小丘。走进监狱建筑,南山监狱的内部面貌第一次呈现在史记可面前。
如果以一个字来形容这个监狱的话,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黑”字,但是史记可的第一印象却是“老”。土木结构的房子,天知道用过多少朝代的木镣铐,还有布满灰尘和裂缝的木质地板,以及让史记可最惊异的,每个墙角以及走廊旁边时常出现的油灯。
也许这里经常停电吧,史记可这样想道,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他没有看到一盏灯,没有一盏电灯也没有哪怕一米电线。验收的门卫很快就让在其他地方烦琐的程序简单化了。一个看守领着史记可打开一扇门,一扇后来史记可几乎完全忘却的门,然后带着史记可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史记可就彻底推翻自己对南山监狱的第一印象。这里不是简陋,简陋的只是外面那个做为装饰或者门面用的大木房子。出现在史记可面前的,是一个似乎从山里面挖出来的山洞,一条不知道通到那里的甬道。
继续往前走,暗长的甬道,在黑暗中盘延,似乎永无尽头。甬道并不平整,而是或上或下,下多上少。看守无声地带着史记可在黑暗中默默潜行,每隔十来米出现一个趴在墙角的油灯。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照得飘飘忽忽,黑暗的甬道将他们拉得老大。
于是远远望去,仿佛是两个足不沾地的魔鬼跟在后面。。。
史记可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别乱想!他偏偏脑袋提醒自己。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利用仅有的微弱光线观察四周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越看越让自己心惊,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出现。事实上,如果单单就表面来看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玩意儿。
甬道根本就是粗粗打造成的,墙壁、天花板很多地方都不平整。唯有地板还过得去,除了少许尘土以外,倒也没什么坑坑洼洼。那也许是因为走的人多了踩得平的原因。黑暗的甬道上不时出现的油灯,看年代起码应该追述到半个世纪以前,如果拿出去卖的话兴许也会骗些自诩风流,其实饭桶之徒。
黑暗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窗户,没有房间,只有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甬道本身。一个拐接一个拐,或左或右,偶尔也会出现交叉路口,一条横着或者斜着的甬道出现,宛如迷宫。
路过一个岔口的时候,史记可偷眼四望,没有看到任何新奇的东西,依然是甬道、油灯和消失在尽头的黑暗。只有不断往下,偶尔往上的坡度暗示着自己是否已经到达地心深处。漫无边际的黑暗,消磨了时间观念,永无尽头的甬道,扭曲空间的定义。
压力,一点一点的增大在心头,宛如同时出现的一种也在黑暗中渐渐蔓延恐惧。相信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走到这里,都会不禁问自己:“我会不会永远都出不去了?”
但是凡事终有尽头,永远走不完的路是没有的。在史记可无法自己走了多久或者多远之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终于被重新修正了。一个一如甬道那端的一样的硕大的土木屋子出现在眼前。
有了窗,有了门,以及从外面吹来的,刺骨却对史记可来说清新甚至可以说是温馨的新鲜空气。
开镣铐是一道必要的程序,洗澡也是,但对史记可来说则非常的享受。热水是奢侈的事情,但满身泥浆混杂雨水和汗水的史记可还是很乐意的接受了两个看守轮番用冰冷刺骨的井水从自己头上浇下来,一桶又一桶,冰冷的井水带来一阵又一阵泥土的腥味,伙同一片又一片的寒栗,但也着实冲去了身上的污垢,和各种复杂的情绪诸如压力恐惧之类。
史记可突然理解了漫长黑暗的甬道的含义。
末了,看守递过来一个乌黑而且硬邦邦的毛巾,然后等他把自己弄干,穿戴整齐之后把他带到一侧的一个甬道里,这回走出不远就进了一个宽大的没有任何标牌的房间。
一个甬道最外面的房间。
史记可四下打量,房间靠着甬道外侧建立。一道门开向里面的甬道,另一道紧闭着的门,想必通往外面。房间的摆设和甬道的单调匹配,有一个土搭的炕,上面有还算干净的被子。
另一旁居然有个木头桌子和凳子,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这以至于让史记可开始幻想自己能用这张桌子和凳子干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很快就来了个胖壮的穿着看守衣服的中年人进来,他大不咧咧地一屁股坐在那张唯一的凳子上,直坐得凳子吱嘎怪叫。
“史记可?”壮汉翻着自己带来的文件,又抬起头看着史记可。
“对。”
“嗯……”壮汉点点头,“我是这里的狱长。你知道你犯的事是判的死刑吧?强奸加盗窃……嗯……”狱长又埋下头看他的文件,似乎在思考措辞,最后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我给你一个单人间,嗯?你看怎么样?毕竟你还是个军人,不能太委屈了,嗯……”
史记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其妙,好象自己不是来蹲大牢而是来住宾馆的一样,或者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样,需要一个狱长以近似谦卑的口气商量着说话。不过他很快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礼遇实在是不能浪费的机会而应该紧紧地把握在手里。
“嗯……我们这里是这样。每天下午活动三个小时,然后吃饭由我们给你端到房里,嗯?”狱长似乎很喜欢发嗯这个单音节,“房里有便盆,另外,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就对我说吧?”
史记可耸耸肩膀,自己才来不到几分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够说的。
于是狱长象松了口气一样放软身体,疲惫地挥挥手,“画押吧。”于是史记可将两个拇指沾了印泥,盖在了那份文书上面,又拿起笔签了字,完成了交接仪式的最后步骤。然后两个看守扶着脑袋里面多少有点雾水的史记可走出房去。
黑暗之中,一个若隐若现的火苗飘忽不定。
史记可睡在冰冷的硬炕上,四下打量,毫无目的地思索着。我什么时候被执行呢?
牢房纯粹是在山里挖掘的甬道旁开的窑洞,门是一扇仅容人侧身而入的木门,上面有一个透气孔。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锁孔一眼望穿,可以内外用一把钥匙打开。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卫生设备的房间,目所能及所有物品是一张硬炕,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传下来的油灯。监狱里面甚至没有电,也就不指望还有什么先进的通讯工具可以和外界联系。也许唯一有联系的是风。
风呼啸而过,时而低沉,时而咆哮,时而断断续续,象一个时时刻刻在恻恻冷笑的怪兽,从未知中走来,掠过外面的山脉和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叫,然后又向冥冥中飞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然,应该不能再多抱怨什么。今天进狱长的办公室里,里面也未见得比自己的这个房间强多少。一样的油灯,一样的冷炕,仅有的狱长地位的体现,就是狱长的房间面积大些,和一套可以用来办公的桌子凳子。
油灯如豆,在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下,在一切都静止下来的时候,时间漫长得不可思议。和狱长的房间一样,他的单人房间也是在山里面挖出来的甬道旁边开的一个窑洞,但是小了很多。看来也许南山监狱所有的犯人都在窑洞之中生活?这样的监狱,倒是古怪。犯人的监仓,看守的宿舍,狱长的办公室,食堂和厕所,都在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甬道两旁。更确切地说,是在这座大山的腹腔内。
史记可漫无边际地想象着甬道的情景。一条漆黑的甬道,两旁是不同的房间,他沿着甬道往前走,两旁不时有犯人的咆哮声,疯狂的眼神,或者看守地打骂声,冰冷的眼神,那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一片恍惚中,他推开甬道尽头的门,他似乎又回到了太平间……
第二天一早,吃过面饼做的早饭,一个看守将还在恍恍惚惚的史记可再次提到了狱长室里。一个瘦长而有尖锐鼻子的马脸男人坐在昨天那个唯唯诺诺的胖壮狱长的凳子上。也许是他还嫌自己的下巴没有鼻子尖锐,所以用两只手指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到史记可来,他似乎很高兴。他挥挥手,让看守出去。
“史记可?”男人问了昨天狱长同样的问题,甚至措辞都一样。只不过,声音更加尖锐,而目光也更加锐利。
“是。”史记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欢迎来南山监狱,我是这里的狱长。”男人似乎得意地冲他眨眨眼睛。史记可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男人接着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在你的脑海里狱长一顶还是昨天那个肥头大耳、说话低声下气的不成材的糟老头子?我昨天晚一些的时候把那个阴测测的家伙赶跑了。”男人自顾自道,“所以了,昨天你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至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囚犯。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我还是想先见见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史记可茫然地摇摇头,心里琢磨着“把他赶跑了”这句话是什么含义。不过男人很快就解答了这个问题:“我天没黑就来。老天,这里的路可不好走,还有那个甬道……不过还好,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越狱。我刚刚看了所有的囚犯档案,结果发现这里真是个地狱。什么人都有,杀人越货的,纵火烧房的,强奸女人或者男人的,啧啧……”狱长埋头翻了翻手里的档案,好象一副很欣赏的摸样,“唯一缺乏的,是那种高智商的技术罪犯——直到我看到最后一个,也就是你的档案。你是这里唯一一个高智商囚徒。怎样?自豪吗?嘿嘿嘿。”狱长得意地阴笑起来。
史记可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他发现狱长的目光不断地在自己身体和四肢上下滚动,似乎想将他看穿一样,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再苯,或者再迷糊,也知道自己万万不可做出些让对方不爽的事情,于是只好一动不动。
果然,狱长似乎很满意地哼了一声,“我想你也多半不会自豪的,失手被逮的人都不会怎么得意,”他伸手拿起一个杯子喝了一口:“茶,真是好东西啊。不过也是真奢侈的。你喝茶吗?要不要来一口。”狱长很没有诚意的举起杯子晃动一下,又送到自己嘴边,“铁观音,热乎的呢。我很欣赏茶这种东西,并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实实在在地喜欢。这是文明的体现,是不是?我压根看不起什么矿泉水纯净水之类的东西,我们祖先在山洞里就喝那种玩意儿,进化是往前的,而不是什么狗屁轮回对不对?咦?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狱长似乎对史记可对茶不感兴趣而沮丧,而不得不打断问道。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刚才的话题。
“哦,文明,对。文明可是个好东西,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你特别感兴趣的原因——因为文明。在这个监狱总共的一百来号人——一百二十一个犯人和二十个看守中,唯一两个军人就是你我。有趣吗?”
狱长又喝了一口茶,目光闪烁。